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竹林
雨后亭正对着的山脚是坐月山的后山,方才往下望时郁郁葱葱的植物遮挡住了视线,但童亦雪还是隐隐觉得底下长着的似乎不是树木。
等到走近一看才发现,竟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野竹林。
梁州气候温湿,对性寒的竹子来说可谓是块宝地,因此即使没有专人打理,这野竹林也是长势喜人。
只是童亦雪一行却喜不出来。
几近遮天蔽日的竹林让他们几人只消步行片刻便开始有些分不清方向,更别说去找雨后亭在何方位了。
就在童亦雪一筹莫展之时,扭头看见叶锦走到一棵粗壮竹子旁,伸手轻抚了一下。
片刻后,一个小妖便“噌”的一声蹦了出来,转脸瞧见叶锦就不假思索地跪了下去。
“哎哟叶大人,小的不知叶大人大驾——”
“行了,问你些事,”叶锦开口打断了他,“前几日,可有人从山上坠落?”
那小妖闻言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又摇摇头:“这……我也不清楚啊……”
“是么,”叶锦缓缓直起身子,表情也瞬间阴冷了下来,“我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
想来这小妖是从未见过,甚至都不曾想象过妖尊大人生气的模样,所以身体一瞬间便因惊吓而瑟缩成一团,随即伏在地上求起饶来:“叶大人,小的、小的是什么德行,您也知道,我怎么、怎么敢骗您啊。而且您也知道,这坐月山又不是灵气充沛之地,就是、就是那土地公都力不从心,这发生个什么事,小的是更、更不敢露头的……”
这惊慌的模样倒确实不像是在撒谎,叶锦的语气也终于缓和了半分:“那这山上有个雨后亭,你总知道在哪儿吧。”
“知道知道,”那小妖如捣蒜般点点头,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就在那边。”
叶锦顺着那方向看去,可惜依旧是被竹林挡去了视线,只好点头道:“知道了,回去吧。”
看着那小妖如死里逃生般松气的模样,童亦雪不禁在心里感叹,原来妖尊大人在妖界这么吓人。
只是没想到,下一刻她便对上了那竹妖偷偷看过来的目光,只那么一眼,就立刻把他吓得脸色煞白,随即“砰”的一声不见了。
童亦雪叹口气,原来最吓人的还是自己。
“童姑娘,”叶锦突然打断了她的哀叹,“你我往这边走吧,咱们分两个方向,兴许要快一些。”
闻言,童亦雪收起情绪,快步跟了上去。
越往竹林深处,这竹子就越密集也越杂乱。不仅脚下是寸步难行,就连方向也是再次变得有些难以把握。
好在最终他二人还是顺利地从竹林里钻了出来,不过看着面前的山坡,童亦雪还是觉得他们似乎还是走偏了。
“方才一直没听到小越的动静,所以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往这边走。”她抬手指了指左手边的方向。
叶锦垂眸沉思了一下,同意了她的看法。
只是没走几步,半空中却突然冒出一阵刺眼的光,猛然一下晃得两人睁不开眼。
待光线散去,他们发现原是有个怪异的东西飘浮在空中,像一道薄纱,又像是一面透明的墙,映着日光照在他们脸上晃来晃去。
童亦雪第一反应是遇到结界了,可她从未见过,甚至未曾听说过还有这般显眼又奇特的结界;可若不是结界,那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转头看看叶锦,却发现他也是一脸不解。
这么干看着也不是办法,倒不如来个以身试险,直接伸手去摸一下这到底是何物。
叶锦本想阻拦,但童亦雪已手快地触碰到了那个影影绰绰的东西。
好在不是什么伤人的玩意儿,这一下触碰两方倒是都没有任何反应,她便干脆直接将整个手掌贴上去试探起来,一边摸一边奇怪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结界么?怎这般怪异?”
按说有法术加持的结界通常是不能这般随意触碰的,可这东西不仅能摸,触感还非常奇特,既不像墙壁一样坚硬,又不似纱布那样柔软,好像是按在一张纸上,软,却又不十分软。
叶锦见状蹙眉沉思了片刻,便也缓缓伸出手准备感受一下。
然而,在触碰到那东西的一瞬,他却像是摸到了烙铁一般又猛然将手收了回来。
这举动把童亦雪吓了一跳,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还是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怎、怎么了?”
叶锦没有言语,只是将手翻转过来。童亦雪这才看到,他的指尖仿佛是真的摸到了烙铁一般,居然有些泛红。
“这怎么回事?”她连忙伸开自己的手左右看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叶锦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看来,是个针对妖的东西。”
童亦雪登时觉得有些恼火,捋了捋袖子道:“行,跟我们找茬儿是吧。”随即一掌拍在了那物上。
在确定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后,她壮着胆子两只手都贴了上去,边摸边往旁边走,想在这个看起来没有边界的玩意儿上找一个缺口。
在摸到一棵竹子旁时,她一抬头发现不远处的另一棵竹子上有道蓝光若隐若现,便立刻唤来叶锦指给他看。
盯着那物蹙眉半晌后,叶锦才开口道:“你先用你们通常的解咒方法试一下。”
“天师的解咒法?”童亦雪有些奇怪,“你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稍后再说,先把它解开。”
看叶锦认真的表情,童亦雪没有继续追问,理了理呼吸便后退两步轻念起了口诀,随后一挥手,朝那个微弱的蓝点甩出了一道白光。
只见那蓝点被打到后忽闪了一下,然后依旧缥缈地浮在原地。
童亦雪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叶锦,不过叶锦倒是不以为意,只轻声道:“再来。”
第二次甩出白光时,面前那物明显虚晃了一下,好像真的在松动一般。
见这情形,便也不用叶锦再开口,她就又立刻念起口诀,甩出一道更为强烈的白光。
随着最后一道白光发出,那蓝点瞬间被打灭,面前那道似纱似墙的东西也立刻不见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品尝成功的喜悦,两人的目光就被不远处的一双脚给吸引了去。
看着叶锦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童亦雪也来不及多想,跟着跑了过去。
地上那个满身伤口的人她自然是没见过的,但是瞧着叶锦蹙眉给他探脉的模样,应是钟欲鸣无误了。
“怎么样?”童亦雪此时是完全感受不到钟欲鸣是否还有生命气息,叶锦一直不言不语的样子更让她担心。好在片刻后叶锦便抬手开始给钟欲鸣渡气,想来终是没有到绝境,童亦雪这才稍稍放下些心来。
只是她也生出些好奇,跌落此处已有五日,这钟欲鸣是如何活下来的?
正想着,她的目光被周边散落着的一些啃食过的竹子吸引,沉思片刻,她伸手搭在钟欲鸣的脉搏上探了起来。
不出所料,这钟欲鸣原是貊妖,而貊本就是以竹为食的,跌落此处或许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抬眸,童亦雪对上了叶锦探询的目光,她轻轻放下钟欲鸣的手,低声道:“稳定些了。”
见状,叶锦才终于停下给钟欲鸣渡气。只是看着他微微渗出汗的额头,童亦雪觉得有些奇怪,渡气不出片刻,以叶锦的功力,怎会觉得吃力呢。
还没来得及细想,身后传来一声小越的尖叫打断了她的思绪。
看着那孩子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童亦雪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安慰道:“没事,你家老爷只是昏过去了,别太担心。行了,咱们快走吧。”
说罢,他们便招呼车夫过来背起钟欲鸣,匆匆离开了野竹林。
车快行至钟府时,钟欲鸣恢复了些许神志,可最终也只断断续续对叶锦说了几个字就又昏了过去。
“他说什么?”童亦雪是完全没有听到。
叶锦没有立刻答话,但眉头却是越皱越深。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道:“他说,一个妖,还有天师。”
“这……”童亦雪也蹙起眉,“这什么意思?”
只听叶锦轻叹口气,道:“若不是在说你我,那便是他遇害前见到的人了。”
童亦雪一愣,钟欲鸣不可能直呼叶锦为一个妖,而她今日既没穿天师服,方才钟欲鸣清醒时她也没有凑上去,别说看出她是天师,有没有看见她这个人都两说。可倘若说的是后者,遇害前见到的人不就是害他的人?天师?怎么可能呢?
童亦雪心里一连冒出几个疑问,一瞬间竟有些慌了神。
虽说是否该斩妖全凭天师自己判断,但斩妖后是要向就近天师府通报的,钟欲鸣平白失踪说明对方根本是想悄无声息地除掉他,怎会有天师这么做呢?可若与天师无关,他此时提到天师又有何意呢?
叶锦在这之后再未开口,童亦雪也觉得脑子乱成一锅粥不知该说什么。
到了钟府看着大家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样子,她便干脆先把所有事都放置一边不想,跑去帮起了忙。
走到内院附近时,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钟氏的喊声。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找了几天,找了几天!怎么就、怎么就什么都没发现!都是废物!废物……”
伸头看去,发现钟氏正站在走廊上训斥跪在下面的家仆。
她涨红着脸,已有些站不稳,旁边的婢子一脸紧张地扶着她。不过这钟氏到底还是个大家闺秀,既说不出太难听的话,也喊不出太大声,与其说是在训斥家仆,倒不如说只是妇人惊慌无助的涕泣。
钟家的家仆们想来是少见一向温和纤弱的夫人如此失态发怒,一时间除了跪在地上全都不知所措。
童亦雪叹口气,抬脚过去想要劝解一二,却看见叶锦突然从另一侧过来,走到钟氏面前轻声唤了一句:“柳霓。”
这一声像是将钟氏突然点醒了一般,她身子一晃便停止哭喊愣在原地,片刻后又掩面啜泣了起来。
只听得叶锦继续道:“欲鸣跌落之处鲜有人迹,而你们府上家丁有限,这几日又是偷偷搜寻,所以没有去到后山的竹林深处也是情有可原。现下正是钟府需要有人操持大局的时候,琳琅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你若是气坏了自己,那才真是要叫恶人来钻空子。”
“是……是……叶公子教训的是……”
钟氏低着头,愈发泣不成声。
叶锦暗叹口气,冲着婢子挥挥手,让她把钟氏扶进了房间。
待众人散去,叶锦踱步到童亦雪身旁,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搭了把手,提了两桶水过来。”童亦雪指指屋内,又想到什么似的奇怪道:“不过,你竟知道钟夫人的闺名?”
“欲鸣同她成亲时我刚好就在钟府,看过他们的庚帖。”
童亦雪点点头,又问道:“那琳琅是谁啊?”
“欲鸣的长子,不想继承家业,便常年在外云游。”
“这样……哎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方才竹林中的那个结界,到底是什么东西?”
叶锦闻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眸看了童亦雪一眼,随后又收回目光,低头沉思了起来。
他这怪异的举动看得童亦雪不自觉地蹙起眉来,半晌没听到回答,以为是自己又不知怎么惹到了这位妖尊大人,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叶锦却突然开口道:“应当是风咒,流行于滇西一带的法术。我此前也只是听人提起过,今日倒是第一次遇见。”
“第一次?”童亦雪有些疑惑,“这封印感觉还挺简单的,你居然从未见过?”
“简单,不意味着就会常见。”
看童亦雪有些不解的模样,叶锦又继续道:“滇西多山谷,地势相对复杂,不小心便会误入他人领地。但若是将所有地方都建起围墙,又太过耗费人力,因此便流行起了这种法术,看得见,摸得着,不伤性命,却又能将外来者隔开。如同风一般,柔和却有力,故名为风咒。只是,”他忽然顿了顿,“它除了是对外来者的一种警告,还是对施咒者的提醒,因为风咒里需要加入施咒者的精元或真气,所以它一旦被破坏,施咒者是会知道的。”
叶锦的语气很平静,但童亦雪的眉毛却竖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现在施咒的那个家伙,已经知道我把他的结界给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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