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她伏在地面上,既感受不到冷,也说不上来在想些什么。只是盯了墙角处的一角窗帘。就这样默默看着,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那乳白色的纱布染了月光,看起来好似虚无。
周身的气氛更是极端静谧,似乎连时光都停滞了。
而当纱布上的色彩渐渐稀释的时候,沉寂被打破了。
他的靴子踩在地上“哒哒”作响,听起来缓慢而又沉重。赵木景终于回过神来,慢慢从地上爬坐起来。她的心脏随着他的靠近一点一点揪紧,甚至连呼吸都缓缓僵硬了。
她垂着头,不自觉紧了紧撑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手掌,以为将面临一场羞辱。
而他只是徘徊几步,又回去了。
她放松了脊背,转而用膝盖撑起身子。看到衣裙底下猩红的血迹,在洁白的地面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像极了初夜时留下的那抹印记。
只是更疼,疼到麻木。
赵木景胡乱地用衣袖抹了几下,蹒跚着站起身子。
她去往浴室,连路把身上挂着的衣服丢下。把自己泡进温热的浴缸里,在一片水汽中闭上了眼睛。
她太累了,累到缓缓失去意识。只渴望此间圣水能够洗涤这具凡尘□□内的罪孽。
她做了无数个天马行空的美梦。朦胧间,还看到少年时的他站在眼前,在一片被罩上了浅浅白晕的槐树林里。
白衣的他温柔依旧,甚至冲她扬起双臂,做出了拥抱的姿势。
她吓坏了。
使劲缩着身子,一次次躲开他的接近。发狠咬他贴近的手,用指甲去挠他靠近的脸。
还哭着求他滚。
四周寂静无风,身旁茂密的枝叶却不知为何哗哗作响。他默默地一声不吭,而她只知道一遍遍喃喃重复着滚。
如果年少时没有爱上他,如果犯罪后没有遇见他。
是不是就不用在愧疚里增加一份期待,为赎罪添上一笔私心。
会不会轻松一点。
她又回忆起那个亲手把自己推往炼狱的夜晚。
又是一个下着漫天大雪的夜晚,那个充斥着酒意的夜晚。
模特的外景拍摄定在了稍远一些的地点,另遇上大雪封路。纵使她紧赶慢赶,等到了家,发现陆经觉已经就瘫坐在客厅的地上神智不清了。
一年多来,他渐渐染上了这个不好的习惯。因为在车祸中受伤的左腿,他的主治医生严令禁止了他抽烟喝酒。而他不遵医嘱,反其道而行。
只要没人拦着,势必就要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由春到秋,他的伤势反反复复,恢复缓慢,等入了冬,性格上的暴戾与疯狂更加倍递增。
没有人能受的了,包括他的父母。无法接受曾经如斯优秀的独子变得如这般混沌度日。
唯有她,却怎么都赶不走。他年迈的父母百般无奈,终是将在夜晚照顾他入睡的职责交给了她。
她在自己家、他家与杂志社之间来回奔波,从不曾感受到辛劳,只是觉得心碎。因为受不了那般骄傲的少年如此一蹶不振。
而她也知道,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去劝慰他的那个人。
赵木景将散落在地上的酒瓶子拾起收放置一旁,咬牙扶着他起身在沙发上坐下,端来一盘温热的清水。
陆经觉昏昏地眯着眼睛,赵木景亦沉默着不语。
房间里温暖的空气将他身上的酒气渲染得更为醉人,别说陆经觉,就连赵木景自己,也觉得有些意识模糊了。
她侧坐在一旁,低头,强忍专心地帮他擦着。从长出细短胡渣的脸庞,细心到骨节分明的手掌。
醉了的他反常温顺,任由她随意摆布。
上衣的下摆沾上了大片酒渍,她于是另找来干净衣服,想帮他换上。
她跪坐在沙发边沿,蹑手蹑脚地去脱他的衣服。
他的身子太重,好几次将她拉了过去。
她于是挪动着膝盖靠近,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好拉动他靠在沙发上的衣服。
他的鼻息喷洒在脖颈处,令她感觉有些迷离。
好不容易把原本身上的衣服脱下,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去套放在一旁的干净衣服。
适时才发现,他的手臂正紧紧箍着自己的后背,加重了喷洒在周身的气息。
她的浑身都僵硬了。
也不知道是如何开始的,亦不清楚是谁先主动的。
她被放倒在沙发上,被意识不清的他占有。
而她是清醒着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没有过丝毫抗拒,只是静静地,微微颤抖着,忍耐着。
他埋在耳边吞吐出炙热的气息,混和着听不分明的呢喃低语。
他似乎在哭。因为有冰凉的液体曾沾染上了她的脸庞。而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自我感觉触碰了他的脆弱,拥有了他的一切。
她甘之若饴。
赵木景强忍疼痛,替他整理好衣服,扶着去了房间躺下。贴心地将那件无辜染血的他的衣服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
那一夜,她把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他,却自己抹去所有记忆,心甘情愿地为以后的自己贴上了“放荡”的标签。
后悔吗?
至少在今晚,她是后悔的。
只是覆水难收。
……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第一眼看到的是白晃晃的天花板,翻了翻眼皮,看到没有自己所熟悉的圆形壁灯。
赵木景渐渐清醒,默默回忆了许久,才联想起自己昏迷前的处境。
她费力支起身子,自觉四肢有些僵硬得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把头靠在身后立起的枕头上,轻喘着气,静静打量起周身的环境。
自窗外投进来苍白的日光,映照在周身死气沉沉的摆设上。墙壁、映着医院红字的床单、以及身上罩着的衣服,看起来便更白了。
不多时,右前方传来了推拉门的声音。她望过去,连自己也说不上来在期待什么。
“你醒啦。”陌生的护士小姐冲她笑笑,走过来调了调点滴,“医生说你已经没事了,这挂的葡萄糖。”
赵木景寞然点头,又张了张嘴。而喉咙口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只发出来一声沙哑的呓语。
护士小姐善解人意地微笑,“别担心,你睡了三天了,嗓子还没醒呢。”
“三…”赵木景摸了摸脖子,有些难以置信,“三…天吗?”
“是呀,你也太虚弱了。轻度酒精中毒,加上着凉,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呢。”
赵木景低了低头,不自觉拉扯着被单上的细短线头,“那…他呢?”
“他?”护士小姐琢磨了几秒,而后恍然大悟,“你说你男朋友吧。”
“说也奇怪,送你来的那天早上急得跟什么似的,守着寸步不离。好不容易等你烧退了以后把他劝走,好家伙,还真就不回来了…”
她看赵木景的头垂得越来越低,心虚地逐渐降低了音量。随后尴尬笑笑,宽慰道,“嗨,你也别多想,可能是啥事给耽误了呢。你要是想找他,这我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呗。”
赵木景又是摇头,硬挤出笑容抬头看她,“不用了。那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这我也不知道诶,等等哈,我去喊医生来给你看看。”
“谢…谢谢。”
躺了片刻,赵木景自觉身体机能渐渐复苏。身上有了力气,也能下床走动了。
医生来看过以后,也说没有大碍。加上她说着急回去,便点点头放行了。
留下原先的护士小姐拔针善后,赵木景问起来自己的换洗衣物,两人才后知后觉尴尬。
“我都忘了,你来的时候啥也没带过来,就身上那套衣服。因为你吐脏了,然后你男朋友甩手就给扔了。现在咋办呀,你都没衣服换了。”
“还有呀,你身上是不是也没带钱?你男朋友走的时候结的应该是之前的费用,你办出院的时候还得把这两天的补上。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手续,你连身份证都没带呢。”
护士小姐皱了皱眉头,又把手机掏了出来,“不行,你真得喊你男朋友来一趟。”
她不由分说地塞在了赵木景手里,端起整理好的医疗废品走开,留下一句,“我等等回来。”
赵木景很感激她给自己留了空间,留了时间考虑。
而她犹豫片刻,终于拨通了电话。就像她被告知的那样,现在的情况,非陆经觉来一趟不可。
电话很快便被接起,只要不是她的来电显示,他一向接得很快。
“经…经觉吗?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响起他对她一贯的冷漠疏离,“哪位?”
赵木景吸了口气,知道他明知故问,仍是一板一眼回答,“赵…赵木景。”
“您有事吗?”
“经觉…”赵木景咬了咬牙,莫名红了眼眶,“经觉,我在医院。”
“我回不去。”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来接我。”
她望着眼前朦胧的地面,抓心挠肝地等待回复。
又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后,他切断了电话。
赵木景摸了摸眼角,擦干净手机屏幕。
在护士小姐回来以前整理好情绪。
在她进门的瞬间浮出浅笑,“他说来,可能会晚一点。我可以在这里等吗?”
“那就好。”她扬起笑容,接回了手机,“你就在这儿等吧,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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