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君子六艺
林修泽来的时候，贾敏正在抚琴。
虽然天微微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但她还是一如往常在辰时起床，花了半个时辰练五禽戏，用完早饭后便待在书房里读书。
若菊她们虽然惊于林如海不在，却也不敢多言。
待到巳正，贾敏便叫人搬了琴到院里，也不拘泥于具体弹什么曲子，只是和着这秋高天凉，随意拨弹。
今早洗漱的时候若菊拿出了个新鲜事物——牙膏和牙刷，说是昨天林修泽拿过来的，但是当时奶奶和大爷已经去庄子上了，所以他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看着那张林修泽一笔一划写的十分认真的说明书，贾敏心情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这小孩尽爱捣鼓这些东西，不过还知道给她送一份来，倒也还有几分心思。
不过这小子昨天来没碰上她，今天估计还得巴巴地来一次。
所以看到林修泽来了，贾敏也没惊讶，只是点头示意他坐，却没有停下手中的曲子。
谁惹奶奶生气了？
这是林修泽坐在旁边听琴的第一反应。他虽然听不懂琴音，但是贾敏一副生人勿近，别惹老娘的表情他还是能看懂的。
一曲终，林修泽扬起灿烂的笑容，用甜得能溺死人声音的喊了句奶奶。
贾敏看着一脸狗腿的林修泽，嘴角这才勾起几分无奈的笑意，“听懂了？”
“没有。”林修泽诚实地摇了摇头。
“学过琴吗？”
他还是摇了摇头。
想来也是，修泽之前连书都读不起，更何况学琴。贾敏沉吟一会儿，让人去把库里那张连珠焦尾琴搬来。“君子六艺，都得学，我来教你。”
林修泽看着自己面前琴，有些咂舌。他虽然不懂琴，但这木头他还是认得的，这琴用的可是上好的梧桐木，且制琴的木材以干、老为佳，百年老木最好。这百年的梧桐木有市无价，且若是名师所制，更是千金难买。他一个新手，用这么好的琴真的好吗，万一弹坏了他赔都赔不起。
贾敏撇了眼林修泽就知道他那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这张连珠焦尾琴是前朝制琴名家李旷古所制，李先生不到而立之年便名满天下，所制之琴千金难求。可天妒英才，李先生三十五岁那年在寻木的路上被匪盗所害，除了早年所制之琴，传世之作少之又少。你手上这张连珠焦尾琴就是其中珍品。”她看着林修泽越来越惶恐的表情，越看越开心，心想逗小孩真好玩，“嗯，就是把十个你卖了也买不起。”
本来林修泽还在震惊于这张琴的身价，结果听到最后一句有些绷不住了，贾敏这是自己心情不好拿他寻开心呢。和贾敏相处这一个月，他也算看明白了，这位“不输男子”的才女特别喜欢逗小孩玩，尤其喜欢逗他。
“不过这琴再名贵也只是个物件，就像再好的湖州笔、澄心纸，也是用来写字的，不会因为它的贵重而改变用途。这琴也是一样，再好的琴也是给人弹的，总比放在库里落灰的好。再者，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沾沾这好琴的灵气，说不定你能学得快点。”
林修泽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沾灵气？怎么，这琴要成精不成，唉，封建迷信害人啊！何况“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啊。不对，他都能穿越，凭什么人家不能成精，而且也没建国呢！
贾敏看林修泽一脸纠结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抬手弹了他一脑瓜崩，“想什么呢？脸都皱成小老头了。”
“啊，痛。”林修泽捂着额头，回过神来，一脸幽怨的看着贾敏，“奶奶，你这样会把我弹傻的。”
“哼，惯会贫嘴。”贾敏看着小孩故意搞怪的样子，心下稍暖，揉了揉他的头，“年后我准备送你去鹿鸣书院读书，到时候你的同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你一人什么都不会，可别回来找我哭鼻子。”
“去鹿鸣书院读书？”林修泽有些惊讶，他刚穿过来的时候就打听过了，且先不说这书院的入学考试及其严格，就拿束脩和后续读书的费用来说，普通家庭根本供不起。所以他当初打听了一圈，也就歇了入书院读书的心思，因为确实读不起。
“怎么，担心自己考不上？”贾敏挑了挑眉问，她可不觉得修泽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要真是如此，他当初就不会有勇气递给她那本“柿子庄道路规划书”。
林修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虽然他确实有点担心，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之前歇了心思是因为读不起，可现下他手里有两份契约，那牙膏和牙刷是他找别人做的，他只收一分利，一个月后就可以拿分红了。这两样物件都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销量上来了，他拿到的钱也会越多。
现在大家用的都是牙粉，牙刷虽也有雏形，但不太好用。林修泽从穿过来到现在，被刷牙这事折磨两个多了，所以他第一次拿到贾敏给他的钱后立马就找了个医馆，给了钱让他们把牙膏做了出来。又找了个木匠，把牙刷做了出来。不过这两样东西虽然简单，前前后后从找人做到各种调试也花了一个月。
用上新的牙膏和牙刷之后，他觉得每天早上刷牙都成了一件享受的事。所以东西做好后，他立马就给贾敏送来了，不知道她觉得好不好用。
“对了奶奶，昨天我给你送的牙膏和牙刷你用了吗？”
“用了，确实很不错。你做的？”
“不是，我找医馆和木匠做的，我只出了主意。奶奶要是觉得好用，到时候用完了可以去济仁医馆买。”
去医馆买？这小子，哪来这么大胆子，贾敏心想，这么小就敢跟人谈生意，也不怕被人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签契约之前给你爹看过没有？”
啊，林修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个真没有。他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当时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签了，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贾敏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穿越过来也算是人生地不熟，更别说了解古代商业是怎么运转的了，律法也不清楚，确实容易被坑，还是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那种。
“奶奶放心，我回去就把签的商契给我爹看看，明天也带过来给奶奶看看。下次我会更谨慎些的。”
“还有下次？”贾敏微微抬高音量。
嘿嘿，林修泽傻笑了两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又立马一本正经的说，“奶奶你是知道的，我这脑袋瓜子太聪明，有些奇思妙想自己就蹦出来了，拦不住的。”
贾敏被他这样子逗得没忍住笑了出来，抬手赏了他一个脑袋崩，“你啊，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不过事有主次、轻重之分，这些事情你出个主意就好，事情丢给别人做就行了。”
林修泽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的，他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读书。“奶奶，这鹿鸣书院之前我也打听过了，基础班不算太难，还有几个月呢，我一定会考上的。”
“嗯，我知道。”她从来都没觉得修泽会考不上，一是他天资聪颖，二是还有她这个老师呢，“下午我再给你讲课，离午饭还有一个时辰，我先教你学琴。”
贾敏重新抚上琴弦，从最基础的认弦开始教。
晚上，林如海还是没回，贾敏便留修泽用了晚饭。
等吃完晚饭，这边林修泽前脚刚走，林如海就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他推开门的时候贾敏正坐着喝茶，两人视线相交，谁都没有动。其他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立马退了出去。很快，房里就只剩他们两人了。
两人都没说话，也没动，就这么沉默着。
又这么过了几分钟，林如海站在门口，浑身的酒气似是被秋夜里的寒风吹散了几分，脑子也清明了不少，这才走了进来。
他走到贾敏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依旧什么都没说。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
昨晚不欢而散，他大半夜跑到书房去睡。一想起贾敏不信他就觉得气闷，所以白天才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闷酒。
他一个人坐在酒肆里，等着贾敏派人来寻他。结果等到晚上，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最后只好带着一身酒气，自己回来了。
一杯茶喝完后，他就径直去洗漱了，洗漱完后便去了床上休息。
期间他一直在等贾敏开口，然后两人再好好谈一谈。
可她没有，只是一直静静坐在那。
林如海讽刺地笑了笑，觉得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在贾敏心中的地位。
贾敏从林如海站在门口到他回床上休息，全程都只是垂着眸坐在那喝自己的茶，却仿佛没有注意到杯里的茶已经凉了。
她原本以为林如海接受不了那句“不二色、无二心”，可他一句“敏敏不信我”却让她方寸大乱。
若是林如海听了她昨晚那番话只是勃然大怒，觉得丢了面子，那她便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也就不会像如今一般，只是坐在这里，一言不发。
因为她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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