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的家人

谭承宇又给我打来电话，想着总是躲避不好于是约他晚上我回去时一起吃晚饭。

        回去的大巴车上又想起那只男鬼，昨晚他说要我搬到离西郊近点的地方，莫非他在西郊哪个墓园里？

        于是提前下了车，打车去了西郊一墓园，这里有全市价格最昂贵的墓地，记得以前每逢清明都有广告把这里的风水吹得天花乱坠，不过下车后那么一看依山傍水的环境倒确实不赖，那只男鬼外表看起来总是很整洁，说实话气质挺不错的，如果不是皮肤惨白浑身带着死人的冰冷气息怪渗人的，那样子很像偶像剧里常见的霸道总裁富家大少爷。我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或许他的墓地就在这里，不然回去以后我也要想法设法起码把他生前的事情了解一二。

        我问了墓园的保安，本以为他不会记得那么清楚或者懒得管，谁知他伸手一指头也没抬的就回答我：“那两个人也是去看他的，你跟着他们就找到了。”

        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林间石路上往远处走着，我向保安大叔道谢后向那两个人走去，离得老远，他们手里捧着花，一看就是死者亲朋好友来看望他的，但我不是，那只男鬼不肯说多说，我只有自己来了解他。

        “段总，临下班前还有个会议。”

        两人在一墓碑前站了许久都是无言，我躲在树丛后面望着他们，碑前的中年人约五十左右岁，头发有些许泛白，但身板硬朗面容精神，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他身后陪同的男人大概三十出头，戴着副眼镜，长相干净，样子很儒雅，此刻正在对前面的中年人说话。

        “嗯。”中年男人点头，又看了一眼墓地转身两人离去，我也赶紧挪出身来往路边走去假装只是经过，和那中年男人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来在前几天早晨送到公司的都市晨报上印过他的照片，好像是出席什么公益活动来着，那墓碑上还真刻着‘爱子段泽希之墓’，看样子，这男人大概就是那男鬼的父亲或是叔叔了。

        回去后便上网去搜近几天的报纸电子版，果然，前天大前天的报纸上都有那条公益活动的新闻，而配图其中一张就是他，段德秉，和帆集团总经理。而网上有关他的尽是些商务的新闻，花边多多少少也有点，单身，与妻子离婚二十多年，丧子，儿子段泽希一年多以前车祸而亡，但有关段泽希的文字网上几乎一点搜不到。

        不知不觉间已是夜幕降临，谭承宇打过来电话时我才想起来约他一起吃晚饭的事，匆匆抓起包便往外跑，而见面时，我几乎没认出他来。半年多不见，他的样子已经变化很大，在我看来原本外表纯净有些傻傻的娃娃脸男孩儿现在看起来稚气已脱，着装打扮外表和举止都带着成年人的稳重，一身休闲装显得他很是修长大方，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看过来的眸子，再没了之前的透彻清亮，黑黑的像是两汪无底的湖水。

        我知道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但我只把这见面当约饭了，低头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着食物，一点不想抬头碰触他望过来的目光，最终从头到尾没说上几句话，因为那男鬼可能会来家里，我其实不想太早回去，但我跟谭承宇的朋友情谊再不能回到多年前了，在一块儿呆时间长了很别扭。

        “用不着去墓地看我，宝贝儿，我会时常带儿子来这里看你的。”

        深夜，段泽希又如往常一样闯入我的房间爬上了我的床，贴在我的耳边说出了这句话，我一声没吭，对于鬼魂的侵扰，我无力反抗，如果说我能做什么，那只有是对活着的人，对有关他的活着的人。

        有空时我便在和帆集团总公司附近闲逛，想办法接近段德秉是我的目的，以我的资历进去这公司工作是不可能了，我要想些办法。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时间里，那男鬼依旧晚上时常自己或是带着婴儿过来找我，而白天我跟着段德秉的车走了几次，发现他的生活很是规律，每天中午驾车从公司到中心广场附近一川菜馆吃午饭，下午在公司对面一茶馆喝会儿茶，下班后直接回家，周六下午钓会儿鱼，周日则在高尔夫球场逗留片刻，有时身边有那戴眼镜的男人陪伴，但更多的时候是独来独往，接近他看起来似乎很容易，但其实又很难。

        那天，在他去过垂钓园收了东西离开之时，我也去了那里，穿着一件白色吊带裙戴着浅色沙滩帽，来时的路上我已赚取了许多过路人的目光，那年还在大学时，我和周甜甜去影楼拍艺术照，我那张一袭白裙，头戴花环以向日葵园为背景的照片被影楼留下做了宣传照，至今还挂在影楼外，而与我不同系的辰非也正是在偶然间看到了那张照片才认识了我。“看到照片时最突出的感觉是，你像希腊神话中美丽脱俗的月桂女神。”这是他对我说过的话，其他人也有过类似的评价，我有一副好胚子，我知道，但我今天只想得到一个人的注意。

        停车场上他倒车撞到了我，顿时我摔倒在地，差点脚脖子碾到车轮下，段德秉下车过来扶我的时候，我的脚腕被地上凸起的石砖角硌出了长口子，血流的跟被捅了似得。“姑娘，怎么样……噢！流了这么多血，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不用。”我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扶着车子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伤口着实比被撞倒的地方疼的要多，而我原本并没想真的挂彩。

        “还是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段德秉依旧要过来扶我，我头也没回的瘸着腿离开了，走出老远，余光还能瞥到一身休闲装的他站在原地看我。

        回去自己简单在伤口处擦了药水缠上了纱布，有点后悔没选择好摔倒在他车前的时机和位置，要是一不小心真的被压折了腿从此丢下后遗症瘸腿一辈子了，那我真的是得不偿失，毕竟这一步连开头都不一定是。

        “怎么还把腿伤了？真不小心，好像还又瘦了，记得要多吃东西养好身体，你如果太早过来跟我和儿子团聚的话就没意思了。”

        男鬼说着话，把婴儿放在了我身前。鬼婴儿能自己坐住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我，嘴里‘唔伊唔伊’的嚷着，伸着小手往我身上够，我往一边躲了躲，那婴儿顿时哇哇哭了起来，回头看身后的段泽希。

        “儿子想让你抱抱他，躲什么呀，还冷着个脸……”

        段泽希弯腰抱起婴儿笑着往我怀里送，我直接往后跳下了床，我才不想抱什么鬼婴儿，动不动晚上就被他的哭声吵醒，讨厌的小家伙，烦都烦死了。

        “算了，妈妈不喜欢然然，那就让爸爸抱者吧……”

        段泽希在怀里轻轻摇着哭泣的婴儿，低头亲吻着他，我坐到床边背对着他们，烦躁到了极点，如果我白天睡觉，晚上在热闹的酒吧或者其他夜店人多的地方呆着，他们是不是不会去那里烦我？

        第二天晚上我和周甜甜去了附近的酒吧，说好的彻夜畅饮天不亮不回家最终没能做到，我酒力太差，几杯过后就醉得一塌糊涂，睁眼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床之上，周甜甜也躺在我旁边，床前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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