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天坑

乌泱泱地人群规矩站好，嵇虔和流风岚无意插手，自觉站于人后。
  为首老者是一隐世千年的散修，世人尊称一句，离水老祖。
  极品水灵属，修为已臻渡劫中期，是这些大能里修为最高的，也当开得这头。
  “世人皆知，无幽山上魔渊巅魔阴瘴气氤氲多年，因着无幽山众多先辈才将其囚困于一隅，然而如今情形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身后阵法内，漫天魔阴瘴气肆虐，无幽山地界千百里内再无生机……”
  话音一顿，离水老祖不动声色扫视了一圈人群，有部分人面色惨白，显然不大愿意进去，许是他宗用来充数的弟子。
  然事关苍生，他可没那良善心思去在意他们愿意与否。
  “然则，事情虽已成定局，却不知缘由，我等修士，当有感怀之心，无幽山看管魔渊巅多年未曾出事，今朝突生变故，我等，应当为死者讨一公道，省得旁人口舌，论那无幽山，魔窟之妄言！”
  “还死者公道！还死者公道！！！”
  一番话落，众人热血沸腾，纷纷高喝应声，离水老祖满意颔首，待差不多了，方作噤声动作。
  “诸位弟子也无需惧怕，此行由本尊，和身后一众道尊一起，与诸位同往，必会护诸位周全。”
  此言一出，原本不大乐意的那部分子弟面色稍虞，忙和众人一起向几位大能拱手见礼，“吾等，多谢道尊。”
  正义凛然的话后，数百人分了几队先后进入其中，每队由一大乘期大能带头，共成五支队伍，往阵法之内，被魔阴瘴气肆虐的无幽山地界而去。
  流风岚和嵇虔，以及其他几位他宗长老目送队伍离去后，转身回了营帐。
  他们不可能所有人都进去，而留下的他们，则负责后勤，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嵇虔没想到的是，被无幽山之事引出的大能，竟都进去了。
  实在是莽撞！
  若那黑掌当真是魔尊所为，说不定魔尊也在时刻关注无幽山之事，而这些擅自闯入的，就是最好的祭品。
  是的，祭品！
  这是嵇虔没有和众人说过的，因着没实据，是她根据九尊大人传来的讯息猜测的结果。
  魔阴瘴气虽危险，可数千人，竟无一生还，说是被献祭了都不为过。
  只是，那些自傲的大能，听不进她这小辈的话，一意孤行。
  连魔尊之说，都当她在危言耸听。
  世人皆知，魔族和鬼族，早在几千年前就已无踪迹，到了今日，却被传成了魔、鬼二族早已灭族，再无回还余地。
  可不久前那未知的秘境，恰恰好证明了，他们并非灭族，而是养精蓄锐，只待时机到来，一鼓作气反扑修界！
  如今无幽山这事，说不准就是个开战的号角！
  “嵇大人？可是有什么顾虑？”
  流风岚与嵇虔并肩而走，自是看到了对方面上的凝重，故而，凑近女人耳边轻声询问。
  暖热的呼吸打在耳上，嵇虔有些不适，往一旁挪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回头瞧见流风岚眼中戏谑的笑意，心头起了异样，故作随意别开了脸，语气淡淡道：“无事。”
  脚下一倒腾，步子跨大了些，拉开了与流风岚的距离。
  流风岚一怔，忽而低头笑开，嵇虔也太不经逗了吧。
  “嗯？流风庄主这是有什么好事吗？怎笑得这般开心？”
  流风岚闻声侧头看去，是浮翎宗宗主司徒禹川，中年男人面容俊朗，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一处处惹得女子心猿意马的俏儿郎。
  然而深知其脾性的她可不喜，眼里笑意倏尔尽数敛去，流风岚背手昂首，与男人擦身而过，留下一句淡漠的话，“司徒宗主不若多多祈祷一下，众道尊们能凯旋而归。”
  心中却在腹诽，这老东西也是个人精，听说他们浮翎宗在无幽山折损最多，却能按耐住性子，拒绝了与道尊们同往的提议。
  看来，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重新追上嵇虔后，流风岚不再开口，默默跟在其身后充当背景板。
  嵇虔也不能说无故开口赶人，何况她一加快步子，这人就也跟着加快，甩都甩不掉，偏偏又不开口，最后也只能无奈让她跟着。
  另一边，由离水老祖为首的一众大能带着各自小队子弟进去后，不仅分散了，还迷失了方向。
  青灰之气虽浓郁，且未达遮天蔽日之象，依旧能隐约看见方位，可无论他们怎么走，却总是会失之交臂。
  同两条平行线般，怎么也交汇不到一处。
  “老祖，我们是不是误入阵法中了？”
  开口的，同样是名散修，修为却已达合体，不比大宗子弟差。
  离水老祖闻言抬手止住了队伍的脚步，将近百人的队伍因着一直打转，有些人已然开始烦躁不安，此刻突然停下，给了他们宣泄的时机。
  有人崩溃抱头痛哭，哀求道：“老祖，这鬼地方怎么也走不出，我们回去吧！”
  其他人虽不至于如此，但惨白的面上也露出了认同的神情。

  离水老祖眉眼微沉地看了眼众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原地休息片刻。
  因着有大能带头，且能护他们不受瘴气侵扰，所以即便听出了离水老祖的坚持，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一脸颓败地席地而坐。
  就算是崩溃落泪的子弟，也没一人敢擅自离队。
  离水老祖拉着原先开口的修士往前几步，指着前方青灰之气再浓厚也遮不住的黑影，沉声道：“那边是魔渊巅，我们此行，需到那里才可。”
  修士看了一眼悬于空中的黑影，而后微垂首，作洗耳恭听之态，问道：“老祖有何打算？”
  离水老祖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态度满意，“你先前说，我们许是误入了阵法？”
  修士不解，话留三分道：“在下不知阵法，只是见我等一直打转，才有此猜测，或许…不是阵法，而是，幻境？”
  修士边说，余光时刻注意离水老祖的神色，见并无变化，不由松了口气，至少没说错话。
  离水老祖抚着白须，略沉思道：“先前嵇虔说过一事，道是无幽山门人，竟只有外门子弟逃离，而这魔阴瘴气，却非一开始蔓延至如此地步，可见……”
  修士恍然，立刻接道：“说明有阵法囚困住了其他人，令他们求生无门！”
  “嗯，孺子可教！”
  “可老祖，若有阵法，为何这魔阴瘴气还会蔓延？”
  离水老祖拍了拍他肩，语重心长道：“这便是我等需要探查之事了。”
  随后回到人群前，招呼众人整队，继续向前。
  这一次，他们再未如鬼打墙般与目的地错过，而是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那道宛若天坑一般广大的大洞旁。
  “这这、这便是无幽山地界？！”
  “不是说无幽山山脉连绵似弯舟吗？怎只有个天坑？！”
  寻常弟子没资格议事，自是不知，原本的无幽山，早已塌陷成坑。
  那些外门子弟和百姓们，也是因着听到山塌地陷的轰隆巨响，才察觉到出事，才能及时逃生。
  只是离水老祖也没想到，竟会塌成这副天坑模样。
  而那魔渊巅，仍距他们百里之远。
  这时，周边踢踏连绵脚步响起，众人一惊，连忙拿出武器戒备。
  片刻后，有人拨开青灰之气，露出面来，众人顿时放松。
  却原来，是其他小队之人。
  为首大能见到早一步到了的离水老祖等人，抱拳笑道：“不愧是老祖，竟比我等早先一步。”
  离水老祖摆摆手，自谦道：“诸位抬举了，本尊亦是刚到，此前在道上耽搁了不少时辰，倒是惭愧。”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客套话了，老祖，您看现下这般情况，我等该如何？”
  离水老祖望向天空中的魔渊巅，山峰周身被瘴气环绕，似在护卫其周全。
  而魔渊巅之下，是魔阴瘴气铺满洞口的天坑，根本看不清底下情况。
  见状，离水老祖神识外放，试图以神识之力破开瘴气窥探下面。
  其他人感受到了离水老祖气息的变化，皆默契噤声，不再开口打扰。
  老祖神识畅通无阻飘向魔渊巅正下方，而后没有丝毫停滞往下继续游走。
  陌生的气息初初落入瘴气中，仿若石子落了水，原本平和的瘴气突然如沸水般翻涌，其他人只见瘴气忽而绕旋，似在与什么对抗，慌忙吓得连连后撤。
  离水老祖分不出其他心神，一心破开瘴气阴云，然而瘴气却开始寻着气息，忽而卷起一席青灰色龙卷，猛然朝他撞来。
  其他大能一惊，连忙闪身上前抬手相抵，“老祖且专心行事。”
  离水老祖面上沉沉，若细看，能发觉他额际的细汗。
  其他人子弟闻言才知道离水老祖许是做了什么，才惹得瘴气反扑，心生顿时生出了些许钦佩。
  见大能们专心为离水老祖防守，虽不至于上前相助，却也默默为离水老祖防备后背。
  离水老祖没了顾忌，再度运转体内元力传入神识，以增强神识力量。
  几番胶着后，终是破开一道口子，顺利溜进了瘴气之下。
  没能将神识绞杀的瘴气恍若疯了一般，数道龙卷高抬起，如山崩般往众人所在地袭来。
  众人一惊，再无法安然待在原地，惊叫着往来处逃离，“救命啊！我不想死！！！”
  “回来！莫要乱跑！冷静！！”
  大能要护着此刻抽不开身的离水老祖，只能眼睁睁看着不少弟子四散逃开，而瘴气龙卷也随之分出数道胳膊粗的利刃状追了上去。
  无奈，只能让其中两位大能抽身去阻止还未能散开的其他弟子。
  “不想死的过来！别添乱！”
  两位大能一人一个方位撑起偌大结界，将大半人罩了进去，其余未能进去的弟子连滚带爬从缺口跑了进去，才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结界四周嘭嘭作响，却是瘴气化刀刃不甘心地往结界上扎。
  听到响声，弟子们下意识抬头一看，忽而“啊！”的一声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其他没晕的弟子也好不到哪去，面色白得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气。
  震颤的瞳孔倒映出了上方密布的青灰色长剑，正似落雨般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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