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从浴室出来后客厅的灯只留了小小一盏，暖色的灯光暗暗的散着，电视还开着，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她看见盛向予靠在沙发一堆抱枕里闭着眼，手上松松垮垮握着遥控器马上要掉地上，电视屏幕的光明明灭灭照到脸上，令人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也许上辈子她死后，不，死前也是，他也总是像如今这样一个人住，一个人深夜在客厅睡着，无人在意。
他似乎也刚在卧室洗完澡，身上换了一身单薄的深色系睡衣，茶几上她写完的作业未来得及收拾，他都帮她收拾好了，书包放在沙发旁边。
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亮，旁边的笔记本也亮着，走过去才发现他在看一些英文的讲座，声音放的很小，还在播放着。
她走过去按了暂停，又轻轻拿过遥控器关了电视，客厅光线暗了些，他睡眠似乎很轻，这么一点小动静便睫毛微颤，睁开眼。
“回屋睡吧。”她说。
他坐了起来，有些迷糊，“洗完澡了？”
“嗯。”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他倒了杯。
他握着水杯，嗓音有点哑，“客房在我房间隔壁，我带你去。”
他家很大，似乎是新装修好没多长时间，家具都很新，一尘不染一丝不苟，乍一看有点像那种五星级的商务酒店，没有多少人的气息，他应该是不怎么回来住，浴室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有的压根都没有拆封。
客房应该是刚收拾好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床很大，有一个摆满了手办的书柜。
她走过去看，“从来不知道你喜欢收集这些。”
“老早以前买的，懒得扔，就放这儿了。”他开了空调，把窗帘也拉上了。
她拿了一个仔细看，“挺漂亮的。”
“喜欢就都拿走。”
她摇摇头，笑着，“还是放在这里的好，放宿舍万一被别人弄坏了岂不是可惜。”
他笑了笑，“我送你的东西，你就是拿去当烧火棍也无所谓。”
她愈发笑的眉眼弯弯，“这么无私的吗？”
他把空调遥控器放在床头，声音轻缓，“只对你无私。”
她垂着眸想了一会儿，“我还小呢，你可别霍霍小姑娘。”
他配合着她的话，“知道了，我也还是个未成年呢。”
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那一晚她睡得安稳，盛向予家的床又大又软，他似乎从小到大都喜欢睡大床，所以家里每个卧室的床都起码两米宽起步，六中开学以后她睡惯了宿舍的上床下桌，突然换了舒适的地方不但没有不自在，反而有种踏实感。
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八九点钟了，外面阳光明媚，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暗暗撒进来，她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盛向予家。
开门出去的时候就听见客厅里响着什么，走过去才发现盛向予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笔记本和雏菊，那声音是从笔记本里传出来的，似乎是美剧。
他戴着一副防蓝光的金丝边眼镜，穿浅灰色的宽松衬衫，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些，又有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她有些感慨，果然三十岁的男人不仅心智成熟，连品味都比这个年纪的少年好不少，他皮囊好，什么风格都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年轻却稳重的气质。
他抬起头冲她笑，“还早，不再去睡会儿么。”
“不睡了，”她看见餐厅的桌上有早餐，于是走过去，“你总是起这么早吗？”
他合上笔记本坐在她对面，“也不是，有时候在外面玩的晚了，会睡一整天。”
早餐还是热的，不知是刚买的还是在微波炉里热过，她一边吃一边用手机外放着英语单词。
早上的记忆里是最好的，高中的课业她刚开学就感觉难度不是和初中一个等级，为了以后学起来没那么费力，她只能更加用功。
她没有盛向予那样好的脑子，没有他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天赋，她只能比别人更下功夫，才能保证不被甩在后面。
其实她很多个时候都特别羡慕盛向予，平时该玩玩该吃吃，课上睡大觉，课下跑厕所抽烟，周末打游戏，有时候还旷课跑去校外耍，成天看着懒懒散散闲得很，成绩却总是名列前茅，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她班主任是教物理的，总和他们说高二新转来的那个孩子别看他老惹事，人家成绩好的很…
她一边吃一边嘴里念念有词：“pick up leaves…”
盛向予在一边用平板放着静音的动漫，看着专心致志似乎好看的很。
她念叨了两句就忘了：“pick up leaves… p i c k u p l …”
盛向予目不转睛盯着动漫看。
“ p i c k u p l …l …”
“l e a v e s。”他提醒着，眼睛还是没离开动漫。
“l e a v…”她跟着念。
“v e s。”
她有些窘迫，不知怎的有些不甘心，“ l e a v e s，你不要提醒我啊，考试可没人提醒我。”
他笑了笑，“好。”
她继续背，“pick up leaves，p i c k u p l e a v e s ，什么意思来着…”
“薅树叶。”他咬了口吐司，含糊不清的又提醒了，故意的似的，眼睛有些狡黠。
“哎呀！”她恼了，“你不要提醒我啊！”
他没忍住笑起来，“谁提醒了，我翻译字幕呢。”
她凑过去看了看，他看的似乎是日本的动漫，字幕也都是日文的，虽然看不懂，但那上面确实有个长得像王八的人在薅树叶玩。
她更窘迫了，同时更加恼了，伸手给他按了暂停，“爱国人士不许看国外的动漫。”
“爱国不是体现在这上面，”他又点开，“知道大清为什么亡了吗？”
“我不管，”她总说不过他，“反正你影响到我背单词了。”
“这就把责任都推我身上了？”他笑，“没我你一样背不下来。”
“你！”她气急败坏的瞪了他一眼，指着平板上那个王八，“那也比你天天在这儿薅树叶强！”
他很快指了指另一边，“看这个，我一直觉得这个癞蛤蟆长得跟你特像。”
她把他手里的吐司一股脑都塞进他嘴里，“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他一边笑一边腮帮子鼓鼓的，仰头靠在椅背上，眉眼间一派轻松适然。
这样完全放松的时刻，记忆里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过了，前世他十几年来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蒋严经常会过来看他，替他收拾家务，帮着做饭，但每当盛夏来临时他总会想起她，想起那个平常的下午，想起她的白裙子和红脸蛋，想起化为灰烬的情书，想起那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疼到心里。
每当想起这些，他都会十分珍惜当下的时刻，也庆幸她愿意就这么陪着他，这一世的路再也不是一个人走，他感到安心和踏实。
周末两人没什么事情做，吃完早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各忙各的，她的作业已经写完了，此刻正趴在茶几上写卷子，盛向予一边的落地窗前浇水。
她扭头看他，“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 。”
“什么。”他漫不经心的问。
“你看啊，你平时也不怎么学习，课上总趴着睡觉，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考试都第一第二的？”
他勾唇笑了笑，“你猜。”
她想了想，“你是不是假装在睡觉，实际上竖着耳朵认真听？”
他摇摇头。
“那你是不是半夜学？白天补觉？”
“对了一半，”他把玩着雏菊的叶子，“也不是天天都学到半夜，而且白天也不是补觉，困了就睡，不困就玩游戏。”
“那到底是怎么做到…”
他扭头十分玩味的看了眼她好奇的大眼睛，吐出三个字，“作弊呗。”
她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不信？”
“打死不信。”她不断摇头，十分否认他刚才的话。
他笑了笑，“为什么？”
“监考老师又不是摆设，而且就算作弊，也不可能每次都那么成功吧，除非你有高科技的东西。”
“比如呢？”他顺着他的话问，似乎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
她咬着笔，“比如…你的眼睛其实有一只是义眼，里面就像个小型计算机，扫一眼就可以快速搜索出准确答案。”
他笑着点点头，“好家伙，这个秘密我可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她有些幼稚的得意。
他手比出一个枪械的姿势对准她，有些凶的眯起眼睛，声音也冷了下来，“说，怎么发现的？ 为什么调查我？你有什么目的？”
她配合的举起双手，“老大，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以为你就能独活？”
他面色彻底冷了下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突然笑起来，“在你说出去之前，同归于尽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她从容不迫的表情开始慌张起来。
他抬了抬手，指尖对准她的脑门，轻轻开口，“砰。”
她头一仰，往后栽去。
“我从没想过…要害你…”她喃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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