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探城主府

　　羽化尘已经从城主府的东侧潜入了府内。

　　他凭借着记忆，向着之前看到的那个地方移动。

　　这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刚才他在钟楼上观察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城主府的守备力量很薄弱，每个区域虽然都有人在巡逻，但大多是两三人的小队伍，而且看起来还都是普通的士兵。之前叶霜提到过，莫节曾经招募了不少的江湖高手。但是至少从现在看来，府内一个高手也没有出现。

　　这个现象也让莫节越发得可疑。一个已经知道妖魔存在的人，府内却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防御举措，就好像他已经知道妖魔不会在这里出现一样。

　　闪身又躲过了一个小队，羽化尘已经来到了之前看到的庭院。

　　他没有第一时间潜进去，而是移动到了靠近房屋的那一侧。隔着院墙附耳倾听。

　　院中一共有三间屋子，每间屋内都有呼吸声传来。左右两处的屋内，各有一人，气息皆是悠长平顺，应该是有武艺傍身的高手。而中间的屋子也有一人，只不过此人的气息十分虚弱，像是个久病缠身的普通人。

　　“莫节是得了什么病吗？”羽化尘有些纳闷，之前好像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虽然有疑问，但是羽化尘依旧认为，这屋内之人大概率就是城主莫节。

　　一路而来，偌大的城主府，他都没有再感受到其他高手的气息。可能还有一些偏远的地方无法探查，但是此地处在府内中心位置，又有高手相伴左右，应该已是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已经确定了目标，但是羽化尘并没有贸然进入院内。他倒不是怕被发现。说实话，那两个高手的实力确实不错，但是充其量也就是三品左右的真武人，以羽化尘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被他们发现。只是因为还有一件事情让羽化尘非常在意，所以他才迟迟没有行动。

　　这三人传来的呼吸声没有丝毫起伏变化，就连位置似乎都没有移动过。

　　另外两人羽化尘还可以理解，作为真武人，若是处在修炼之中，就会呈现这样的状态。但是那个疑似莫节的人就非常奇怪了，此人同样是没有移动。而且屋内既没有翻动书页的声音，又没有毛笔摩擦纸张的声音。

　　羽化尘很好奇，这人究竟在做些什么？作为一个城主，在屋内一动不动，既不是在看书也不是在写东西或是处理公务。难不成他也是在修炼？

　　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让羽化尘一直没有选择进入院中。他总是有一种感觉，似乎这几人就是在等着自己。

　　时间飞速流逝，饶是以羽化尘的耐性，他也等不下去了。管它是不是陷阱，进去一探便知。况且他和王文博叶霜两人还约定了时间，若是迟迟不归，指不定那两人要做点什么。

　　然而，就在羽化尘刚要动身的时候，右手边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他赶忙压低身形，溜回了藏身的地方。

　　“师兄？刚才看到的位置就是这里了。”

　　“呼，总算找到了。这城主府确实太大了，早知道一开始就再记得清楚一些，害的我们一顿好找。”

　　两道声音很轻，但是传到羽化尘耳中却是一清二楚。

　　紧接着，两道身影从他身边快速闪过，直接飞身跃上了院墙。

　　羽化尘躲在后面看得真切。这一男一女两人和他一样，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他们随身都是佩戴了一把三尺长剑，剑鞘细长，上面凹凸不平，似乎刻了一些图案花纹，只是夜色笼罩下，看不太清楚。剑柄的末端都是一个圆形的剑镡，羽化尘能隐约看见，上面画着的太极阴阳鱼。

　　“太极门？”羽化尘一惊。

　　西州有名的江湖势力都被编到了一段顺口溜中，

　　“五岳合，四派分。

　　三门鼎力，两阁争。

　　观上青云，寺落穷天。

　　寂寥，寂寥，可知如何天下晓？”

　　这顺口溜中提到的三门之一，就是太极门。

　　太极门也是历史悠久，传承底蕴深厚。而且其开派祖师三丰道人创造的太极意境，其中所涉及的关于阴阳的天地至理，包含甚广，在很多领域都被得到了应用。而各门各派武学中以柔克刚的观念，也多是从太极意境中转变而来。

　　虽然太极门的武学厉害非常，但是这种需要领悟意境的武学，对于习武之人的天赋悟性有极高的要求。这也是这数十年来，太极门不断衰落的主要原因。实在是门派的更新换代有些青黄不接，能够完全掌握太极武学的年轻弟子越来越少，更不要说学习那生涩难懂的太极意境了。只不过凭借着深厚的底蕴，太极门依旧稳坐在三门之首的位置。

　　“为什么太极门的人会出现在这里？”羽化尘不解。

　　“难道，他们也是来调查妖魔的事情？”羽化尘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西州并没有出现妖魔，但是自从师傅和他于北境返回后，隐龙阁就将这个消息，秘密地传到了各大门派之中。

　　所以现在的西州，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已经是暗潮涌动。不相信此事的门派，会派弟子前往北境调查，而相信了的，则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

　　在西州，所有的城市都是由一个或者多个门派同时管理。他们就是自己城市的发言人和守护人。因此若是真有妖魔，自然是要早做打算，以防万一。

　　即便如此，太极门也断不可能派弟子来此处调查。隐龙阁收到的是晓天下的秘密委托，所以这种任务不会被第三方势力知道。那么这两个太极门的弟子来到此处怕是另有隐情。

　　事已至此，羽化尘只能静观其变。他现在也有些头疼，这件事情本来就已经很乱了，处处透着古怪，现在又半路杀出两个太极门的弟子，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到两个太极门弟子准备潜入院内，羽化尘也是悄悄跟了上去。不过他并没有一同进入庭院，而是蹲在院墙上静静地看着那两人。

　　两人身手都不错，至少有两品以上的内力修为。只不过他们似乎没有什么经验，探查的路线乱七八糟，毫无逻辑。

　　他们现在正走在屋脊之上。这是很多新手会犯的错误。因为屋脊宽敞平坦，比旁边倾斜的顶面好走得多。所以新人图方便，都会选择在屋脊上行走。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滑油”。那是从树木中抽取的树脂提炼而成。成型后，无色无味，却滑腻异常。

　　有人会将滑油无规则地涂抹在屋脊之上。因为无色无味，薄薄的一层附在上面，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就算是练过轻功的人，突然踩到，也很难把握平衡，只能失足摔下房顶。

　　而且因为是不规则涂抹的缘故，所以即便是有些经验的人，靠手去触摸或是仔细观察也要耽误不少的时间。因此像羽化尘这样的老手，一般都选择直接走在屋面之上。

　　虽然屋面倾斜难走，还要时刻小心把瓦片踩碎，但是比起前者还是能节省不少时间的。滑油也因为其特性，很难在倾斜的屋面上保存，所以走屋面才是最合理的做法。

　　不过羽化尘也提醒不了两人，所幸的是，这屋脊好像非常正常，没有被动过手脚。

　　但是有的事情你越是担心，它就越要发生。

　　走在前面的女弟子，突然一个趔趄，右脚向前滑出，身子已经悬在了半空，整个人向后方倒去。

　　那男弟子到是反应极快，一伸手，一把就拉住了要摔下去的女子。羽化尘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要是掉下去，惊动了别人，还真是有些麻烦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羽化尘呆若木鸡。那男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妹为什么会脚下打滑，他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事件。所以为了体现出英雄救美的“美感”，他竟然拉着女子的手，旋转半周想要把她揽入怀中。可是，当他以右脚为轴旋转的时候，左脚也自然而然地踩到了那摊滑油之上。

　　“咦？”男子一愣，左脚已经失去了控制，直到他带着女子往下摔落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有趣的是，那男子摔下来的时候，头偏向一旁，正好看到了蹲在院墙上看得“津津有味”的羽化尘。

　　男子眼睛睁得老大，紧紧盯着羽化尘，眼中满是特殊的意味。

　　羽化尘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跳下了院墙，回到了之前藏身的地方。

　　不是他不想帮忙，一方面实在是距离有些远，自己也是力不从心。另一方面，自己是来调查的，他并不想因为多管闲事而暴露了自己。而且虽然被这两个“傻子”打乱了计划，但是说不定一会趁乱，还能再偷摸地查点什么线索。

　　“咚！”，身体和地面碰撞的声音传来，在这个寂静的晚上显得特别刺耳。随之而来的还有男子的闷哼。虽然以他的实力，从那种高度摔下来并无大碍，但是身上还带着他的师妹，这一下子也足够让他缓上很久了。

　　“砰！砰！”两声，房门被直接踹了开来。

　　“好啊!还真得被莫大人说中了，果然有人要来。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城主府也是你们能闯的吗？”

　　“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另一道声音响起，还伴随着刀剑出鞘的声音。

　　“师妹快撤!”男子发现事情不对，立刻站起身，拉着他的师妹从后墙跳了出来。

　　他一落地，还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刚才掉下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羽化尘早就已经提前转移了位置，躲到了另一处树林之中。

　　“追。”院内的两人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也是翻墙而出，追了上来。其中一人还吹响了手中的哨子，通知自己的同伴。

　　一瞬间，周围就是“热闹”了起来。看来参与围捕的人不在少数。

　　羽化尘安静地等在原地。他知道，这对太极门的弟子虽然实力稍逊于追捕的那两人，但要是一心想着逃跑肯定没有问题。而且看刚才那男弟子撤退时的果决，应该不是鲁莽恋战之辈。既然这样，那羽化尘也没有必要出手相救，暴露自己。

　　半晌，声音逐渐远去，似乎双方已经追逐到了其它地方。

　　确定了四周没有留守的人，羽化尘这才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想来也奇怪，这院内的若是莫节本人，怎么可能没有留下人来保护？莫非这院中的另有其人？

　　既然有疑问，那便进去一探究竟。想到这，羽化尘也是进入了院中。

　　他没有像之前计划的那样走房顶。既然院中已经没有其他人，那就没有必要那么小心，从正门正大光明地走进去也是无妨。

　　来到了院子中间的那间屋子，羽化尘飞身跃上了二楼。

　　二楼是个不大的房间，周围两边都是楼梯。此时的房间中依旧是灯火通明，却没有人影闪动，似乎那人完全没有受到刚才骚动的影响。

　　羽化尘悄悄靠近，想用手在窗上糊的砂纸上开个小洞，偷偷查看一番。但是当他碰到窗户的时候才发现，这窗户竟然不是普通的砂纸糊制而成，而是使用了明瓦。

　　明瓦不是瓦。它是用蚌壳打磨成带有四个圆角的方形薄片。在透光性和抵御寒风方面都比传统工艺制作的窗子效果更好。

　　但是这种技术只存在于东岛地区，而且就连原料之一的蚌壳，也是东岛的特产。因此，别的地方想用明瓦制窗，那就只能和东岛的商人购买。价格极其昂贵不说，产量还少。据说即便在上京，能用的起明瓦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刚才夜色太浓，羽化尘没有仔细观察，不知道这莫节的府中还有多少房间使用了明瓦，如果只是这一处，那倒也还说得过去。

　　不过羽化尘也只是好奇而已，这明瓦本身是拦不住他的。

　　但是用手在明瓦上开个小洞，肯定是有声音的。想到这，羽化尘左手从衣中摸出三枚铜钱，他定睛看了一眼四周的树木，找准了几个方向，手中毫不犹豫，将铜钱射了出去。

　　“叽叽咕叽叽咕叽叽咕。。。”树上的几只鸟儿开始啼叫。羽化尘眼疾手快，趁着这一眨眼的功夫，右手食指用力，硬生生将一片明瓦上开出了一个小洞。轻微地响声也被鸟叫声掩盖了过去。

　　这树上的鸟叫夜莺，本就是以在夜晚啼叫而出名。刚才羽化尘躲在院外的时候，也曾听到它们不时鸣叫两声。

　　所以三处林子同时响起夜莺的啼叫，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果然，这屋内也依旧是十分安静。

　　羽化尘将眼睛贴了过去。

　　小孔不大，能看到的范围有限，但是所幸的是房间里面的空间也不大，且摆设简单，没有什么东西阻挡视线。

　　羽化尘最先看到的是一张木桌，桌子上点了好几根蜡烛，火苗噗嗤，噗嗤，烧得正旺。那桌面的右下角耷拉着一只手，骨瘦如柴，似乎暗示着他的主人状况非常不好。

　　目光笔直，视线已经无法看到更多，但只要眼睛的位置向左移动一点，应该就能看到那人的全貌了。

　　羽化尘屏住呼吸，调整着自己的视线。从手掌到手臂，缓缓向上看去。不过手臂被衣袖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终于，视线移动到了脖子的位置，下一瞬应该就能看到此人的相貌。

　　“呼。。。”羽化尘突然感到耳后一阵微风吹过。今天一整个晚上都没刮风，这道风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就好像是有人在耳畔低语时呼出的气息一般，只不过常人的气息是暖的，那微风却有些许的凉意。

　　“不对！”羽化尘瞬间扭过身子，右手已经握住了剑柄。然而，他的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此时，又是吹来了几道清风，看来真的是起风了。

　　这风一吹，羽化尘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有些凉飕飕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狼狈”了。不过细细一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刚才，他是真的以为身后有什么东西。这种能够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的东西，怎么能不叫人害怕？

　　羽化尘在心里嘲讽了自己一番，看来还是有些紧张了。虽然嘴上和叶霜她们说着没有事情，但是知道此地可能有妖魔出没，他的神经还是绷得很紧。

　　妖魔就是如此，你越是了解它们，就越会感受到它们的恐怖之处。只有小心谨慎，敢于直面自己的恐惧，才能够战胜它们。

　　羽化尘晃了晃脑袋，稳定了心神后，重新将眼睛贴回了小孔，继续观察。

　　。。。。。。

　　窗户的另一边，一双瞳孔血红的眼睛就这么透过小孔，静静地和羽化尘对视着。

　　“扑通。。。扑通，扑通。”不知道是谁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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