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之上
天之上是什么呢？
在历史上，许多人都追问过这种问题。
他们有些人自比天高，奴役他者，落得玉石俱焚的下场；
有些人梦比天高，躬行一生，献给了自己认可的存在；
有些人心比天高，竖尽久劫，活出了不一样的自我；
有些人道比天高，荆棘满身，也要践行人类的真理。
……
答案各式各样，许许多多，无穷无尽。
回答的人也是。
张安生依旧看着迷人的蓝宝石一般的天空，思绪飘向远方，尝试站在元宇宙的视角看看自己身处的虚拟世界。
第一层是不可探知的云梦星河；
第二层是娱乐至死的爱斯莫多；
第三层是厮杀不断的罗马盛宴；
第四层是百花缭乱的琉璃庭园；
第五层是镜花水月的幻想灵境；
第六层是无边无垠的记忆苦海；
第七层是吞噬万物的时间深渊。
因为有着重力，人才会有上下之分。
无论这重力是虚拟的，还是现实的。
如果放在元宇宙的尺度上，脚下这片大地也可以称为“天之上”。
任何一层、任何事物都是有可能的。
没有头绪，也没有方向。
“还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吗？”
张安生问道。
“一人只能回答一次，错了就不能再来了，连进去都不可以。当然了，你也可以让其他人来回答，这家店欢迎每一个人类。”
梭罗说完，摆了摆手，显得自己也有些无奈。
“你应该是公会最后一个来尝试的了。”张安生摸了摸下巴，“看来收10积分也不是为了骗钱嘛。”
那一刻，他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想起了刚刚上学的时候，教授给他们讲述的生命主义积分制度。
A级居民每月能固定获得联席议会发放的30积分，以及相当于30积分的算力份额。B级的是15积分，以及相当于15积分的算力份额。张安生现在所住的房屋是父母的，属于非卖品，具有固定的传承制。而联席议会规定A级居民每人拥有40平方米的免费居住权，B级是35平方米，超出了需要缴纳积分或者金钱。
现实世界跟虚拟社区的积分是通用的，每月30积分用来应付生活勉强足够，但想要更多的产品就需要学习、考试、比赛、工作、创作。
或者进入迷宫区域进行探索。
用旧世纪的话来讲，就是游戏比工作赚得要多。
在虚拟世界，玩家生产或者从迷宫获得的物品，可以通过购买月卡摆摊出售，也可以租用商铺，长期经营。
摊位月卡售价是3积分，年票是18积分；普通商铺每月租金是30积分，年票是150积分。
高级商铺、攻略组的商城、公会总部都是没有上限的。
所有日常经营都可以委托AI进行管理。
当然，嫌麻烦的，可以直接卖给联席议会旗下的游戏商会，他们什么都收，但这要收取17%的所得税。
一次迷宫的入场成本根据难度不同也有所区别，大多为1到10积分。产出不确定，能掉落稀有装备跟材料的可以卖到上千积分，如果损坏了本身携带的装备，也有可能倒赔几千积分。
“打住打住。”
少年的思绪回归到店门前，半开玩笑地说道：
“她只是轻轻地惩罚一下你们。没有成本的尝试，会让你们变得轻浮的。”
许多人就是这样，意识不到做事的时间成本、沉没成本，往往只有明码标价才会让他们有所察觉。
要不，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少年刚想推门进去，想起一些事。
“对了，那个新迷宫叫什么名字？”
“时间魔女的密室。”
“哈?”
他放下了手，转过身，看向那个穿着厚重红蚂蚁铠甲的壮汉。
又是魔女吗？
不对，迷宫用“魔女”两个字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
“那是一个不正常的迷宫。”梭罗一脸无奈地补充道。
“有多不正常？”
“有幽灵。”
“迷宫有幽灵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那个幽灵没有血条。”
“……”
“这个迷宫规定，玩家每个星期只有一次探索机会，失败了就浪费许多材料跟门票，还有修理装备的钱。半年了，地图被攻略了大半，可是有一次，我看到了传闻中的幽灵。那大概在两个月前，我们公会正在迷宫的第三层探索，处理完几个精英怪物，来到那个区域的boss大厅，就看到一团白雾干掉了一整支12人的陌生攻略组，最后他们的那个队长用特殊技能驱散了一点点的白雾，我看到了那个幽灵的侧脸。”
“给我的感觉像是梦魇的主唱。”
“！！！”
听到这个，张安生难以抑制地瞪大了眼睛，但还是强压住了心里如超新星爆发一般的情绪，没有喊出来或者冲过去抓住壮汉问个究竟。
漪梦的死太诡异了，他真的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的线索，即使是假的，他也愿意去看一看。
他平复了情绪，冷静地对眼前的人说道：
“梭罗，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
……
十几分钟后，张安生推开门进到了名为“魔女之谜”的店里。
一进去，发现里面大有不同。
场地十分宽敞，跟外边看到的大小差了不止万倍。
这是一个小世界。
百灵鸣叫，暖阳倾泻。
花纹不一的鼯鼠如候鸟一般，掠过看不到尽头的湖面，泛起一道又一道金色的涟漪。
它们落在参差有序的苍翠林木上，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来客。
张安生也挥挥手，跟它们打招呼，可鼯鼠们并不理睬，又飞向离森林不远的高处。
那里有一座花园。
中间是六翼女神雕像的圆形喷泉，周围的路由形态各异的鹅卵石的铺成，旁边簇拥着五彩斑斓的小花。再远些，能看到立着白色的钢琴。
暖风拂过，紫藤摇曳，蝴蝶纷飞，一个个装扮漂亮的少女嬉戏其中。
一座田园诗般的梦幻花园。
张安生久久地站在边上，难以释怀。
“如果她也能看到就好了。”
背后的入口已经消失，看不见其他客人。
“一叶障目，被店面骗了。也怪自己许久没来虚拟社区，还忘了有些店主喜欢用欲扬先抑的手法。”
要不，把影像同步到客厅，讨好一下狐丘老师?
反正今天也拿到了重要的线索，而且看到漂亮的东西，分享出去也是人的本性。
张安生背靠着沙发上，用现实的主观意识问道：
“狐丘老师，我找到了一家店，里面有许多珍藏级的女仆，你想要......”
“让我康康！”话还没说完，橘猫就激动地回应，连发音都有些不清楚。
“我可以把影像投影到客厅屏幕的。”
“不用这么麻烦。”
说罢，橘猫跳到他的旁边，把爪子按在少年另外的手背上。
“现在，你看到的会同步映射在我脑海里，你再分离部分主观意识就可以跟我对话了。”
“......”
“狐丘老师，我没什么感觉。”
“放心，我只能看到你看到的，听到你听到的，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技巧。”
“......”
“能处理主观意识的投射，这可不是什么小小的技巧，一般来说，这是死亡美学的手段。”张安生接着补充道，“在研究神经信号方面，死亡美学是最疯狂的，他们经常喊的口号就是——站在巨人的灵魂上！”
“狐丘老师，你拥有的技巧真的跟他们很像。”
“是吗？有空我真的想去会一会他们。”
一猫一人在分离的意识海对话着。
也可能是两个人。
“可是店主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谜题，现在的我没法解开。”
“什么谜题。”
“天之上是什么。”张安生接着说道，“每个ID只有一次机会，而且我进来前问过了，谜题不会改变，有些公会几千人都来试过，还是没人答对。”
“小子，你认为是什么？”
“猜不到，拆字题就是‘一’，地理题就填太空，文艺一些的就是人心、爱、法律、真理……答案可以是无限的。从店主的性格推测，她好像也没打算卖，每次抢到了都放养在这座花园里，让人来猜题，恶趣味满满。”
一个身穿女仆服装的店员迎了上来，带着张安生前往店主所在的地方。
一路上，看到许多形式各样的限定版女仆，少年和橘猫在分离的意识海里谈论着这一切。
“狐丘老师，你看看，这是一套六个的，分别是管家型、厨房型、育婴型、客厅型、洗衣型，还有究极限定版的寝室型。”
“半龙模样……我在一些游戏推广上见过，可是这并不在我的审美范围内。”
“狐丘老师，你不是应该很喜欢这种风格的吗？”
“我还是觉得纯人形的比较好，最好还得加对猫耳。”
“……”
“有点意外，我那个朋友倒是很想集齐刚刚那一套的，可最后那个寝室型的死活抽不出来，结果就高价在私人聚会上换到了一个。”
“你们的圈内叫‘换’，不叫‘买’是吧。”
“行话。”
“我倒想起一个词，也是行话，你猜猜‘潘西’是什么意思，又是哪个行业的话？”
“.....”
“狐丘老师，按照逻辑推理，你是看到这些漂亮的艺术品才想起来这个词，那么这个词就大概率跟眼前这些事物相关。”
“我猜，这个词的意思是‘少女’吧。”
意识海里的橘猫微微一愣，回应道:
“猜对了，那么行业呢？”
“装扮相关的，能够经常接触到女性的，民俗史课上，讲过一个词叫‘美容美发’，大概出自这个行业。”
“你们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理发行业了，把一切事务都交给智能家居处理。有些东西，不是光买服务的。你在去之前，会路过好看的巷子；在等待的时候，能够跟许多人交流，倾听各地的风土人情，也能了解许多人的经历、感情、烟火气；在理发的时候，师傅还会跟你聊家常、学业、工作；理完发了，你就像拆盲盒一样，不知道具体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等拆开的一瞬间，是普通版还是限量版一目了然。这种刺激，你们体会不到的。”
“智能给不了你们这些的。”橘猫爽朗地补充了一句。
“狐丘老师，一般理发的时候，我都会放纪录片，智能管家也会根据个人的需求说故事的，而且理发前智能家居已经预设好了结果，不会偏差一分一毫。我们这个时代讨厌不确定性。”
“......”
“是吗？有些时候，不确定性是最大的敌人，但更多的，它是我们的朋友。提出问题，意识到‘存在’的本身是不确定的，没有多少文明能做到这种事。”
谈着谈着，他们已经来到少女们嬉戏的花园边上。
“客人已经带到了。”
负责带路的女仆向前边微微鞠躬，然后退到一旁。
紫藤之下，少女们纷纷让开，一个身穿黑袍，戴着巨大巫师帽的女人出现在少年的眼前。
“是你？！”张安生没忍住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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