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012
一个小时后，绿洲城某个隐蔽的旅店。
客房之内一片沉默，唯独舟鲤手持的二手破解工具时不时发出提示音，在低矮的室内滴滴作响。
而坐在椅子上的姜星辰早就不耐烦了。
他脱下了夹克，只穿着白色的t恤，垂至肩头的乌黑碎发叫舟鲤用手扫开。
男人金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那根在他脖颈之间来回戳的电子笔：“你究竟会不会？”
舟鲤：“这么破的机器，我已经很努力……你别动！”
她一把按住姜星辰往脖颈之间摸索的手。
年轻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就算突然拔高也没什么杀伤力。但姜星辰听出她语气里的几分紧张，仍然悻悻地把手又放了回去。
就是觉得她在自己脖颈之间摸来摸去的，有点痒。
算了，忍。
姜星辰催道：“快点！”
这幅按捺不住又不敢乱动的模样让舟鲤忍不住想到小时候误入行宫的巨大猎犬。
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却意外的无害，并不会主动伤人。
……只要她不是姜星辰的敌人。
“我很抱歉。”
于是舟鲤轻声开口。
姜星辰侧过头：“什么？”
他的下巴堪堪擦着舟鲤的发梢而过，男人的呼吸吹拂到她的发间。
这让舟鲤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只是……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架了，我不认识你，也没有什么自保能力……都是为了自保。”
舟鲤垂下眼眸，话说得吞吞吐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今后不会了！”
她又小声补充：“我只想回家，只有你能带我回家。”
舟鲤故意选择了“隐瞒”而不是“欺骗”。
这么说也算是为之前姜星辰自己发火找补一下自己的动机，写个圆满的句号。
不论怎么说，眼下他们二人不能相互忌惮。
姜星辰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她刚开口，男人还面色不善，说到最后“只有你”时，姜星辰的表情才好看了一点。
果然。
舟鲤心下确定：这家伙不仅吃软不吃硬，还对旁人的依赖特别受用。
对她而言倒不是坏事。
“谢谢你。”舟鲤继续说：“我还以为——”
“不对。”
“什、什么？”
姜星辰毫无征兆地拧起眉头。
这叫舟鲤的身形一顿，以为他又要发火。
然而姜星辰却是保持着冷淡神情前倾身体。
临时买来的破解工具还是十几年前的版本，导致舟鲤不得不站在姜星辰面前贴身操作。男人不过是稍稍弯腰，他乌黑的发梢已然扫过了舟鲤的脸颊。
姜星辰凑近舟鲤，挺拔的鼻梁几乎埋进舟鲤的颈窝。
他轻轻嗅了嗅，而后不满地“啧”了一声。
“怎么了？”舟鲤茫然问。
“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姜星辰不爽地开口。
这一路又是逃亡、又有距离限制，而舟鲤大半时间都在发热，导致她几乎就没离开过姜星辰的怀抱。
纵然二人入住旅店后都洗了澡，可舟鲤身上仍然萦绕着姜星辰自己的气息。
他的味道把那股青草香盖去大半。
而舟鲤忙着破解代码，她怔了怔才转过来姜星辰的意思。
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她的脸颊热度顿时烧了上来。
“你、你别离这么近！”
见姜星辰还在她身上嗅来嗅去，舟鲤忍不住退了他一把。
然而她的力气实在是难以撼动姜星辰结实的身躯。对方不动，舟鲤只要自己后退。
慌乱之下，脚后跟绊倒身后的线，不出半步舟鲤就一个趔趄。
还是姜星辰眼疾手快，一手环住了她的腰肢。
突如其来的力量带着舟鲤重心从后向前，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举着破解工具栽进男人的怀里。
舟鲤：“……”
这不是南辕北辙了吗！
直至姜星辰提醒，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他的气味包围了。
清洗过后，他身上的烟草、沙土以及汗水的气息消失殆尽，只剩下旅店劣质洗发水的气息，以及……近乎于铁的味道。
姜星辰的手扶着舟鲤的后背，他歪头想了想，甚至是直接一发力，将舟鲤带到了自己的腿上。
舟鲤：“你想……想干什么？！”
姜星辰木着一张脸：“我看你站着挺累的，这样不是更合适？”
舟鲤哑然。
一方面，姜星辰说得确实没错——长时间逃亡，又刚刚退热，舟鲤是真的用尽意志力在强撑着站立；而另外一方面……
她现在整个人跨坐在姜星辰的腿侧，椅子蓦然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响。
饶是舟鲤竭力与姜星辰保持距离，二人也不免肢体接触。
他的胸（）膛蹭过舟鲤的手腕，和她记忆中一样柔软。
“还愣着干什么？”
而姜星辰压根不觉得有问题，蹙眉再次催促。
感受到背后岿然不动的大手，舟鲤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不松手，只要就这么继续了。
而且姜星辰说得对，坐在他腿上可要比站着省力气，正面角度也更方便舟鲤保持舒服的姿势破解代码。
至于对方这态度……
“你从小就在戴老大身边，是吗？”舟鲤问。
“干嘛？”
“没什么，”舟鲤盯着机器上的数据，“我只是好奇戴老大为什么会认一名人类作义子。”
姜星辰倒是没起戒心。
他侧了侧头，面无表情地回答：“当年清缴黑矿场时捡到我。”
舟鲤还是想了想，才明白姜星辰的意思。
自打戴老大成立地下商会起，就致力于让盘古星系的荧石矿场体系化。既是为了保证能与其他种族和平贸易，也是在保护矿工们的安全。
精卫同她讲过，地下商会成立之前，盘古星系不少黑矿场的劳工都是从各地拐卖来的。
那姜星辰……
舟鲤愕然抬眼，第一时间对上男人如太阳般璀璨的金眸。
“你那个时候多大？”舟鲤问。
“五岁吧。”
姜星辰沉思片刻：“还是六岁，忘了。”
舟鲤深吸一口气，才将脸上的震惊平复下去。
他居然是被卖到黑矿场的童工！
怪不得他说话没头没尾，还完全没有……人类应有的常识与羞耻心。自幼在矿族人身边长大，压根就不会有人教导姜星辰。
就是没想到，在智灵族人眼中颇具铁腕的戴老大，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想到高大如山的矿族人带小男孩的场景，舟鲤不禁勾了勾嘴角。
“到你了！”
她心神放松，坐在姜星辰腿上都自在了些。
对方却冷着一张脸：“什么？”
舟鲤：“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也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姜星辰：“为什么？”
舟鲤：“……人和人之间都是这么相互理解的。”
说完她又补充：“人类和智灵族是这样的。”
“哦。”
姜星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好像对舟鲤并没有什么好奇的地方。
他的金色眼睛从上到下扫了舟鲤一遍，而后仿佛灵关一闪般出言：“有问题。”
舟鲤：“你可以问。”
姜星辰：“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他终于找到机会，说出了困惑他好几天的问题。
香水就算了，可她洗过澡后青草的气息仍然挥散不去。智灵族又不会光合作用，究竟是为什么？
舟鲤：“……”
舟鲤都不知道该尴尬好，还是该高兴好。
尽管知道姜星辰根本不会往别的方面想，可舟鲤还是……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受到来自异族的称赞呢！
而且他怎么闻到的，舟鲤根本嗅不出自己的味道。
你真的是狗吗！她在心中嘀咕。
“代码——代码快改好了！”
舟鲤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她一把将沉重的破解工具塞进姜星辰怀里。
“你帮我拿着。”
她连忙转移话题：“剩下的内容很简单。”
话倒是没错。
最难的部分已经解决，余下的就是……
舟鲤脸红彤彤地盯着虚拟投影中的代码数据，终于找到了关键部分。
在颈环的距离限制那一行写着：500。但她又翻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取消距离限制的代码。
不能取消距离限制，那修改距离也行。
只要小数点往后挪一位，她与姜星辰就不会为距离限制所困，碰到敌人也不会束手束脚了。
打定主意后舟鲤伸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虚拟屏幕的前一刻，身（）下的姜星辰呼吸猛然一滞。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处在待机状态的男人立刻警觉起来。
他放松下来的肌肉线条变得紧绷，一双金眼中杀机骤现。
“什么动静？”姜星辰扭头。
舟鲤的动作停了停，就听到窗外有一阵清晰的“嗡嗡”声飞过。
“这……不就是昆虫么？”她茫然开口：“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姜星辰的表情因此变得更为严峻。
“旱魃星没有类地球的生物，哪里来的昆虫？”
他一把握住舟鲤的腰肢，轻而易举地将怀里的姑娘举起来放在地上。
舟鲤：“啊等等——”
她的虚拟屏幕还开着呢！
姜星辰这么一碰，舟鲤眼睁睁看着停在距离限制处光标往前挪了一下，然后自行确认。
下一秒，屏幕中的500跳转到了050。
舟鲤：“……”
始作俑者毫无觉察，他径直迈开长腿，不过是半步距离，二人脖颈之间的颈环便亮起了警告灯光。
“姜星辰！”
舟鲤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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