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入梦
沈月娘……
徐有容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暂时还不能动她，他想。
虽然今天顾念和林灼已经生出了嫌隙，他亲眼目睹了那个幻境的全过程，可是他拿不准他们对沈月娘的态度，也不好现在就动手，等下引起他们对自己的怀疑。
心魔这个东西，倒像是一个突破口。
垂眸思索片时，徐有容抬手布下一道结界，隔绝了外界对这里的勘探，接着，他掐了个诀，定住沈月娘，用神识往沈月娘眉心探去。
草木葱茏，依稀是西北荒山的景致。
“姐姐，来翻花绳吧！”年幼的沈秋娘朝沈月娘伸出手，笑得一脸明媚。
沈月娘懵懵懂懂地挑动妹妹手里的红绳，那抹鲜艳夺目的红色，就这么在两个人的指间不断蹁跹，变幻着各种花样。
“你输了！再来！”
随着沈秋娘的叫停，翻花绳的游戏再次从零开始，一轮，两轮，三轮……不知道重来了多少次。
两个小女孩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枯燥乏味的游戏，她们的嬉笑声就像一首闹心的催眠曲，听声音就能让人昏昏欲睡。
真无聊啊，徐有容不禁腹诽，尤其是这个沈月娘，傻里傻气的，玩个简单的游戏还总是输，当然，沈秋娘也不全是靠本事赢的，因为徐有容敏锐地注意到，沈秋娘在姐姐分神时候，偷偷用了好几次定身咒。
“不玩了，不玩了。”
沈秋娘的声音打乱了徐有容的思绪，就在他以为两个小女孩的游戏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就听见沈秋娘说:“姐姐，这个游戏不好玩，我们换一个吧！”
徐有容:没完没了了！
他拼命按捺住想要当场暴走的心情，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只见两个小女孩又玩起了扑蝴蝶的游戏，拿着绣花的小团扇，满山乱跑，见到一切飞舞着的昆虫就是一扇子。
这个心魔是认真的吗？
这回徐有容彻底失去了继续探究的兴致，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了，正准备抽回神识，就发现自己像是被困住了一般，一阵天旋地转，连带着身体也被吸进了梦中。
完了，这是徐有容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翌日清晨。
顾念是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的，她蒙着被子想要隔绝那声音，再多睡一会儿，偏偏街上又放起了鞭炮，紧接着是人们嘈杂的说话声。
万般无奈之下，顾念只有起床。
咚咚咚——
有人叩响了房门。
“谁啊？”顾念一边问，一边穿戴整齐，很快就推开了房门。
本以为敲门的应该是店小二，没想到见到的却是林灼，顾念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林灼手里端着一张托盘，托盘里是几叠小菜，还有两碗清粥，见她打开了门，便说:“是我。”
顾念不客气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看到顾念一副赶人的样子，林灼突然也不想好好说话了，他收起说正事的表情，反问:“没事就不能来吗？”
“当然不能！”
说着顾念便去关门，林灼的动作快她一步，在她伸出手的时候，先一步用脚卡住了门，一个想关，一个想开，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场面无比尴尬。
“好啊，耍流氓是不是，你到底有什么事，没有我就回去睡觉了。”顾念收回手，用她自以为最为凶恶的眼神，狠狠剜了林灼一眼。
林灼面色平静:“我们坐下来聊聊吧，给我个机会，有正经事。”
“那……进来吧。”顾念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故意拿她寻开心，就闪身让到了一旁，给了他一个进门谈谈的机会:“说说吧，你想怎么谈。”
林灼没有说话，放下手中的托盘，淡淡看了她一眼，终于叹了口气，无奈道:“先吃饭，今天的早饭我都带来了，你就不想尝一尝？”
好吧，吃饭就吃饭，顾念也不想饿着肚子，既然食物长腿送上门，她又何必难为自己，这么一想，她越发觉得眼前食物顺眼，清粥小菜，还都是素的，一点也不油腻。
早上吃点清淡的刚刚好。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碗里的白粥就见了底，林灼比顾念早一点吃完，就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
“我来找你，为的是沈月娘的事。”
昨天顾念和沈月娘遇上狼妖，然后陷入幻境之后，林灼和徐有容赶去救人，救出顾念以后，就在不远处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沈月娘。
当时幻境已经破除，他们以为沈月娘只是太累了，以及在幻境之中遇到了一些极为消耗精力的事，也没多想，就把他一同带回了客栈，没想到自那以后她就一直没再醒过。
“一直没再醒过？”顾念有些惊讶，这件事情的离奇程度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不知道应该作何解释。
不过林灼既然主动提起这件事，或许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不妨听听他的看法。
顾念再次把目光投向林灼。
林灼开口道:“沈月娘昏迷不醒的原因应该与幻境无关，玲珑先前使用摄魂铃布下的幻境早已破除，这是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的。”
“我替沈月娘诊过脉，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脉象紊乱，虚多少实，是肝气郁结、急火攻心的表现，这种症状就好像被困在某一种情绪之中。”
“你什么意思？”顾念被勾起了好奇心，说话的语速也不自觉加快了一些。
“摄魂术的威力有限，但是术法给人造成的影响却有可能长期存在，就比如说病好了，依然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之前我在古书里读到过修士在幻境中生出心魔的例子，这和沈月娘的情况很像。”
“你是怀疑沈月娘生出了心魔，并且被困在了心魔的梦境之中，这才一直昏迷不醒。”
“对。”林灼肯定她的结论，又补充道:“只是怀疑，还不确定，我是昨天晚上发现的，那个时候你已经睡了，我就只好今天再告诉你了，人是你救的，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决定权也在你的手中。”
“你知道的，我原本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林灼垂眸，手中摩挲起面前的小小茶杯，眼底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
“和之前一样，我只是想救沈月娘，她是个可怜人，人非草木，难免会动侧隐之心。”顾念还是一样的态度。
末了，她又道:“林灼，你既然说过我们是合作关系，又主动跟我提起这件事，那就给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
林灼心中微微一动，他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除了认真，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虽然态度疏离冷硬，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反感，反而有那么一点点欣赏。
有多少人能够坚持自己最初的选择，又有多少人可以不计后果，永远忠实于本心，至少他不能，林灼想。
顾念和林灼来到沈月娘的房间的时候，沈月娘依旧是酣然入梦的状态，她面容端好，五官柔和，只是在梦中依旧微微拧着眉。
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顾念的眉头也忍不住轻轻皱起。
她想起林灼说的话，如果一个人被心魔所困，无法脱身，除非他自己战胜心魔，否则是绝对没法恢复正常的，这个时候就需要借用外力，人为干预。
提到人为干预，说起来也简单，就是进入沈月娘的梦境，帮她找到心魔，然后引导她杀死心魔。
甚至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只不过这个引导很难办，如果一旦没有成功，他们将和沈月娘一起被困在梦境中，直到心魔消失，或者是沈月娘死去，否则都无法脱身。
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
“你真的想清楚了？”林灼问顾念。
“想清楚了，我要进入沈月娘的梦境，我们开始吧。”顾念面不改色。
“好吧。”林灼点头，伸手掏出一沓符纸，在地上摆了一个七星法阵，又在沈月娘身上施了个咒，用一根红线将她与顾念相连。
他接着说:“法阵已成，只要你催动灵力，就可以进入沈月娘的梦境，你先进去，我马上就来，既然是合作关系，那就共同进退，我不希望你出任何意外。”
林灼话音刚落，顾念就消失在他面前，他内丹受损，暂时无法动用灵力，便用法器开启法阵，紧随其后进入梦境。
沈月娘的梦境是从她与妹妹的儿时记忆开始的。
顾念和林灼进入梦境看到的就是沈月娘和沈秋娘在草地上翻花绳的那一幕，与徐有容昨晚见到的别无二致。
这应该是沈月娘的童年记忆，顾念与林灼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隐去身形，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默默观察起这个梦境的发展。
只不过快乐的记忆似乎太多了。
一梦冗长，像放电影一样，播放着沈月娘和沈秋娘从乳臭未干的小女孩慢慢长大的经过，事无巨细，就是有点太长了，与高/潮迭起的电影不同，这个梦境更为生活化。
“你说沈月娘的心魔会是什么？”顾念突然很好奇，她用胳膊肘撞了撞林灼。
“或许是徐紫川和林康平吧，沈月娘在睡梦中念起过这两个名字。”林灼指着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你看，其中之一已经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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