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清明小长假很快过去，段莘莘从南市的车站出来，门口立刻围上一群人问她要不要打车，段莘莘被挤在人群里，一边婉拒一边艰难的往出走。
盛向予来接人的时候，段莘莘才刚从人群里挤出来，眼睛一抬就看到不远处的路边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礼品袋，看她的眼神柔和万千。
在前世，他也曾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了她无数次，所以怎么可能不爱呢？他的确从未说过爱她，可举手投足之间，他对她表达出的浓浓爱意，丝毫都不收敛。
段莘莘心里更加笃定，前世他烧毁情书，一定是因为有自己的苦衷，不然他不可能在后来还一直默默的在背后爱她，还万里挑一了一个蒋严，把她交给他。
段莘莘朝着他奔去，迎着光，像扑向太阳。
盛向予差一点就要张开双臂，胳膊刚抬起就发觉这样越了线，于是只好又放下去，段莘莘已经跑到他面前，第一句话就是：“你这几天过得开心吗？”
“开心，”盛向予想起被他重新种在盆栽里的雏菊花，生命力极其顽强，已经蔫了的花瓣又生机勃勃了起来，他又开口，“我给你买了个东西。”
“什么啊？”
段莘莘一早就发现他手里的袋子，夺过来打开，发现是个崭新的手机，包装盒还未拆封，她顿时傻了眼，“这……”
一直以来她没有手机，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就是联系别人很不方便，可现在躺在她面前的手机一看就不便宜，盛向予家里有钱她知道，但没想到才初三的他可以轻轻松松就给她买一部手机。
段莘莘有些呆愣，“这个，很贵。”
“不贵，”盛向予拉着她往停在路边自家的黑色宾利走去，“盛望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钱。”
“你爸爸他，又给你打钱了？”
“嗯，”盛向予似乎心情很好，音调提高，“他成天在外面，又不回家，我就像他的私生子，除了打钱以外见都懒得见我。”
听着盛向予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么沉重的话，段莘莘手里攥着的袋子也感觉沉了几分。
王浩开车把两人送到小区门口就离开了，段莘莘不太想立刻回家，找了个凉亭坐下来。
可能是因为手机送的太过突然，段莘莘一时不知道该接受还是拒绝，就那么把袋子提在手里，仿佛一个烫手山芋。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盛向予，这个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她把袋子放到他旁边，没察觉到盛向予沉寂下去的眼眸。
为什么不收，因为太贵重了。
从小到大，盛向予对于钱的概念一直是笼统模糊的，除了爱他从没缺过什么东西，也许是因为盛望除了给他打钱以外什么都不做，盛向予默认了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钱，他一贯的社交方式也是要么花钱要么请客。
只有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部手机而已，盛望给他打的钱加起来够买几十部这样的手机，这么点钱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可对于段莘莘来说，她却说这太贵重了。
盛向予试着让她明白，“真的不贵，盛望给我打的钱我花都花不完，我不缺这种东西。”
这话在段莘莘听来，却成了他在刻意炫耀自己，在拉开两人的距离，让她知道她和他不是一种人，他是天上的凤凰，她只是地上飞都不会飞的野鸡。
“我知道对你来说不贵，”她盯着那个袋子，愈发觉得刺眼，“盛向予，你不必用这样的方式说明我们之间的一切，我爸妈很爱我，他们会买给我，还不至于轮到你施舍的地步。”
“施舍？”被误会的感觉太不好受，盛向予心里一瞬间堵得慌，“段莘，你搞错了，我不是施舍你，我是……”
话到嘴边，他又停住了。
要怎么和她说，难不成要告诉她，他想她想联系她想给她打电话，却无能为力。
这种话他一旦说出口，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会越线，她会怎么想？
段莘莘看着他，“不是施舍，那是什么？”
盛向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我看你初中没有手机，很不方便。”
“所以你就是在施舍。”
“我不是。”
“可是你说不出其他的理由。”
面对段莘莘的步步紧逼，一向脾气不太好的盛向予也失去了耐心，“送你个手机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抱歉我真的不能接受，我爸妈他们也不会接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盛向予懂了，她不接受，无非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很亲近的那一步，如果她亲近他，怎么会连个手机都不要？如果是男朋友送她的，她怎么会不要？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只是普通的友情而已，无论是否青梅竹马一起相互扶持长大，他对她来说也只是划线在外的朋友，仅此而已，她不允许他做出任何越界的行为，比如送这个手机。
十六岁的盛向予不懂得如何维持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承认自己喜欢她，也承认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她还太小，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要对她好，忍不住在她的友情与爱情之间的界限一点点试探。
如今被一下子打回来了，他也被迫清醒过来。
明明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越界了，可第一次被她这样无情又疏远的拒绝，他还是心里难受，并且激发了怒意。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你说你爸妈会买给你，可现在你初二了，明年就要中考，他们要买早买了，都不用你开口要。”
相比之下，他的主动变得有了另一番意义。
看吧，你爸妈都没我想的周到，他们压根没想过给你买，还不是我因为爱你，所以处处为你着想。
段莘莘像被刺激到了一样，从石凳上站起来，“哪怕我到了初三他们都不买给我，我对他们的爱也不会减少一分，不是所有的家长都和你家长一样，只会满足你物质上的要求。”
盛向予脸色一下子沉下去，他被深深刺痛了最敏感的地方，对方还是他如此重要的人。
盛向予用尽了意志力才勉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怒火，没把气撒到她身上，“段莘，你好好说话。”
段莘莘当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明明是盛向予挑拨她和爸妈关系在先，她又正在气头上，小脸终究没有低下去，倔强的看着他，“说我之前，你先反思一下自己吧！你才是，不会好好说话！”
这诡异又令人气愤的氛围她实在待不下去，拖着自己的箱子大步跑走了。
“手机？”张若梅一边看电视嗑瓜子一边看了眼旁边的一回来就拉跨着小脸的段莘莘，“小予不用的那个不是给你了吗？”
段莘莘下意识张口要反驳什么，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盛向予的手机是张若梅在她初一那年给她的，如今她初二了。虽说她是走读生每天都回家，也没和家里人用电话沟通过，但如今张若梅疑惑又莫名其妙的表情和语气，让段莘莘心里凉下去半截。
她整整一年没有手机，家里没有一个人发觉。
她不说，谁也不知道。
段莘莘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家里原来这么没有存在感。
像是一直温暖又珍贵的东西突然一下子变冷，段莘莘眼里黯淡了下去。
张若梅把手里的瓜子皮扔到垃圾桶里，脸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你爸上个月失业了，考虑到你学习没想和你说，但咱家现在确实没有那个闲钱给你买手机，先忍忍吧，等你爸找到工作再说。”
怪不得。。
怪不得她这个月总看到爸爸在家闲着，她以为是单位放假就没多问，再加上这一年来自己除了学习还要为了盛向予的课业忙碌，基本上家里的事她已经或多或少都不知晓也没时间去关注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上一世爸爸失业的事。
但张若梅脸色不是很好，甚至提起失业的事情还有点愤恨和隐忍，像是对自己丈夫不满，段莘莘没想再多说什么，要不是现在不让未成年打工，她怎么说也要找时间出去兼职。
清明小长假结束，明天就要去学校了，段莘莘洗漱好缩在被窝里，翻来倒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满满都是盛向予看她像看一只流浪猫的眼神，看猫太可怜所以施舍一点吃的给它，猫不吃就冷言冷语的讽刺着。
段莘莘把头埋进被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们要买早买了。
你爸失业了，咱家没有那个闲钱。
盛向予的话和张若梅的话来回交替着在她脑子里回响，怎么也消失不掉，仿佛一只在耳边嗡嗡不停的蚊子，挥之不去。
又过了一会儿，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喘了口气。
讨厌死了。
盛向予讨厌死了。
这个家也讨厌死了。
段莘莘任由自己耍着小脾气小性子，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已经进入梦乡，可今晚她偏偏赌气似的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拖鞋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大晚上小区里半个人也没有，睡衣单薄，凉风吹得身上发冷，段莘莘沿着路灯瞎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二号楼门口。
她叹口气，坐在单元门对面的花坛边，背后一阵一阵花香袭来，她的心静了几分。
一直以来，自己都以大姐姐看待小孩子一般看待盛向予，可不知为何真正在盛向予面前，自己经常会忘记这一身份，不知不觉就选择依赖他，明明自己可以拧开瓶盖，可如果盛向予在旁边，她就非要他帮着拧开。
盛向予默默把拧开的水递给她的时候，心里都会涌起一股暖流，又觉得就是该这样才对，盛向予就是应该永远帮她拧瓶盖，被她依赖才对。
可终究一开始并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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