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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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宴身子骨好转以后, 速度不再是拖累,她很快就到了槐树林中,发现诡异的那个土丘上。
这座土丘如同一座巨大沉默的坟塚, 四周荒草萋萋, 一棵粗壮槐树从土丘底下钻出,它长得比槐树林里任何一棵树都要高大粗壮,像吸走了所有的营养。
闻宴看这棵槐树就脊背发寒, 倘若土丘底下当真是坟墓, 坟墓下埋葬的是人,那这棵槐树,岂不是正好生长在亡者的尸体上?
槐树吸阴, 槐树生长得愈粗壮, 供给它的人就越痛苦, 日夜煎熬……
饶是闻宴见多识广,也不禁为这种狠辣手段倒吸一口凉气。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要这样对待一个亡魂?
这样想着,闻宴听到了一道,似有若无的痛呼声,低低的,有气无力。
“救……命,呜呜呜……”
“好……痛……”
这道痛呼声似乎是从土丘底下传出,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没有撕心裂肺, 却远比撕心裂肺地惨叫更让人毛骨悚然。
闻宴手中的子鱼,耳尖的听到了这声音, 激动地脱出闻宴的手, 爬到土丘上, 到处翻找:“阿娘,娘!”
这底下埋葬的,是戚明荷?
闻宴随着走了过去。
子鱼在土丘周围着急地呼唤,那声音却听不到子鱼的话,她已失去神智,有一声没一声的痛呼。
闻宴巡视过土丘四周,表情变得严肃:“锁魂阵。”
槐树为阴,以槐树包围在亡者四周,使得鬼魂受到迷惑,无论怎么转悠,都离不开这个地方,在一日一日的徘徊中,亡魂逐渐丧失了耐性,怨念滋长,最终只有成为厉鬼一条路。
谢稚视线从周围收回:“不止是锁魂,这棵槐树周围的运势流转,也很奇怪。”
闻宴顺着谢稚所说望去,凝了凝神,果然见这棵鬼槐周围,隐隐有乳白色气运缭绕。
一棵鬼槐,哪来这样的运势,只能是从别处吸收而来的。
吸收的是谁气运,可想而知。
闻宴脑海里第一想法是,康贾岩为了维持自身或者康家的气运,不惜下黑手,吸纳了戚明荷的气运。
然而,谢稚轻声提醒:“康贾岩的气运,确实有变动,却不是增添,而是在走下坡路。”
寻常人,气运起起伏伏,总会维持在一个点上下变动,所以有盛极必衰,否极泰来一说,而很少有持续下降的。
闻宴也想到了康贾岩那双断腿,传闻是最近马车翻倒,摔断了双腿,这种百年不见得遇见一桩的倒霉事,按理说不该出现在他身上:“是受到了反噬?”
谢稚淡笑,没有提供太多答案,让闻宴自行去探索。
康贾岩运势持续下跌,或许是受到了反噬,也可能是一身气运被别人吸纳而去。
又是气运……
闻宴转而开始在四周寻找进入土丘的办法,想要挖开土丘容易,然而鬼槐很可能与下方棺材相连,甚至钻入了亡者尸身里,强行开丘,一不小心触动鬼槐,就会导致下方魂魄魂飞魄散。
也有其他办法,可她的办法,都需要时间。
然而机会稍纵即逝,尤其是救人一事上,两天过后,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稚轻声道:“我有办法。”
闻宴转头,就见谢稚将手伸了过来。闻宴松了口气,熟练将手搭了上去,就见谢稚伸出手指往虚空中一划,无形空间顿时被划拉开一条黑漆漆的口子。
饶是见过谢稚发威,可眼见这人能面不改色破开虚空,闻宴还是惊呆了。
划破虚空,这得是多高的修为!
“谢大人,厉害呀。”
谢稚淡笑,对闻宴的称赞十分受用,带着闻宴踏步往虚空缝隙走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闻宴听到四周声响一瞬远去,一股莫名的恐慌爬上心头,睁开眼,就见眼前景物变幻,已置身另一处空间。
四周黑黢黢,入鼻是潮湿的土腥味,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天地阴阳。
“别怕。”谢稚摊开大手,一团掌心焰噌地燃起,照亮空间。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牵着闻宴。
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往前方看去。
四根婴儿臂粗的铁链哗啦哗啦摇颤,动静是从铁链悬吊的柳木棺材里传出的,棺材里传出沉闷的砰砰声,似乎有谁,在一下一下敲打着棺材。
让人粗目惊心的,是与棺材连在一起的那棵鬼槐,槐树主根在棺材里,千万条根系从棺材四周探出,粗粗扫过,还以为是从棺材里爬出的蛆虫。
在外面听到的那道的求救声,清晰回荡在逼仄空间里。
“痛……痛……”
槐木棺材里笃笃地响,棺材里那人力气似愈发微小,嗓音愈发虚弱,那是一个嘶哑的女声。
“救……命……好痛啊……”
闻宴开口问那人:“你是谁?”
问了几遍,那声音才木愣愣回答,“戚……明……荷。”
——戚明荷!!!
闻宴忍住震惊,看向谢稚。
既然是戚明荷,就必须赶紧将人救出来了。
可是……扫过一眼,闻宴便知这事她无法解决。
那槐树已与棺木成为一体,强行破棺,必然会伤害到棺材里被寄生的亡魂。
“谢大人。”
谢稚在闻宴开口一刹,便明了她意思,托着掌心焰的手轻一翻转,霎时一股黑雾涌出,黑雾涌向槐树棺木,雾里传来咔咔咔的吞噬声音,像千万只老鼠在啃咬棺材,待黑雾散去,就看见包裹尸体的棺材消失。
闻宴看到眼前的画面,深吸口气,头皮一下子发麻了!
只见一个淡金色的女鬼魂魄,四肢皆被柳木钉钉住,难以挣扎,那从棺材里探出的槐树根系,主根就在她腹部,无数细根宛若柔顺的头发垂下,覆盖住她整个躯干。
根系如有生命在蠕动,每蠕动一次,主根便微不可查的长长一截,粗壮一分。相反,戚明荷的魂魄像被吸走了营养的土壤,愈发暗淡。
戚明荷迟钝地张开口,还在呼救,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闻宴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缓解掉胸膛的震颤。
作为曾被抢夺功德与气运的血包,她哪里能不明白,这种痛苦。
被蚂蟥吸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被霸道地夺走,连生命都无法支配的感觉,那是噩梦。
“谢大人,救人。”
闻宴开口,谢稚握住闻宴手掌的手紧了紧,似在安慰,随即再度出手,掌心焰中分离出一团幽蓝火焰,朝那鬼槐过分发达的根系汹涌而去。
如碰见克星,深扎在戚明荷体内的槐树根系,顿时想要逃离,却赶不上火焰的速度,很快被烧毁干净。
火焰在烧毁槐树根的同时,没伤害魂魄。
闻宴走到底下,在戚明荷鬼魂即将散落之际,快速取出阴阳元气符,将符往戚明荷魂魄上一拍。
一枚元气符没这么大能量,但戚明荷色魂体上,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保护,在魂体将散那刻,自发展开修复。
双股力量,很快让戚明荷濒临崩散的魂魄,再度凝聚,魂体也飞快凝实。
但长时间的折磨,终究在魂魄上烙下深深伤痕,戚明荷如一片叶子落在地上,神情浑浑噩噩,嘴巴一张一合:“康贾岩……为什么……”
闻宴柳眉肃沉,胸口窝起怒火:“这事,还真是康贾岩所为,就为了取妻子身上的气运?”
谢稚沉吟,“看他面相,不似缺少气运之人,便是没有戚家帮衬,早晚也能靠自身取得一番成就。”
听到谢稚分析,闻宴冷静下来。
确实,以康贾岩本就惊鸿的气运,根本无须再借用别人的运势,也不能借用别人的运势,否则一个不小心,飞龙在天的势,便会被破坏掉,从而转向衰落,从此亢龙有悔,再难翻身。
康贾岩既不需要气运,为何要建立思荷园?
还将园子风水弄出困阵,将戚明荷魂魄困在阵法里,并在她身上种出一棵鬼槐,专门吸食戚明荷?
很多很多问题,闻宴也想问为什么。
也许,从戚明荷口中,能得到答案。
但眼下,还无法询问戚明荷。
戚明荷魂魄被日夜不停折磨三四年,神智早已不清醒,虽凝聚了魂体,想恢复清醒,还需要等待。
闻宴叹息一声,搭上谢稚的手,离开了土丘下。
槐树林里,无风也没月,一片窒息。
闻宴看了眼依然痴痴喊痛的戚明荷,想了想,放出怨鬼子鱼,“那就是你母亲,去跟她说说话吧。”
子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鬼,女鬼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和记忆中总是优雅温婉的阿娘完全不同。
可他看了会儿,很快认出,这就是阿娘。
“阿娘!”许久没见到母亲的小男孩,抽了抽鼻子,想也不想,就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戚明荷神色呆滞,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
子鱼没有放弃,一遍一遍地呼喊。
“……儿、儿子?”许久,戚明荷残留的意识被唤醒,待看清楚儿子的模样,悲痛不已。
为何儿子,也变成了这样。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猛一把推开子鱼,厉声道:“走,快走,他们就在这里,他们快来了!”
子鱼不明白,他好不容易才见到了母亲,不想再离开她了。
“走,快走啊,快走!”
闻宴甩过去一枚安神符,符没入陷入狂躁的戚明荷体内,将她安抚下来,“不用担心,再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们了。”
“不过,你能说说,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虽然揭人伤疤,容易使得戚明荷再度陷入癫疯,但闻宴需要真相,不得不询问她这些年的经历。
戚明荷看向闻宴,也看到了闻宴身后的谢稚,她不知道两人是谁,可不可信,陷入了犹豫。
直到,子鱼用两只小手,抓住母亲的大手,“阿娘,他们是好人。”
戚明荷不相信所有人,却相信儿子的话,于是缓缓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其实,她是怎么死的,自己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那一次她和夫君康贾岩从山庄踏青回去,到家以后,忽然感觉到异常困倦,还没吃完饭就睡了过去。谁知道,醒来以后,就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
棺材冷冷冰冰,狭窄逼仄。她闷得发慌,拼命呼救,想要出去,没人能听到她的呼救,她拼了命挠棺材,也没掀动棺材一分一毫。
她惶恐极了,还无比担忧儿子子鱼,每天晚上她都亲自哄他入睡,他还那么小,那么依赖她,没了她子鱼以后怎么办。
可她出不去,怎么都离不开这个棺材。
后来,更恐怖的事发生了,不知谁在她身体里放了一颗槐树种子,种子汲取她血肉生长,幼小根系钻入她的魂魄。最初她感觉到了细微的痛苦,像是有什么在肚子里钻,等两日后,槐树幼苗破腹而出,她痛得大叫出声,感觉魂魄被撕成了两半。后来,槐树越长越高,越长越粗壮,她却越来越痛苦,越来越虚弱。这槐树
和她儿子一样,都是由她孕育而出,却和儿子的可爱不同,无时无刻不在吸她力量的怪物。
被她成为槐树的怪物,钻出了棺材,在她身上生出了越来越多的根系,无数根系如同虫卵,在她的腹腔里蠕动,无法形容的痛苦遍布全身。
戚明荷痛得狂叫,拿头去撞棺材,可想到儿子还在外面,咬牙坚持。
她不知道是谁害死了她,却很害怕那人对她的夫君和儿子也下手,她还要出去,救她的丈夫和儿子。
万万没想到,她的所有痛苦,都是夫君造成。
变成鬼后,她耳朵异常敏锐,外界方圆百里的话,她都能听得清楚。
她躺在槐木棺材里,听见百姓议论,她夫君为她建造了思荷园,种植了满院子的槐木。
戚明荷这才知道,原来害她如此痛苦的槐树,就是她夫君亲手种植的。夫君在埋葬她的棺材顶上,盖了个思荷园,她还以为夫君过于悲痛,很想劝慰劝慰他,没想她孝期未满,夫君就迎娶了新人。
戚明荷心里痛苦,闷了许久,也理解康贾岩,那么大的家宅,还有子鱼,他迎娶新人很正常。只希望他们能好好照顾子鱼。
虽告诉自己该放下了,可当新人挽着康贾岩来看园子,指着坟头询问,“这就是戚姐姐的坟墓吗?”
康贾岩没有感情:“嗯。没什么好看的,该走了。”
到这一刻,说不心痛,是假的。
康贾岩,你迎新人就迎新人,为何还要带到她坟头?
康贾岩娶了新人,周围很多百姓纷纷议论,说天下间哪有继母肯对原配之子真正好的,孩子爹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可戚明荷相信,康贾岩不会这样,她了解康贾岩,他就算变了心,却是有担当的人,不会不管孩子。
可没想到,没多久,她又听到了噩耗,她的子鱼,落水而亡……
听到儿子死去,戚明荷痛不可遏,她不明白,为什么。
只是一个孩童,为什么不能容他!
戚明荷心里生恨,却依然出不去困住她的棺材,怨气滋长,养得槐树愈发粗壮。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耳边告诉她,康贾岩当初接近她,并非是对她有好感,而是为了利用她,利用戚家的势力振兴康家。后来康家崛起,他不再需要她,就除掉了她,又因为她身上有些气运,还有点用处,康贾岩就建了座园子,将她埋在底下。
那声音一直说一直说,最后钻进了心里,她相信了,恨极了康贾岩。
他想利用她,她给他利用,怎么利用都行,可为什么连儿子都不放过,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大人,我想问康贾岩,为什么要对我们母子这样!”
戚明荷说着说着,恨意横生,几乎是瞬间被怨气裹身,有要化成厉鬼的趋势。
危急关头,一双小手,抱住了戚明荷胳膊,将她叫醒,“阿娘!”
戚明荷脑袋一瞬清明,一把抱住惊慌不已的儿子,“别怕,宝宝。”
子鱼摇头,哇地哭出声来:“阿娘,不要变成厉鬼。”
变成厉鬼,就会被送去一个可怕的地方,阿娘又要离开他了。
戚明荷对儿子无有不应,“好,不变不变。”
终究是对儿子的爱盖过心底怨恨,戚明荷克制住怨气,维持在怨鬼的程度,没能立地化成厉鬼。
闻宴瞅着这两母子,叹了口气。
得,一只小怨鬼还没解决,又来了只新怨鬼。
闻宴倏地转头,看向谢稚,“谢大人,这必须得给双倍功德吧。”
解怨功德双倍,出差功德也双倍,那岂不是六倍功德!
工作量临时翻倍,也算加班的。
谢稚像极了宠员工没底线的老板:“给。现在可要?”
说着,还真伸出了手。
闻宴赶紧摇头,她说着玩的。她欠的功德还没还,就跟债主又要起了钱,虽然债主厚道,她却会良心不安的好吗。
谢稚手在闻宴脑袋上摸了摸,才收回了手。
两人继续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闻宴道:“我觉得戚明荷没有撒谎,可正如谢大人方才说的,康贾岩本就飞龙在天,盛极必衰,太多气运于他并无好处,他没道理去抢夺妻子戚明荷身上的气运,跟没必要,杀害自己的儿子。”
倘若不是他,那还能是谁,能在康贾岩的眼皮子底下,害死他妻儿。
谢稚道:“你可曾怀疑过,肖夫人。”
闻宴点头:“肖夫人的举动极为怪异,可她受制于康贾岩,畏惧康贾岩与老鼠畏猫,哪来的胆子敢背着康贾岩……”
谢稚清冷道:“肖夫人在金蝉寺佛像面前的剖白,你相信几分?”
闻宴冷呵了一声:“感觉,没一句话可信了。”
肖夫人那么虔诚的当着佛祖说,她感激戚明荷,为此待母亲病好以后,就立即登上戚家的门要报恩。后来听到戚明荷之死,再度登门,偏就那么巧合的,遇见了醉酒的康贾岩。
听她这前半段,还以为康贾岩是色中饿鬼,肖夫人迫于无奈,又想照料戚夫人的儿子,才甘愿留在康家,对康贾岩没有丝毫爱意,只有恨。
可闻宴看到的事实,可没一句对得上的。
她伤心于戚夫人之死,想登门祭奠,结果跟戚夫人的夫君搞到一起,取代了戚夫人,成为康府新一任女主人。
她说担忧子鱼没母亲会受人欺负,结果子鱼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失足落水。
她说对康贾岩完全没有感情,可表现出来的,更像康贾岩对她毫无感情,而她爱而不得……
闻宴脸一下黑了。
在佛祖面前扯这么多谎言,怪不得祷告三年,佛祖都不保佑你。
换成她,三年来天天有人在她耳边叭叭叭唠叨一件事,烦死个人,还三句话里没一句真话,这种信徒她还保佑,不下封口咒,堵住她那张嘴就不错了。
闻宴嘴里的嘟囔,听到谢稚偷笑了一声。
闻宴扭头,余光恰好扫到他的笑,哼了一声。
谢稚顿时严肃起来,负手恢复鬼帝的威严:“肖夫人身上必然隐藏了秘密。而今疑点,或许不是康贾岩为何迎娶一个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肖夫人,而是,以肖夫人的地位,这辈子都难以接触到康贾岩,她为何能嫁给康贾岩。”
听起来,像是在讨论一个问题,可两人能成亲,到底是谁占据的主动,却很重要。
闻宴也觉得,比起深藏不露的康贾岩,还是先从谎言连篇的肖夫人身上调查,比较好。
两人当下决定,再回康家探一探肖夫人。
谢稚正要收走戚明荷与子鱼母子的魂魄,忽然叫住闻宴,“小宴,你看他们……”
闻宴望过去,顿时愣住。
只见正亲密说话的母子俩,魂魄愈发凝实了起来,同时,戚明荷身上流失的气运与功德,也在缓缓补充。
“这是,怎么回事?”
谢稚沉声:“有人在用别处来的气运和功德,来保护这对母子。”
能是谁呢。
闻宴脑海里闪出一个名字。
是他吗?
谢稚抬袖收走戚明荷母子,正要带着闻宴离开,这时,土丘上失去下方根系的鬼槐,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咔嚓嚓,向一边倒下。
闻宴闪身躲开,就见鬼槐倒下的瞬间,土丘崩裂,霎时上百只冤魂冲啸而出,声音划破长夜,惊得整个槐林都颤抖了一番。
冤魂正要冲出园子,闻宴和谢稚抿唇,不约而同抬手,两根玄铁链子,朝空中众鬼而去。
闻宴第一次使用锁魂链,动作生疏,只捆住了九只冤魂,眼看要有冤魂逃脱,另一根锁魂链伸展而出,如早有蓄势待发的蛇,一个起跃,缠住了所有欲逃的冤魂。
最后战绩,闻宴擒住的鬼,只到谢稚的零头。
谢稚安抚,“初次捉鬼,已经很不错了。”
当初黑白无常第一次使用锁魂链,仅能捉到三四只鬼……
闻宴失落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将抓来的冤魂,全交给谢稚,幸灾乐祸,“一次多了这么多冤魂,顾文使该哭了。”
才解怨两个,又增加三个,辛苦一年,业绩为负。
如果幽都有哪个官差最令闻宴同情,非顾文使莫属。
谢稚:“他早就习惯了。”
两人抓了这些怨鬼,凝视着被剖开的土丘,面色肃沉。
一个土丘下,竟有近百个冤魂,这是思荷园,还是掩埋证据的凶地。
无论是谁所为,背负如此大一笔血孽,都必将遭受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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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阳郡某处,三个合作成一圈,正欲施法的邪道,突然睁开眼,瞳孔里倒映出刻入骨髓的恐惧。
“窃运阵,被破……”
他们的行踪,暴露了。
逆天而行,到底是什么惩罚……回忆起麻衣山的天谴之雷,三人噗地吐出一口血,瘫软在地。
@
思荷园内。
闻宴不知阵法被破,三个邪道已遭受了天谴,和谢稚在园子里搜索一番,又找到十几只冤魂,便打算离开这险恶之地。
怪不得思荷园如此死气沉沉,阴风阵阵,阴槐,邪阵,一百多只冤魂,每一寸土壤都流淌着罪恶的地方,怎可能正常。
如今戚明荷棺材已破,阵眼已除,思荷园背后的恶者,该受到惩罚了。
闻宴不管之后的惩罚,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戚明荷的事。
两人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酷的声音,“拿走了东西,就想走吗?”
闻宴动作一顿。
康贾岩不知在暗处偷看了多久,从一棵老槐树下,滚着轮椅出现,向着闻宴的方向,伸出手,厉声道:“把你们从棺材里拿到的东西,还给我。”
才一会功夫没见,康贾岩的脸色惨白,像是一瞬被人吸取了太多血气,苍老了好多年的样子。
他双眼阴狠地盯着面前,“把东西,还给我!”
说着,转动轮椅,朝这边扑来。
他看不见闻宴的身形,却能精准感应到闻宴的方位,朝这边走来。
像是突然间失去神智,康贾岩的神色,变得异常悲怆。
谢稚目光凝在康贾岩身上,冷声:“他身上的气运,功德,流失了很多。”
看上去,像是被反噬了。
闻宴现出身形,冷冷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男人,闪身躲开他的攻击,“东西到了我手,便是我的,想拿走,看你有没有本事。”
康贾岩双目赤红,恶狠狠盯着闻宴,儒雅沉稳荡然无存,一字一顿道:“你跑不了。”
“康家主!”
康贾岩指着闻宴,“抓住她!”
槐林四周,突然出现六七个白衣人,朝闻宴团团围拢上来。
“邪道,休要张狂!”
见到这六七人的装扮,闻宴面色古怪。
天一门弟子?
闻宴冷哼:“尔等作为天一门弟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被人认出,天一门众人眼神愈发冰冷,剑光泄出杀机,迅猛朝点破他们身份的小姑娘扑来。
闻宴没有出手,负手道了声“谢大人”,谢稚哂笑,身影一闪,跟几个天一门年轻弟子打了起来。
结局自然是,异常惨烈。
天一门弟子还没碰到闻宴一片衣角,面前先闪过另一道白影,白影只那么一扇,众人便齐齐被扇飞了出去。
威压袭来,天一门弟子看清了白衣人的脸,以及,白衣人手中的玄铁链。
“白、白无常?”
闻宴嘴角抽搐,看来不怪她眼神不行,而是谢稚这一身穿着打扮,太容易让人误会。
天一门弟子却不知自己认错了人,身穿白衣,手持锁魂链的,天底下只有一个,那就是白无常。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愤怒地跳起,看向谢稚,“堂堂幽都阴帅,为何要助纣为虐,帮助邪道为非作歹?”
闻宴:“……”
谢稚:“……”
到底谁才是邪道?
闻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将手腕上的黑丝带解下,灵力一催,站在了谢稚身旁。
白衣服,锁魂链。
两、两个白无常!
几个年轻人懵逼了。
闻宴冷声指责,“你们睁眼看清楚,谁说穿白衣拿铁链的,就得是白无常,我们不能换衣服吗?”
这这……
“听说黑白无常,确实是一男一女。难道,这女子是黑无常?”
“白无常脾气好,黑无常脾气坏,看这女人脸色,肯定是黑无常。”
闻宴:“……”
几个天一门弟子迅速交换完眼神,又愤怒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他们的愤怒,却像气球,被闻宴下一句话戳破,“谁帮助邪道了,你们亲眼所见吗?我倒要问问你们,为何要帮恶人设下窃运阵,知不知道,这是逆天而行!”
什么,什么窃运阵。
几个蠢脑袋总算反应了过来,“等等,这是不是有误会?”
总算明白过来了。
闻宴没忍住跟谢稚逼逼,“他们天一门人,脑筋都这么死板的吗?”
谢稚莞尔,配合闻宴低声咬耳朵:“不然怎么叫牛鼻子。”
好吧,闻宴其实在见到天一门弟子出现之际,便明白了一些真相。
康贾岩,并非是害戚明荷之人。
虽说天一门弟子在除妖一事上,过于偏执,但在处理凡人的事上,大多数还是保持清醒的。
如窃运阵,害命之类的邪术,若是康贾岩所为,那他就没法请动这么多天一门弟子了。
不是康贾岩所害,那害人的,难道是……
闻宴犀利的眼神,看向面容扭曲的康贾岩,又扫过在场所有天一门弟子,沉声道:“我们奉命寻找一个失踪了的魂魄,追查到这里,发现此事与窃运阵有关,窃取人运气,违逆天理,可是你们受康家主所托,故意所为。”
别说,别看闻宴模样不是清冷犀利挂的,但板起脸来审讯,气场还是非常能唬人的。
这些天一门弟子,也是刚学有所成,下山历练来的年轻一辈,心性单纯,让闻宴这么一诈,马上如实交代,“我们确实是受康家主所托,却并非为害人,而是要救人。”
闻宴心道果然,“救谁?”
“他的夫人,戚明荷。”
闻宴明知故问:“他的妻子,不是肖夫人吗?”
这时,康贾岩突然出声,满脸厌恶:“不,我妻子只有明荷一人,何曾是肖紫芳那贱人!”
在康贾岩的口中,又是另一则故事。
他没有在地位显赫以后,对妻子变心,他自始至终最爱最尊重的,是戚明荷。
只是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却被肖夫人,也就是肖紫芳破坏了。
康贾岩初次认识肖紫芳,还是她登上康家门,要见夫人之时,一个陌生的女人贸然上门,门房当然不会开门,还是他回家之时,看见了肖紫芳,听清楚前因后果,原来时夫人帮过的人,他知道他夫人最是心软,于是招招手,让人将这女人领进山庄,去找夫人。
康贾岩顺手一帮,只为让夫人开心,若早知道会发生后来那些事,他怎么也不会放那个恶妇进去。
也不知肖紫芳怎么装的可怜,竟让戚明荷同意,收她在山庄里做事。
原本这没什么,左右不过多招一个下人。可后来康贾岩发现,肖紫芳总是若有似无地盯着他看,那种眼神他见识过很多,也极为不虞,几乎想立即将这女人赶出去。
可没等到他跟夫人说,肖紫芳已自发离开了山庄。
日子恢复了正常,康贾岩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所有不幸,都发生那一夜。
一次踏青回家,妻子忽然困倦不堪,然后一睡不醒,他到晚饭时去叫她,她竟直接断了气。
康贾岩不敢相信,连夜请来全城的大夫,那一夜莲叶山庄所有灯火未熄,却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黑暗。
所有大夫诊断过,所有人都摇摇头,让他节哀。
他勃然大怒,他节哀什么,他的夫人只是去睡了一觉……
康贾岩无法接受妻子突然离去,敏锐地觉得哪里蹊跷,却又说不出来,忍着悲痛,将棺材停在家中,迟迟不愿下葬。
这期间,他还在寻求各种办法想唤醒妻子,神医,奇人异士,只要能救回她,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
但偏偏到他需要之时,没有一个人出现。
他眼睁睁看着,妻子尸身腐烂,才明白她已救无可救。心口偏有种说不出的怒意,总觉得,妻子是被人害死的。
为寻找出真相,他故意放出康家主母已死的消息,想引诱背后那人出来,没想还真引来了一人,出乎预料,那人竟是肖紫芳。
他不知肖紫芳用的何种手段,孤身一人,竟能进入防守严密的山庄。肖紫芳见他难过伤心,过来安慰,他虽然喝了酒,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与肖紫芳周旋。
他强烈预感,他夫人猝死,定然跟这女人有关。
他看到肖紫芳在无人之时,看向棺材面前的眼神,是得意洋洋,终于达成所愿。
康贾岩几乎捏碎了骨头,正要让人进来,却见肖紫芳拿出一枚铃铛摇了摇,他顿时头重脚轻昏了过去。
醒来以后,肖紫芳浑身躺在他旁边。
肖紫芳涕泪连连,说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康贾岩眼底没有怜惜,肖紫芳这点心计,他能一眼看穿,他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必然是这女人算计了他。
康贾岩瞬间就想好了怎么惩治这人。
话才开口,却如中了邪般,眼神不觉放在肖紫芳身上,觉得她无一处不美。
他本能觉得这想法不对,却越是抗拒,心头越痛,他抗拒的意志过重,心口如被万虫啃噬,眼前一黑,再度昏倒过去。
再次醒来,见到的还是肖紫芳,那女人温柔小意偎在他床头,满脸担忧。
他没觉得心动,只觉得恶心和诡异,他想立即杀了这女人。杀心刚起,心口痛不可遏,又晕倒过去。
康贾岩见多识广,立即明白过来,他中了蛊。
蛊虫,原本在瑶山一带盛行,听闻瑶山深处,很多女人善使蛊虫,有些蛊虫能害命,有些蛊虫能控制别人的举动。
康贾岩咬碎了牙齿,摁住杀机,却发现自己被控制得愈发深,直到肖紫芳言语委婉提出,想要他娶她。
他没忍住泄出杀机,再一次昏倒过去。
醒来时,肖紫芳在他耳边问他,想不想知道戚明荷是怎么死得,不想让他儿子子鱼也死,就乖乖听话。
发现康贾岩在虚与委蛇,肖紫芳也不再假装温柔,露出了真面目。
她说她母亲来自瑶山,原本是一个山里的圣女,擅长使蛊。后来和外界男人私奔,逃到了鹿阳郡,她如今继承了母亲一身蛊术,所有凡人逃不出她手掌心。
康贾岩愤怒至极,质问她,明荷救了她母亲一命,为何她恩将仇报。
肖紫芳说,她也想报恩的,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喜欢上了他……
看着肖紫芳深情的眼神,康贾岩满心作呕,满脸冰冷。
想算计他,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了吗。
康贾岩摸不清肖紫芳的意图,渐渐知道,这女人给他下的是桃花蛊雄蛊,中蛊者会不可自拔的爱上身怀雌蛊的人,雌蛊正在肖紫芳体内。肖紫芳没想到,康贾岩竟能抵抗得了桃花蛊的威力,没有受到蛊虫的驱使。
但他能抵抗,他的儿子子鱼却无法抵抗,还有戚明荷的父母。
最重要的,肖紫芳亲口承认,戚明荷魂魄,在她手里……
怕这个疯子乱来,康贾岩只好按照她要求,先将人娶回来,从此压住恨意,与她虚与委蛇,暗中寻找解决办法。
只肖紫芳一人,没那么大胆子,她背后定然还有别人,不知道那些人,所图究竟是什么。
他听从肖紫芳吩咐,建造思荷园,趁他们没注意在暗中做了些手脚,没想,正是这些手脚,后来保住了妻子的魂魄。
让康贾岩摆脱肖紫芳控制的那天,是儿子子鱼落水死去,他对肖紫芳的恨意升腾到极致,竟歪打正着破除了桃花蛊,暗中联络忠于他的护卫,擒住了肖紫芳。
肖紫芳被蛊虫反噬,一身功力尽毁,她向他求饶,说她没有故意害子鱼,只是在他身体里中了蛊,让他变得头脑呆滞,听他吩咐不再去找父亲,没想那孩子竟那样执着,他只记得母亲,便到处寻找母亲,她被吵得心烦,就没注意,谁知那孩子就掉进了河里,她不是故意……
她不是故意,却害得他妻离子散!
康贾岩将这笔账算在了肖紫芳身上,趁她虚弱,逼问出明荷魂魄所在,也得知了,肖紫芳敢那样有恃无恐的缘故。
——她的背后,还有几个邪道,邪道功力深厚,他一个凡人,绝非他们对手。
他想再问些东西,肖紫芳却说不出了,她被下了封口咒。
但可以确定,正是背后那些人指使肖紫芳来到他面前,他们借给了她胆,想要谋夺他身上的某样东西。
是康家,财富,地位,还是……
没人知道康贾岩心底有多恨,那些人想偷他的东西,害死了他最亲的两个人。
报仇,他要报仇!
康贾岩反过来控制住肖紫芳,让她去与邪道周旋,掌握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同时开始寻找办法,寻找另一批能除掉他们的人,皇天不负有心,他苦等许久,等来了天一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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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贾岩说完了故事,槐树林骤然沉寂,如同冰冷空寂的坟墓,逼仄而压抑。
康贾岩粗重的喘息声,听得人心头沉闷。
天一门弟子为首者秦敏点点头,“我们下山历练,本打算去河西与其他师兄弟汇合,却接到了康家主的秘密请托,他找请求我们,救他妻儿。”
他们为防止泄露气息,便隐藏行踪,赶来这里,暗中藏在康贾岩身边。他们进入思荷园中找寻,却发现,戚明荷神魂快要溃散,想要救她,只有一个办法——
转运。
秦敏解释道:“我们违背了宗门规定,动用禁术布置了转运阵,却不是为汲取戚明荷身上的气运,而是抽取了康家主身上的运。”
所以,康贾岩身上的运势,才是出现波动。
动人气运凶险万分,一着不慎,不止他们会遭遇反噬,康贾岩也会气运溃散,甚至付出性命。
“我们事先也劝过看康家主,没办法,他执意如此。”
也是被这段情谊打动,他们才不惜触犯宗规,好在上天保佑,最终转运成功,挽救了戚明荷溃散的神魂。随后,他们又想办法将她安然救出,却一直没能找出完美的方案,为维持戚明荷神魂不散,要定时从康贾岩身上汲取气运与功德,护住她神魂不散。
康贾岩还想要他们找寻子鱼的魂魄,他们无能为力,采用了很多办法,一筹莫展。
闻宴视线扫过众人,确认他们没有说谎,沉声:“你们自然找不到那小孩的魂魄,他是我有幽都的亡魂。”
康贾岩激动,“可否,我想见见他们……可以吗。”
闻宴怜悯地看了眼康贾岩,原来这不是个负心汉,而是个被一个疯子缠上,家破人亡的倒霉蛋。
但闻宴不好做决定,“得问过他们。”
方才那些话,戚明荷和子鱼都听见了,子鱼完全忘记了父亲,戚明荷执念深重,倒是想见见康贾岩,她有很多疑问。
谢稚抬袖子,放出这对母子。
“明荷……”康贾岩目光中带着思念和痛意,在目睹妻子虚弱的魂魄,哽咽从喉中钻出。
与蛊女相斗三年,他无一刻不思念他的妻儿,靠着对妻儿的思念,他才撑到了现在。可见到人,近乡情怯,他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这一生,半生漂泊,终于有家,但这份幸福持续的太短暂,很快他又失去了所有。
早年有人为他算命,说他这一生注定荣极贵极,但孤鸾寡宿,注定孤寂。
若无人分享,就是拥有权势地位,又能剩多少欢愉。
戚明荷面上怨气消散,牵着儿子子鱼,走向康贾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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