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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原来赵源只有两个皇子,皇长子年近七岁,但体弱多病,皇四子尚在襁褓之中,其他几个皇嗣都没有养大。

        两个半月前,怀有七个月身孕的冯昭仪摔了一下,也没有保住孩子。因此,皇上对太医院非常不满,训斥了院使等人之外还革职查办了一批太医,最后下诏要从民间选拔合适人选填补太医院缺额。

        石葛性格更谨慎内敛些,嘱咐依一到了皇宫一定要谨言慎行,依一连连点头。

        又过了三日,一行人沿着运河,终于驶入京城。

        依一趴在窗沿贪婪得往外看,蜿蜒的河道在城里曲折流淌,与其他几条较窄的河道纵横交错,沿岸两边遍植柳树、桃树、梨树、杏树,这个时节,绿柳成荫,杂花相间,一片锦绣。

        客船沿着河道缓缓而行,河上舟船忙碌,大小船只井然有序地在桥下来回穿梭。桥上人车熙攘,络绎不绝,桥边有各种卖茶、卖小吃、卖绣品、卖鞋……大大小小的摊子,吆喝声、讨价声、吵闹声,不绝于耳,好一派繁华景象!

        蒋涛揪住依一的衣领,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的人拽了回来,依一不满地转头,蒋涛理直气壮道:“为师都看不见了!”

        哦,你自己也很兴奋嘛,我懂。依一乜斜着大眼睛,嘴虽然没有笑,但眼角挂满了讥诮的笑意。

        蒋涛看懂了这个眼神,正要反唇相讥,突然俩人看到了什么,一起发出惊叹:“骆驼!”

        “师父,那是真的骆驼?!”

        “别拽我,它都动了,还能是假的?”

        “师父,你看,为什么好多人拿着扇子挡着脸啊?”

        “可能骆驼太臭了吧。”蒋涛胡诌着。

        “哇!”接着,又是一声双重奏……

        半个时辰后,船终于靠岸停泊。岸上已有车夫牵着马和马车在此等候,常山、石葛翻身上马,蒋涛师父二人也上了马车。

        石葛骑马走在马车旁边说道:“前面就是宣德门了,过了大门就是皇宫,不可四处张望。”蒋涛俩人不禁有点脸红。

        好在今日微风徐徐,坐在车里也不觉得气闷,依一最大的感觉就是皇宫里的路真平,上次坐马车自己的屁股差点颠成八瓣。

        蒋涛却微皱眉头,已不见在船上的轻松神态,不知在想什么。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只听车外常山说道:“蒋大夫,蒋公子,太医院到了,请下车。”

        太医院门口正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他走上前作了长揖:“石大哥、常大哥,一路辛苦了,我得了信儿早就等在这里了。”说着话,就看见蒋涛先下了马车,笑着道:“这就是佑安县的蒋大夫……”,又瞅见他身后跟着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公子,略带迟疑地说:“和令公子?”。

        蒋涛抱拳道:“这是小徒。”

        石葛对小太监说:“小路子,人我们就交给你了,你可要照顾好。”小路子忙应是。

        石葛、常山一路上和蒋涛、蒋依一相处融洽,也客气地道别了。

        小路子就引着蒋涛、蒋依一二人跨过大门往里去,大门后面是一个黑色大影壁。绕过影壁,是先医庙,供有伏羲、神农和黄帝三神塑像。

        蒋涛和依一向先医行礼后,就到了大堂,小路子让他俩稍作等候。

        少顷,只见一位须发灰白,面色红润的老者衣袖翩翩地走来,原来是太医院院使姜大人。蒋涛带着蒋依一行礼拜见。

        姜院使看蒋涛气质儒雅,举止有礼,蒋依一生得见之忘俗,俩人绝非寻常百姓可比,态度和蔼地说道:“蒋大夫携令徒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这几日先在院内歇息,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蒋涛也知道既然来了,就由不得自己作主,便谢过姜院使。

        俩人寒暄了片刻,姜院使就让小路子带他们去安顿。

        小路子带着蒋涛二人出了大堂向西拐,热情地介绍道:“蒋大夫,蒋公子,这边请。太医院一共三个大院,您刚才在的是正院;东大院是太医们当差、抓药的地方;西大院是住在的地方。这几天您就住在西院的宁安堂。”

        迈过西院大门,院内松柏耸峙,宁静质朴。曲径通幽处,一所小庭院,三间四庇悬山顶黑瓦房,格子窗里层裱糊着白色窗纸,与黑漆窗架轮廓分明,情趣古雅。

        蒋涛不禁赞道:“好别致的地方。”依一点头附和。小路子对蒋涛二人很有亲近之感,看他们满意也高兴地笑了。

        安顿下来之后,蒋涛、蒋依一俩人好好洗漱了一番,觉得神清气爽。没过多久,小路子又送来了晚膳,不算丰盛,但二荤二素,主食有胡饼、馒头,还有一碗绿豆百合汤,清热解暑。

        蒋涛、依一也是真的饿了,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

        酒足饭饱后,依一坐在屋外的石阶上,双手托着脸抬头数星星。蒋涛慢慢踱步过来,掀起衣袍,也坐到了依一旁边,刚一坐下,就听见依一平静的语调:“师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蒋涛身形晃了晃:“胡说!”

        依一转过头来,端详着蒋涛,黑漆漆的眼珠仿佛能看穿对方的心一样,娓娓说道:“师父,你不爱吃香椿,但今天香椿摊鸡蛋你吃了半盘。”

        ……

        “那是为师饿了。”背上刚出了一阵冷汗的蒋涛故作镇定。

        “可……”依一还要再说。

        “师父累了,要歇息了,你也早点睡。”蒋涛打了个哈欠,准备睡遁。

        “但……”

        “依一啊,为师听说睡得多长得高。”

        语音未落,依一飞速起身回屋:“师父,早点歇息。”

        跟我斗,还是嫩了点,蒋涛甩一甩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后面几日,其他地方的人选也陆陆续续到了,依一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太医院众人借着探讨医术等事宜,开始对这些民间来的大夫进行考核。

        今天,太医院的药博士面露不解地向蒋涛请教:“蒋大夫,热实结胸以大陷胸汤治,寒实结胸则以小陷胸汤治,两者在病理、病症上有何差异?”

        蒋涛微微一笑,谦虚地回答:“大陷胸汤病位在心下至少腹,病因为水热互结,病势较急,脉沉实。小陷胸汤嘛,依一,你来说说看。”

        依一一本正经地接道:“小陷胸汤病位仅在心下,病因为痰热互结,病势较缓,咳痰黄稠、舌苔黄腻,脉滑数。”

        药博士尬笑着夸奖了几句走了。蒋涛满意地拍了拍依一蓬松柔软的揪揪,不卖弄徒弟的师父不是好师父。

        明日,有人找蒋涛问:“故治病者,必明天道地理?”

        蒋涛一派风轻云淡地缓缓道来:“阴阳之气,高下之理,太少之异也。东南方,阳也,阳者其精降于下,故右热而左温。西北方,阴也,阴者其精奉于上,故左寒而右冷。是以地有高下,气有温凉,高者气寒,下者气热。故适寒凉者胀之,之温热者疮,下之则胀已,汗之则疮已,此凑理开闭之常,太少之异耳。西北之气散而寒之,东南之气收而温之,所谓同病异治也。故曰:气寒气凉,治以寒凉,行水泽之。气温气热,治以温病,强其内守。必同其气,可使平也,假者反之。高下之理,地势使然也。崇高则阴气凉,污下则阳其治之,阳胜者先天,阴胜者后天,此地理之常,生化之道也。高者其气寿,下者其气夭,地之大小异也,小者小异,大者大异。故治病者,必明天道地理,阴阳更胜,气之先后,人之寿夭,生化之期,乃可以知之形矣。”

        依一静静地站在一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师父从小就说背熟了《素问》、《内经》、《诸病源候论》这些医经最是有用,逼着我倒背如流,还说我以后就算切不准脉,光背这些东西也能唬住别人。

        后日,又有人找蒋涛切磋用针之法,蒋涛直接关门放依一,依一眼准手狠地给收拾了。那人告辞的时候,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拱手道谢:“蒋公子针法高明,我这脖颈可舒服多了。”

        最后这些各地来的大夫,太医院这边只留了蒋涛师父俩,另外还有一个医婆,据说她家是祖传的接生手艺,十里八乡有名得很,再难产的她都保母子平安。虽然现在皇上用不着,但也先留了下来,交给尚药局的女官安排了。

        通过了太医院的考核,也意味着面圣的日子要到了。

        这一日天刚亮,蒋涛和依一就换好了昨晚小路子送来的新衣裳到了正院。姜院使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穿着崭新的月白袍,仙风道骨般的二人,微笑颔首,嘱咐道:“当今皇上爱民如子,不用担心,皇上问什么,就如实答什么即可。”说完,玩味地看了一眼依一略有些浮肿发青的眼睑,二人忙称是。

        依一因为太紧张,昨晚一宿没睡好,跟着姜院使、师父几人浑浑噩噩地顺着红色城墙,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座重檐庑殿顶琉璃瓦、金碧辉煌、气势宏伟的大殿前。

        大殿西侧迎出来一个灰服内侍,不知说了什么,蒋依一就跟着众人进了偏殿等候。

        有几个穿红戴绿的宫女低着头进来奉茶,侍好后轻声退下,进退之间一点脚步声都听不见,只留了两个年纪小的在门口站着。

        刚走出偏殿没几步的几个宫女,就看到一个异常高大魁梧,身穿黑色金丝蟒纹朝服,腰束玉带的身影,英气逼人地走了过来,一举一动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又透着一股雍容之气,几个小宫女忙低头行礼。

        此人步伐迈得比一般人要大,等小宫女们刚起身,人已走得没影了。宫女们收回目光,纷纷低声交头接耳,依稀听到王爷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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