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凉都
雨后的夜很凉，我记不得自己该往哪一处走，也不愿意问别人，就这样走着，累了，就坐在了凉亭的石凳上。
“你在看什么？天空，月亮还是星星？”
许十三一个人坐在这里，抬着头很专注的看着。
“郭樊，你觉得月亮漂亮吗？”
今天是十五，月亮是圆满的，散发着柔和皎白的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它一直都是这样。
“它很亮，大概是漂亮的吧。”
人对于黑暗有无限的遐想，恐惧着其中的未知，却善于靠向光芒，甚至于爱屋及乌，对着一些亮堂的东西爱不释手。
“你问这做什么？”
“我只是忽然想起有个人曾讲过的一个故事”
说是，在几十年前，有一个漂亮的大小姐，她自小就被家里人溺爱，长大以后不免就有些娇纵。
有一天，她听见了父亲要把她许配给某人，她怎么可能乖乖听话，带了行李就离家出走。
家里人找不到她，就发布了悬赏，最后是被一个外族少年给接下了。
少年刚来中原，话还说不利落，第一次见少女，就被误以为是人贩子。
你追我逃之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故事，两人之间的误会解除了，关系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少女为那少年取了个名字，教他官话，少年也是聪慧，没多久就很熟练了，少年很擅长动手，总是能做出一些很奇怪的小物件来哄她开心。
直到某一天，少女指着天上的月亮问那少年：你觉得美吗？
少年答：让人心驰神往。
少女很开心，接着问：那你是想要这唯一的月亮，还是黯淡的星星？
少年却问了少女另一个问题。
月亮会长明，照亮这漆黑的人间吗？
有时候，月亮躲在云里，就只剩下星星了，那你要怎么样嘛？
少年思索片刻，对着她笑了笑：那就让它们都落下来。
“这之后呢？”
我不是很明白这段对话，更是好奇这两个人的结局。
“当然是他们在一起了啊，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从此一家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许十三看着很高兴，大概这个故事真的有个美好的结局吧。
江湖，有名气神兵，快意恩仇，亦是有儿女情长，让无数人难以自拔
“是吗，那可真好，如果我能回到从前，想必也能和他们一样幸福”
十年前的某天我彻底失去了我娘，她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我总觉得我爹其实对我没有多少感情，只是看着我娘的面子和他需要一个继承人的缘故，对我有几分在意。
那之后，我怨恨他，时常和他作对，将他引以为傲的功夫贬作一文不值，他的自大让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的愧疚，无奈，我理解，但我没办法原谅。
所以我要逃走，我不稀罕他给我的一切，我要的是凭自己得到的。
可是如果真的能重来，我宁愿一辈子做一个很乖的人，成长为他们想要我成为的样子
“十年前，我失去了我娘”
虽然这在我心头是一道伤疤，但我还是希望能有个人听一听我的伤痛。
许十三没有说话，没有安慰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我有些疑惑，正常人不应该在听到这种事情时会有一些同情伤感之类的表现吗？
“因为我爹也没了啊”
许十三淡淡的说着。
“那你娘”
话说到一半，我忽然想起那幅画，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子，这可是说错话了。
“抱歉。”
我这时候也只能像唐厉一样，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
“原来你知道了啊，我没见过她，她很早就离开人世了，如果真的有轮回，也该和我一样大了吧”
“那”
我欲言又止，对于有些事情，我总爱一问到底。
“我是个棺材子，你怕不怕？”
许十三突然站起来，双手成爪样，呲牙咧嘴。
这样子，居然怪可爱的
“你怎么都没反应啊，这样你怕不怕？”
她挤眉弄眼，成功的把我逗笑了。
“我怕你做甚，都是一双眼一个鼻子一张嘴，你还能变成妖怪把我给吃了不成？”
“切，没意思，小时候那小孩儿说我是丧门星，我就在夜里挂在他院子里的树上，就这样对着他，当时他就给吓的尖叫开了”
她哈哈大笑，和平时的样子有些许不同。
“他们都觉得我是个不吉利的人，是个妖怪，我也只好做一些妖怪该做的事喽。”
她理直气壮，让人觉得这件事本来就该是这样。
我却觉得这更加的真实。
“我好怕啊，你好可怕啊！”
我捂着胸口，像是受到了惊吓。
许十三不需要同情，她以一种嘲弄的姿态看着人们的愚昧，这样的她是不会为那些人的态度受到打击。
“你这样也太假了吧，我不和你玩了。”
“唉，别走啊，十三，给你。”
我拿出了准备好的药盒，吩咐她隔两天就吃一次。
我配了三种药丸子，用小格子分开了。
“好漂亮啊，这也是你做的吗？”
这当然是出自我的手，雕刻的花纹和碎宝石也是我亲自设计。
“今天下午你就是在做这些药？”
没错，我总觉得我该做些什么，她这样粗心大意，自己的身体都不当回事，我却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
“那我就收下了，郭樊，你真是个好人。”
许十三对着我道谢，但我怎么觉得这话不太对啊。
夜很长，我的梦也很长。
我惊醒，摸着虚汗。
太可怕了！
我怎么在梦里就把许十三和唐厉的脸带进了那个故事。
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许十三含情脉脉可怕，还是唐厉那张死人脸居然能露出那样柔和的表情恐怖。
“呦，郭樊，你今天起的够早啊，今天我们吃红汤，你要是吃不了辣，也能去喝豆浆，吃包子”
“一大早就吃这么辣，肠胃能受得了吗？”
我看着许十三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更是觉得这件事很迷惑。
齐可言：“当然是开心喽，先满足了胃再说。”
然后我就加入了李白银的一方，默默的看着那翻滚的红汤。
“什么？”
衙门里来了人，齐可言一听这事就坐不住了，看了一眼那诱人的锅子，还是选择先去办正事。
“走吧，当堂会审，我倒要看看这人是个什么狗东西！”
有人投案自首了，好像是一个茶楼里的伙计。
“堂下何人？”
那审问的看见齐可言来了，这才发问。
齐可言对于这些事情很感兴趣，他当然也卖个好，不然让人给定个失职的罪过可不妙了。
“草民周百，官老爷吉祥！”
周百五体投地，高声喊着。
“你来自首，是你杀了柳姑娘？”
“回大人，是草民做的”
“具体说说经过，你为什么杀了柳姑娘”
“草民贪财，见裴先生给了一幅古画，这便起了歹心，想要据为己有，想要偷窃，一时不查，反倒伤了人性命。”
周百的话毫无起伏，像是再念一段事先准备好的文字。
“老爷圣明，草民愿为柳小姐‘祈福’！”
这‘祈福’是前朝的一项刑法，将石头吊在头顶，脚腕绑住，让人从上面满满往下放。
石头的重力不会立刻让人毙命，只会一点一点的压弯人的脊梁，戳穿脏器，最后的时候，就会呈现一个跪倒在地的虔诚的忏悔者。
受刑时被害人的尸骨，活着与之有关的人和物是要在场的，也算是亲眼看着这些畜牲遭受折磨。
这话一出众人就有些诧异了。
“三日后问斩，压下去吧。”
呵，一个犯人而已，死法也是他能决定的？
“清天大老爷，草民求求您，让草民再见一见柳小姐吧！”
“公堂之上，也敢叫嚣，给我先打他五十大板！”
“大老爷，草民不是凶手，不是凶手啊！啊啊啊！”
被扯着打了好几板子，他开始求饶。
齐可言：“住手，别把他打死了！”
“关叔叔，此案我觉得还有不小的疑点，他的动机和具体过程都没有讲述，这样是否过于草率了。”
“停手，让他继续说！”
“草民当日只是看着柳小姐没了命，好心的将她埋了起来啊！”
周百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的雀斑看着就更脏了。
许十三：“那你为什么来投案，还要求那样的酷刑？”
“草民仰慕柳小姐，时时刻刻都想要和她在一起。”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的荡漾。
看的众人恶心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齐可言：“既然你爱慕于她，当日为什么不报案，为她申冤”
没人信这家伙的话，但如果真的是他知情不报，这也够可恶。
“草民确实没有做这些事啊，当时只是一时慌了神，急于让柳小姐入土为安，那古画，草民是放在了杂物间的角落里，用灰布裹上了”
“若是草民想要钱财，那早就出手了。”
“罪犯周百，说说你当时发现了什么？”
“草民记得那是卯时二刻，草民路过柳小姐的屋子，看着里面的灯没有熄灭，就壮着胆子敲了敲门，没人答应，这才进去，就看见柳小姐到在血泊里”
“大胆周百，居然敢愚弄本官，以为当日在茶楼的本官是死的吗！”
那个时间就不对。
一个死人，该怎么在一个时辰后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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