第18章 吃席

1990年，王小凤读了小学四年级，当年的虎牙小学没有二年级，三岁的王二凤还跟着李艳在河边钓小鱼，李艳在不远处打捞水草喂猪，而王海富已经几年都没有回来了，这些年他给小卖部总共打过两回电话，顺嘴问了小凤和二凤的事，接电话的是王婆婆。王海富给王家院子寄了2000块钱，王婆婆收的，一分钱都没有给李艳。

        王婆婆对李艳的态度已经独立于家人之外了，李艳却始终都待在王家院子里。自打王学文成婚后，王婆婆就自己一个人做饭，她每次做好吃的或者买了零食都会把小胖给拉过来，让小胖吃的开开心心的。

        进王婆婆房间有门槛，由一块长板石和一根木梁组成，门槛有二三十厘米高，王婆婆生怕小胖摔着，进门前搀着他的手小心翼翼扶进屋子里，像极了那嬷嬷照顾小皇子的场面。而王二凤也很馋她奶奶的好东西吃，却只能像个外人一样故意装作在门口玩。二凤伏在门槛上，用手指甲扣着门槛上的木屑，眼睛不停的瞟着房间里小胖吧唧吧唧的嘴，她的口水好像止不住的在口腔里打着滚，小嘴一抿，把口水全部都咽了下去。王婆婆带着极为嫌弃的眼神凶着二凤：“你个赔钱货，就知道馋嘴。”

        只有王小凤对王二凤很好，每次放学回来她都会带二凤玩，而小胖总在一旁捣乱，文静的二凤不爱说话，经常喜欢用李艳烧柴火剩下的木炭在河边捡来的鹅卵石头上画画，小胖乘二凤不注意就会把石头抢过去扔掉，还对她做出拍屁股的挑衅姿态，而王二凤一般都不搭理他。

        到韩小梅这边，她跟王学文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王学文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她一天的麻将钱，韩小梅一把自摸，一把胡牌后回家的傲气劲，看着王学文像也不如她会赚钱。

        而王学文因为有了韩小梅在这个家里，他的工资都受到了韩小梅的管制，可他却很怜惜李艳这三母女，在学校的时候，王小凤好几次被叫到办公室。王学文除了督促她的学业以外，还经常会偷偷给她一些零花钱，要她不要跟妈妈，奶奶还有婶婶说，就跟妹妹买点东西吃。

        尽管如此，王二凤期盼的也不是姐姐什么时候给她买东西吃，而李艳也没有钱拿出来给两姐妹买东西吃，因为得到零钱的次数太少了，而每次看到小胖去奶奶那里都能嘴边还剩点食物的残渣和香气，王二凤她实在太馋，这不足以解她的馋。

        虎口村里只要死了人，那王二凤就会很高兴，和过年一样期待着姐姐带她去吃席，二凤会经常问她姐姐：“姐，今天可以吃席吗？我想吃席。”

        虎口村里只要是有人死了做丧事，无论是哪个人死了，有没有亲戚关系，别人都可以去他们家吃席，吃席的饭菜很丰盛，有牛肉，有猪肉，有鱼，有很多好吃的，那些吃的如果不是要等到过年，王二凤平日里是吃不到的，所以她吃过一次就很馋。

        李艳从来不会去别人家吃席，所以王小凤带着妹妹去吃席，她牵着二凤的手，在那个人山人海，鞭炮铜锣的场地里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乖乖的坐下，村里有很多小孩便都同坐一桌，场面如同大河乡集市的赶集现场，人头数都数不清，而食物的香气四溢，没等上菜，几个皮娃就用筷子敲着碗，大人看着孩子起哄就给他们脑袋上来了一记脑瓜蹦，现场秩序一度混乱。等菜一上来，小孩子们一片哄抢，不管什么菜，菜碗摆下的十秒钟内就只有一个空碗在桌上侧翻，而孩子们的碗里都盛满了食物。王小凤抢不过他们，王二凤到了可以自由吃好菜的现场也只剩下舔筷子，不过她们也不担心，因为李茂华是主厨，虎口村大部分的丧事都由李茂华做厨，他除了养猪，做大锅饭也是一把好手，王小凤每次吃席，李茂华就会用大碗给王小凤盛各种菜由她带回去吃。

        王二凤跟着姐姐到处吃席，一年有将近十次，有时会跑去外村。王小凤不像李艳小时候那样被人骂，被人吐口水她也一声不吭，她更像她爹王海富，身上有股威气，要不是看在小胖是她堂弟的份上也由不得他欺负。

        有一次隔壁村的一个老人去世了，丧事办的非常风光，丧席的酒菜也很丰盛，王小凤带着二凤去那里吃席，这次也没有李茂华在场，姐妹二人只能靠自己或者邻居搞点饭菜，李含云当时也在那吃席，丧席散场后帮着这两姐妹用袋子装了些吃的。王小凤与王二凤回家路上，遇到了三个隔壁村同龄的小孩欺负她俩，有个男孩用石头扔王小凤手头提着的菜，王小凤转头怒看着那三人，二凤紧紧的握着姐姐的手，那男孩摆出一副鬼脸，仍然没有罢休，在路边捡了一根树枝突然一下子把小凤的袋子捅了一个洞，王小凤带的都是一些没有汁水的肉菜，只见一块肉从破口处掉到了地上，王小凤赶紧提起袋子把二凤保护在身后，她一个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踢了过去，那个男孩子被踢到地上发了懵，另外两个见势不妙眼神里带了一丝畏惧，不敢做出任何动作，但路边一户人家养的狗看到了王小凤眼生，此时跑了上来对着王小凤狂吠，二凤吓得抱紧了姐姐，小凤一弯腰捡起了地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朝着狗脑袋上扔了过去，正中了那狗的脑门，狗被打的像受了欺负的孩子一样拖着哀痛欲绝的狗脑袋跑回了家里，狗主人这时才从屋内出来恶瞟了一眼王小凤，小凤见事情已摆脱困境，就让二凤走在前头，自己小心托着袋子回家，丧宴散场的行人陆续走了出来，王小凤也回到了家里。

        大河乡只要哪里死了人，路上的叫花子趋之若鹜，他们中有腿脚残疾的瘸子，有视力不明的瞎子，有双耳失聪的聋子，但他们都消息灵通，到了办事的人家里，要饭的要饭，要钱的要钱，丧事喜事他们都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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