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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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这事先前已经闹过一回,更何况太后发话,祝灵雪实在也不好插手,便没有多问。
偶然提起几回,仲亦朗卫鸿皆说无事,只好捺下不提。
寻常仍是授书,偶去寿康宫、玉明阁请回安,再就是同舒窈游玩散心。
梁译尧也按时上学,只是话愈发少了,也不像以往跟随祝灵雪前后,许久不去汀栏水榭和镇国公府,整个人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像极了往日的祝灵雪。
瑞历二十八年,十一月,树木早已凋零,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刺人的疼,天色总是灰沉沉、阴蒙蒙的。
“今年入冬未免太早了些,瞧着天色,像是要下场大雪。”祝耿元用着早膳,惹不住嘀咕道。
秦夫人笑着关切道:“瑞雪兆丰年,老爷今日多穿件。”
祝灵均“踏踏”摇晃着走过来,扒着祝耿元膝头,举着手够他碗里的莲花包。
祝耿元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抱坐在膝头,递与莲花包。
祝灵均正是多话的时候,咬了口包子,含糊道:“爹爹!均儿谢爹爹!”
桌上众人都笑了,祝灵均也“咯咯”直乐,秦夫人便道:“哎呀,咱们家小少爷当真聪明极了,不愧是大小姐带出来的。”
祝耿元也笑着赞同,却见祝灵雪拿着芸豆卷发愣,看着心神不宁的,便出声唤道:“雪儿?”
祝灵雪缓缓转头,迟疑应道:“是,爹爹?”
祝耿元方欲开口,祝灵均却闹了起来,死活要下去,祝耿元只好将他放下地,小家伙便直奔祝灵雪跑去,扑进她怀里。
祝灵雪揽住小均儿,小家伙扬起头冲她笑,祝灵雪也笑了,掏出帕子替他拭去脸上面渣儿。
祝耿元见她恢复精气神,便搁置不提,又说了些家常。
秦夫人道:“前阵子听说瑶儿有喜了,过几日要回来看看呢,妾身担心头三月不稳当,便拒了。”
祝耿元喜上眉梢,乐道:“当真?这样快,好好好!你做得也好,年底正好回来,家里人多更热闹些。”
祝灵雪安静听着,思绪又飘转两日前——
万佳与卫鸿仲亦朗趁着朝罢吵吵闹闹拦住了他,仲亦朗与卫鸿想要劝阻,却被万佳一把推开。
“太子近况,你也这样不上心了?”
万佳直白,祝灵雪被他说的尴尬,仲亦朗欲要解围,万佳直接对他道:“仲公子莫不是还想瞒着,此事非同小可,你想好了再说。”
仲亦朗缄默不语。
祝灵雪缓了缓,问他:“是我这段时日失职,究竟什么事,你先说来,可好?”
万佳没了脾气,叹了口气,“我上回说的,你必然是没放在心上了。”又认真道:“祝太傅,你往日的从容哪去了,身为太子傅,居然不晓得太子留宿青楼一事?”
“下雪了——”
祝月霜忽然指着屋外笑道,将众人视线引了过去。
这一下也唤回了祝灵雪思绪,转头一瞧,外头果然飘飘悠悠落了雪絮。
“出去!”
祝灵均拽着祝灵雪衣袖,拼命摇晃,另一只手还紧抓着未吃完的莲蓉包。
祝灵雪只好起身牵住他往外走,祝灵均兴奋的不行,站在屋檐下“嗷嗷呜呜”的挥手。
祝灵均拉拉她的手,指着外头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闻言祝耿元笑得开怀,一把抱起祝灵均亲道:“均儿会吟诗啦,可是你阿姐教的?”
祝灵均还重复着方才的两句,祝耿元乐呵呵的瞧他,倒是祝灵雪开口道:“应该是凌霄那孩子。”
祝耿元点头:“赏!”
说罢又瞧了回渐大的风雪,笑道:“去年下雪的时候,正好是均儿出生,转眼均儿也快满岁了。”
祝灵雪也看了眼均儿,又听祝耿元道:“瞧你饭也没用多少,想必是心里有事。你是个主意的孩子,爹爹便不多问了。”
祝灵雪微愣,祝耿元已抱着均儿回了饭桌。
街上
卫鸿瞧着巡逻士兵走过,正要上去与侍卫长攀谈,忽见梁译尧提着壶酒经过,便一把拉住道:“你怎么也学得万佳做派,我还当认错了人。”
梁译尧甩开他的手,瞧着有些冷意,卫鸿以为他是醉了,便又拦住道:“外头雪这样大,你又去哪儿?”
“你这女子好不识相!我这小本生意能骗你什么,话说的这样不中听?!”
前头摆摊的汉子勃然大怒,要不是周围人拦着,瞧着便要冲那红衣女子挥拳。
卫鸿抱臂看热闹,谁知梁译尧忽然将酒壶摔与他,径直走了过去。
卫鸿一愣,连忙提着酒壶跟上,便见梁译尧轻声问那红衣女子:“怎么了,可遇着麻烦?”
红衣女子款款行礼,笑道:“多谢公子,红怜无事。”
卫鸿与仲亦朗早规劝梁译尧数回,自然晓得红怜这人,眼下遇见,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皱眉思索起来。
摆摊壮汉还要理论,梁译尧不耐烦的扔锭银子道:“算我赔与你的,莫要说了。”
临边摆摊的见梁译尧衣着不是寻常人家,纷纷劝说摆摊壮汉,那人只好收了银子,闷声道:“多谢公子。”
红怜笑意盈盈,有礼道:“多谢公子,红怜先回了。”
梁译尧点头,转头从卫鸿手里夺回酒壶。
“这就是红怜姑娘?”
卫鸿看着其背影问道,梁译尧以为他又是来规劝自己的,当下便要转身,不想卫鸿却自言自语般道了一句,“倒有几分太傅的影子。”
“你说什么?”
“我?我、”
“快说!”
卫鸿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说红怜姑娘的身形举止和太傅有些相似,难道殿下不觉得她长得有两分神似太傅吗?”
梁译尧怔愣,卫鸿惊觉自己失言,转头见他失魂落魄,结合种种,恍然大悟:“你,你不会,不会是心悦……”
梁译尧没理他,只喃喃道:“原来如此……”
“什么?”卫鸿茫然。
梁译尧捏紧壶口,自嘲一笑,转身便走,卫鸿欲要跟上,却被他强硬拒绝道:“让我一个人待会。”
卫鸿只得留步,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地望了望四周。
戌时已过,祝灵雪带着均儿烤火,他第一回见着下雪,午间便趁着下人不备跑了出去,淋了雨雪,这会儿瞧着便有些蔫了,哭闹不止。
虽请了与祝耿元相熟的太医,可雪天风大,天又黑,路上难行,这会儿还不见人。
小厮突然敲门道:“大小姐,仲公子前来拜访。”
“这个点儿?”
祝灵雪便将均儿递与绣线抱着,急匆匆朝前厅走去,半路瞧见祝坤领着太医往西苑走,舒了口气,却也顾不得招呼。
甫一进了前厅,祝灵雪便开口问道:“何事?”
仲亦朗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回道:“深夜叨扰太傅,太傅莫怪,方才我从宫里出来,听说小颜子这会儿还找不见太子,便过来问一声。”
宫中门禁森严,太子又不可随意歇在外头,前阵子便因着外宿宫中遭梁帝责罚一回,明知故犯实为大罪。
“他不在这。”祝灵雪蹙眉道。
俩人对视,心里起了同样的想法,却不好说。
“那我去寻万大人……”
“且慢。”
祝灵雪制止道:“万佳在朝举足轻重,他那里向来是老臣纷聚,万一有所泄露,岂不引火烧身。”
仲亦朗没了主意,迟疑看向祝灵雪,“那……”
仲亦朗婚约在身,深更半夜不好独自前往烟柳之地,卫鸿行兵打仗谨慎,平日行事却莽撞。
祝灵雪扯出笑容,宽慰仲亦朗:“无事,放心。”
仲亦朗看着她撑伞出门,忽然追上去道:“我、我送太傅一程,正好回府……”
祝灵雪晓得若是推辞,他必然心里不安,索性应了。
京城南侧沿河两街道,乃是烟花柳巷之地,尤其是百花楼花魁红怜姑娘,善琴擅舞,多少人愿掷千金博其一笑,可惜红怜自进百花楼起,便只卖艺不卖身。
老鸨强逼了几回,她均是宁死不从,性子极烈。老鸨怕闹出人命,赔了买卖,又见她净得些达官贵人青睐,以为她想替自己挣个出头之日,只得应许了她。
眼下,红怜正在香闺待客,她着一身拖地嫣红纱裙,身段袅娜,云髻斜插一朵新鲜牡丹,笑靥比花更加娇艳,皓腕雪白,隔着木琴替梁译尧煮茶。
梁译尧一瞬不瞬望着她手下动作,有些出神。
红怜抬眼,笑道:“红怜唐突,可否问公子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公子所识之人中,是否有人与红怜相似一二分?”
梁译尧想起卫鸿所说的话,心里一痛。
“何出此言?”
“一直以来,红怜总有种错觉。譬如方才红怜煮茶,期间公子可是疑惑了一下?可是公子所熟之人与红怜煮茶方式不尽然相同?”
梁译尧回想了一下,脑海里却浮现出祝灵雪煮茶的画面。
“还有上次公子送红怜发簪,红怜戴上,公子也是‘咦’了一声,是否红怜戴上没有符合公子所想的样子?”
梁译尧沉默不语,忍不住想了一下祝灵雪戴上发簪的模样。
红怜奉上茶水,继续道:“公子在红怜面前总是格外有礼,目光也是一直跟随着红怜。是否是公子一直注视着那熟悉之人?所以红怜一举一动,公子才会格外在意?”
几个“是否”让梁译尧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哟,外面飘雪了。”红怜也不深究答案,起身关了窗,转身道:“红怜不知对于公子来说,哪一方是替身。”打开房门,又柔声笑道:“公子切莫辜负了她,趁积雪未深,快回去吧!”
梁译尧迷迷瞪瞪出了门,却又回身问道:“你怎知她一定是位姑娘?”
红怜掩嘴一笑,“公子的愁绪,早已写在脸上了。”
待到梁译尧满怀思绪出了百花楼,夜色已深,只有附近几家青楼酒馆还挂着灯笼。只是在纷飞的大雪下,灯光也是忽明忽暗了。
朝前走了段路,四周更显寂寥,这会儿连烛星儿也没有了,空有刺骨的雪花像落不尽似的……
前方倏地起了一抹柔光,梁译尧揉了揉眼,确信这并非幻象。随着火光的跳跃,人影也显了出来。
“太傅……”梁译尧低声轻唤。
“殿下,”祝灵雪略一屈膝,举着伞上前几步。伞下烛火摇曳,映在眼前如玉的脸上,下一刻,伞被塞进了梁译尧手中。
“风雪渐大,殿下回宫当心路滑。”
祝灵雪抬头,与梁译尧对视,片刻后转身离去。
“太傅!”
身着白色软毛织锦披风的人儿,转眼间与雪色融为一体。夜幕之下,再也追寻不到身影。梁译尧想大声喊住她,话却堵在喉咙,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最后还是无力地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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