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玉蟾门

“老妇人？”

        那老板下意识回头看向妻子和连姑娘。

        男子见老板脸色有些奇怪，眉头轻挑，微微拔高了语气：“怎么？你们当真见过？”

        “……见过。”

        老板回答得犹犹豫豫。

        他原想问这些人同那老妇人是什么关系，若是一起的也可为自家可怜的小孙女讨个公道，但抬头看看对方几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光鲜亮丽的模样，想到对方的身份，不免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即便对方同那疯妇人是一伙的又能怎样？他一个年老体弱的路边老头子，哪里能问这些江湖人讨公道？

        说不得反倒因此害了一家人性命。

        这样想着，他深深藏住了眼中的无力与愤恨，继续道：“昨日午后，确有一个形容……奇异的老妇人途径此地，在我这茶摊上用了些茶水，之后便往东边去了。”

        他原想说“疯癫”，但想及眼前男子方才说话的用词，到底换了一样的，唯恐一时顾及不到冒犯了对方招来祸事。

        马背上的男子却没忽视他的异常，拧眉问道：“她可是做了什么不妥之事？”

        见这男子主动问及，老板心头的情绪一时压下了理智，脱口将自家孙女的事说了出来。

        只是老板预想中最坏的可能并没有出现，那男子沉默片刻后反倒翻身下马，冲着老板行了个拱手礼，神情有些不自然地道：“老板……对不住，您说的那位应当是我师父，她……心智与常人不同，但绝非有意加害，还请见谅。”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后跟着他一起下马的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接到他的目光，会意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纹样精美的荷包，从中取出一枚用油纸封住的药丸递了过去。

        墨绿衣衫的男子伸手接过将之递到老板面前，道：“此药可解她毒性，让她温水服下即可。”

        老板惊讶地看向眼前几人，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忙转头看向仍在茶摊上坐着的连姑娘。

        其他人也纷纷顺着老板的目光看了过来，神情疑惑略带打量。

        连姑娘也听到了两人对话，见此起身走到茶棚外，拿过那枚药丸剥开油纸细细打量分辨。

        片刻后对老两口点头道：“此药乃极海冰莲所制，确是解药无疑。给她服下吧，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好转，如此稍后也不必施针了。”

        她说完老两口连连点头，攥紧了那枚解药回到孙女身边。

        墨绿锦袍的男子视线跟着两人瞧了片刻，想起方才老板对自己与对这姑娘截然不同的态度，瞥眼朝连姑娘看去，似无意般问道：“姑娘也擅医术？不知师承何人？”

        连姑娘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看了一眼他和他身后的几个人，态度明显。

        想问她的出处，总要先自报家门才是。

        男子恍然，提起师门又恢复了之前的矜傲，淡淡道：“我等乃边南玉蟾门弟子，在下正是玉蟾门曼罗毒仙座下弟子细辛。”

        连姑娘早便有怀疑，听他如此说指尖几不可见地一颤，竟是深深看了细辛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细辛细长的眉紧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动作：“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耍我？”

        连姑娘背对着他，语声难得带着些冷锐：“我从不与玉蟾门的人打交道，自不必多言。”

        细辛眼中泛起些被冒犯的不悦，声音也冷淡下来：“不知玉蟾门何处得罪了姑娘，竟让姑娘如此冷面相对？”

        他这话说的，大有连姑娘不说出个理由绝不轻易饶过她的意思。

        连姑娘却没理会，径直朝前走去。

        细辛见此怒火涌上心头，一时没忍住竟直接动起手来。

        只是他的动手与旁人格外不同些。只见他指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晃动，一丝淡黄色的粉末散进风中朝着连姑娘飘去。

        已经走到棚下的连姑娘似乎察觉到什么，指尖轻捻，空气中便多了点淡淡的幽香。

        连姑娘冷眼看向细辛：“看在你门中长辈的面子上，我饶你一次，若再敢不知死活，休怪我不客气。”

        这是连姑娘第一次如此没耐性，也是她第一次这般认真地警告一个人，话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听得玉蟾门几个弟子皆是心头一跳。

        细辛虽也被这话中的杀意压得心头一紧，但注意力却更多地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不可能，这是我门中独有的金风玉露之毒，天下间少有人能解，你怎么会有解药？你是医谷的人？”

        金风玉露毒乃是玉蟾门秘药，服用之后可令人内力全失，浑身奇痒难忍，最终三日后全身溃烂而死。

        这毒药研制不易，要解更难，普天下只有他们玉蟾门核心弟子有解药，就连医谷中也只有极少数医术极高的老家伙能大概知道解法。

        他原本动手下毒只是心中不平，想要借此教训这女子一二，待她服软后再解了这毒。

        没想到这女子竟然随身携带金风玉露的解药。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说看门中长辈的面子，是哪位长辈？门主、长老还是师傅？若是两方相识至此她为又何如此厌恶玉蟾门？

        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心头，细辛想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连姑娘也未给他询问的机会，她连细辛之前问的问题都没回答，只冷冷道：“滚，再不走我就让你们永远留在这。”

        她身上的不耐与冷锐太过明显，细辛还未如何，身后的其他人就先打起了退堂鼓。

        他身后一个身材娇小，长相白嫩的粉衣小姑娘偷觑着连姑娘的脸色，怯生生拽了拽细辛的袖子，小声道：“师兄，她好凶，咱们走吧，在不走更找不到师傅了。”

        细辛还是有些不甘心，但看了看师妹有些苍白的脸和对方的态度，无奈只得作罢，气哼哼地上马带着人离开了。

        见他们离开，连姑娘的神色才慢慢缓和过来，看着桌上埋头舔舐爪子的灵奴好半晌。

        “曼罗疯了……师傅，你可快意了些？”

        灵奴的动作渐渐模糊，恍惚间她似乎瞧见了那个一身黑衣的小老头慈和地冲她笑，温暖干枯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眼中是她余生再难得见的温柔。

        “我们阿连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有师傅在，谁都别想欺负我们小阿连。”

        “阿连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不要在意旁人的目光，师傅护着你，看他们敢说什么！”

        “阿连这样聪慧漂亮，也不知哪个混小子有福气得了去？不过不管是谁，总归有师傅在，师傅不会让我们小阿连受委屈的。”

        “阿连，是师傅不好，师傅……要走了，你……别难过，要……好好的，师傅会……在天上看着你……护着你，愿你一世……顺心遂意……”

        连姑娘朦胧着双眼扯出一抹笑，悲戚苦涩如同寻不到家的幼兽。

        师傅，阿连想你了……

        似乎发觉了连姑娘情绪不对，灵奴停下动作看过来，瞳孔映出自家主人清丽的面容。

        它走到桌子边缘，抬头冲着连姑娘“喵呜”一声，试图身出小爪子安抚自家主人。

        连姑娘被它的动作唤回思绪，低头动作间似有泪光顺着眼角滚落。

        她冲着灵奴笑笑，眨掉眼角水雾，俯身将灵奴抱起，嗓音轻柔带着点沙哑

        “没事了，灵奴乖。”

        灵奴偏头舔了舔她的脸颊，连姑娘没有躲开，脸颊贴上灵奴细软的皮毛轻轻蹭了蹭，再抬头时又成了那个温柔和善、淡定稳重的医者。

        她浅笑着问茶摊老妇人借了盆水净面，而后走到小榻前解开了小姑娘的穴道。

        片刻后，小姑娘醒转过来，老两口忙将那解药拿出来让小姑娘服下，不出半个时辰，果然消了毒性，小姑娘也觉得舒泰了许多。

        老两口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孙女对着连姑娘就要跪地叩拜。

        连姑娘止住三人的动作，为免他们执意继续，转开话题道：“小丫头本就无辜，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日后二位还是寻个安宁地吧，这里江湖人往来众多，虽好挣钱，却是难免要吃些苦头。”

        老板也哀叹一声，愁苦道：“不瞒姑娘，今日那等恶客我二人已不是第一回遇见了，只是我儿子媳妇皆出了意外没了，只剩下这么个孙女，哪里能不为着她想？原想着在此处虽受些气，到底能多挣些，也好给我们阿芽攒副嫁妆，日后嫁个好人家。我们两个老家伙皮糙肉厚，挨些骂、受些打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他摇摇头，恨道：“只是没想到还有这样黑心肠的，阿芽只是个小姑娘，碍着他们什么了？竟也忍心下此毒手！方才我已同我家老婆子商量了，再是什么也及不上我家阿芽身子重要！就如姑娘说的，就是为了阿芽，我二人这回也要寻个安宁所在了，日后只恨不得离这群江湖人远远的，再不同他们扯上关系才好！”

        他刚说完，就被身边的老妇人扯了下袖子，当即回过神来道：“不是……我不是在说姑娘，我是说那群江湖人……姑娘同他们不一样。”

        连姑娘温柔一笑：“我知道，老丈不用担心。不过阿芽经此一事，倒也未必全然是坏事。她如今毒性已解，但先前气血翻涌之时却也冲开了她的经脉穴位，若是习武想必能事半功倍。二位若是有意，也可为她寻个师傅，教她些武功，日后也好有些依仗。”

        老两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不由愣住了。

        连姑娘却没多劝什么，转身离开了。

        人各有志，旁人的事与她无关，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就好，她也该出发了，再不走只怕又要露宿山野了。

        这样想着，她召回早被放到路边林中躲避烈日、自由撒欢的风藤，翻身上马顺着官道往前走去。

        只是前方的目的地却并非她一开始打算去的桐淮城，而是距离桐淮城不远的砚城。

        砚城，那个她阔别已久的城池。


　　https://www.lvscwx.cc/books/25250/25250639/2821290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vscwx.cc。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lvsc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