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七章面目全非（补更
腊月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飘香的馄饨摊上坐着大快朵颐的食客，卖菜老爷爷的吆喝传出很远，小孩拉着大人衣裳吵着要吃糖葫芦和刚炒出锅的香甜的栗子。
许是年关将近，步履匆匆的人们的脸上除了疲惫，还有着对新岁的欢喜和希冀。
“姑姑，我想吃炒栗子。”被贾敏抱在怀里贾琏指着街斜对面的炒栗子摊说。
贾敏顺着贾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一家炒栗子摊。刚炒出锅的栗子十分香甜，那甜丝丝的味道很远就能闻见了。
“好，待会儿姑姑给你卖。”贾敏笑着说，别说贾琏了，她自己都有点馋。刚炒出锅的栗子最好吃了。
“慧儿，”陈鸾起身走到窗边，奶娘把慧儿放了下来，她牵住慧儿笑着说：“敏敏，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贾敏也把贾琏也放了下来，走上前两步，握住陈鸾的手，沉声说道，“你放心，后面的事情我们会办好的。”
刚刚她在旁边陪着两个小孩玩，但也一直在注意两人说什么。
陈鸾的态度她是知道的，所以陈鸾刚刚那番把自己低到尘埃里，近乎哀求的话，她虽听着心疼，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至少贾赦是她的哥哥，她在一旁还能看着。且如今的贾赦虽然也是贪财好色，但还远没有后面那般荒淫无道。既然是她促成的这桩婚事，那她自然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好友和大哥再走向上一世荣国府的结局。她会想办法让大房从那堆烂摊子抽身。
陈鸾带着慧儿走后，贾敏和贾赦就带着贾琏去街斜对面的那家炒栗子铺买炒栗子了。
奶娘牵着贾琏在前面排队，贾敏和贾赦两人披着滚白边的斗篷，捂着小手炉，并肩在后面等着。
因着明月楼生意火爆，所以开在明月楼街对面的小吃铺子也特别多。
阳春面、混沌、饺子、馒头包子、炒栗子、糖葫芦占满了一条街。
各色铺子冒起的白烟在这冰冷的冬天飘散着，让人光看着就觉得暖和了不少。
没排一会儿，天上就开始下起了小雪。
洁白冰糯的雪儿从天上缓缓往下落，人间的烟火喧闹不断往上升。细小的雪花碰上充满热气的白烟，转瞬之间，融化不见。
贾敏伸出手，接住一片小雪花，轻声问道：“大哥，刚刚你对鸾儿说的话，可是真的？”
你会娶陈鸾，但你会对慧儿好吗？
“怎么，妹妹不信我？”贾赦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笑着反问。
闻言，贾敏也笑笑，缓缓说道：“自然不是不信，只是觉得那承诺有些重了。”
贾琏是他的亲生儿子，贾赦都没怎么管过，更何况慧儿还是鸾儿和别人的孩子。贾赦当时答应的那么干脆，确实有些惊讶到她了。
“就像妹妹说的，娶陈鸾做继室，已经是一门很好的姻亲了。”贾赦笑着说，“而她所求只是希望我能对慧儿好，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没等贾敏说话，贾赦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妹妹可还记得自己未嫁人之前的模样？你先是回姑苏守孝，后又陪妹婿去了通州，前后六年，我却觉得妹妹这六年似乎没怎么变。”
“妹妹六年前是冰雪聪明，才华横溢，如今依旧是。只是比之以前，变得更有气势了，说出来的话都叫人不敢反驳。”
“可陈鸾呢，只是比你早嫁了两年，你如今还能在她身上看见年少时的她吗？”
“她与你交好，以前每每到府里来，也总是随着你喊我大哥哥。在这次见面之前，我只记得未出阁时的她。”
“今日见面之后，我才发现，她已经面目全非了。”
贾赦也伸出手，接住几片小雪花，在接触到掌心的温度之后，迅速的化成了小水珠。他抬头看着不断往下落雪的天，眼神涣散，几乎是喃喃地说了句：
“妹妹，你还记得少时的我吗？”
“我从什么时候起，也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虽然贾赦说的很小声，也很含糊不清，但贾敏还是听见了。
随之，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贾赦会答应娶陈鸾。
少时的贾赦，对她来说已经上辈子的事，遥远的不能在遥远了。
可她依旧记得很清楚，那年她十三，贾赦十六，来年他就要娶妻。
那年秋天，贾赦总是晚上偷偷翻她的窗，然后求贾敏帮他温习功课。
贾赦因为总是晚上偷偷找贾敏温习，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脸上都挂着两个黑眼圈。
可贾代善和贾母见了，却觉得他是日日笙歌，甚至没听贾赦的解释，就罚他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可笑的是，若是贾政是如此，贾代善和贾母却会理所当然觉得他肯定是温书太晚，所以才会眼下才会有乌青。
秋高天凉，贾赦在秋风里就那样直挺挺地跪了两个时辰。
自那以后，贾敏就再也没见贾赦读过书。她找贾赦的贴身小厮打听了之后，才知道那日回去之后贾赦就发起了热。热退了之后，贾赦能起床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把书房里的那些书给撕了。从此再没碰过书本。
而那个秋天贾赦找她复习的功课，是年底的院试。
若是考过了，那他就是秀才。
她很多次都想过，贾赦那年秋天应该是下定决心想考个秀才，然后来年风光的娶妻。
可那一场毫无由来的罚跪，改变了一切。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贾赦就开始变得面目全非了。
现在想想，上辈子的自己，是不是在嫁给林如海之后也慢慢开始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在贾赦说出这句话之后，贾敏有些懂了，为什么他会答应这桩婚事。
或许在他的眼里，陈鸾的面目全非虽然和他的不是一种，却也算得上同病相怜。
两个人畏寒的人在冬夜的互相取暖，这桩婚事，或许比她想的还要好。
“姑姑、爹爹，你们尝，刚出锅的！”
贾琏买完栗子回来，抱着刚出锅还热乎乎的栗子，拉着贾敏衣裳，让他们两人尝。
两人被贾琏的叫声喊回神，都笑着拿了一粒尝了起来。
香香甜甜的栗子，在冬天，总能格外抚慰人心。
见两人都说好吃，贾琏乐得笑开了花，他特意让人买了好多呢，他都快抱不住了。不过这样就够他和爹爹姑姑三个人吃了。
“爹爹，以后慧儿妹妹是不是就是我的妹妹了？”贾琏抱着栗子，歪着头问，神情却格外的冷静。
贾敏闻言，不知道是该觉得苦涩还是无奈，没娘的孩子早慧，没爹的孩子也是如此。贾琏和慧儿都是让人心疼的孩子。
贾敏摸了摸贾琏的头，蹲下来与他平视，温柔地笑着问：“琏儿愿意让慧儿妹妹做琏儿的妹妹吗？”
贾琏抬头看了看贾赦，又看了看贾赦，想了想，说道：“若是爹爹愿意，那琏儿也愿意。”
听了这话，贾赦心中某个地方仿佛被触动了，他抬手揉了揉贾琏的头，难得的温声细语地说：“那以后慧儿妹妹就是你的妹妹了。”
“好。”贾琏点了点头，握了握小拳头，认真地说：“我会好好对妹妹的，就像爹爹对姑姑这样。”
贾敏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贾赦的关系竟成榜样了。
她捏了捏贾琏肉嘟嘟的小脸蛋，笑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琏儿作为哥哥要对妹妹好，要护着妹妹，不能让其他人欺负妹妹，知道了吗？”
“嗯嗯，琏儿知道，琏儿一定会做到的。”
天上的雪渐渐大了，贾敏一行也就上了马车，带着香香甜甜的栗子，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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