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楚摇光松了一口气，“是啊，有些事情可能时间有些长，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一提醒就想起来了。”

        送完周轻后，楚摇光开车去了海边。

        正在涨潮，海水疯狂的涌到岸边，像要将什么吞噬掉一般，疯狂的，歇斯底里的拍打着岸边。

        楚摇光停了车，把玻璃摇下来，听着海浪的声音，陷入安静中。

        海风穿过车窗吹到她脸上，湿润的风夹杂了海的气息让人觉得舒服，楚摇光觉得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每次周边有别人她都觉得自己绷的厉害，即使是最亲近的梁娉，她都不敢彻底的放松，无端的紧张。

        楚摇光看着海风一层一层的叠上来，又哗的一声整个撤走，不知道秦玄戈是不是赢了那场战争，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稀疏的星星在天空中发着微弱的光，格利泽…不知为何，虽然明白这大概率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但她却执着的相信一定有格利泽这个行星，也一定有秦玄戈这个男人。

        不知道哪一颗是格利泽星，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

        其实分别也没有这么可怕。65万个小时后，当我们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杯啤酒上相邻的两朵泡沫，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依偎的尘埃。宇宙中的原子并不会涅灭，而我们，也终究会在一起。

        如果格利泽真的存在，那么终有一天她会和秦玄戈相逢，或许作为两个独立的人，或许作为原子，但未来总会重逢。

        泪从眼角悄悄滑落，她看着远处的海面静静发呆，直到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当楚摇光回过神来后，就发现周围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慌，就连海浪都只是无声的拍打着海岸线，没有一点声音。

        楚摇光打开车的广播，没有信号，没有声音，周围的一切安静，安静的让人害怕，海浪，海风，车，都失去了声音。

        这奇怪的现象转瞬即逝，海浪又发出哗哗的声音，海风吹过她的耳畔也发出了呼呼的声音，路边的车，车里的广播也响了起来。

        楚摇光环顾四周，只觉得冷的让人害怕，她慌忙的驾车离开了海边。

        回到家，她开了所有的灯光，然而奇怪的事情并没有再发生，她简直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撞邪了。

        楚摇光开着床头灯，将窗帘拉的严实，努力的说服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说服自己陷入睡眠。

        然而越是强制入眠，意识反而越发的清醒，楚摇光的脑海里生出无数种的可能，却无法找到一种确定性。

        索性睁开双眼，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秦玄戈。

        黑暗的夜，还很长，她的人生也很长，还有很多的时间去缅怀一个，可能不存在，可能已死去，可能存在于几万光年之外的行星上的男人。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清冷的男人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她，略显消瘦的侧脸上，五官依旧英俊硬朗，脸色苍白，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润清隽，少了几分狠戾。

        “不要再找我，你找不到我的。”薄唇一张一合，字字却狠绝，让楚摇光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下去。

        “如何才能找到一个不存在的人呢？我只是一个梦，你可真傻，竟然会爱上自己梦到的人。”熟悉的侧脸上扬起一抹无情的笑容，似乎在嘲讽她。

        楚摇光摇了摇头，眼泪从脸上滑落的更凶了，“不…不…”她拼命的摇头，想要否认这一切。

        秦玄戈见她还不相信，抬眼看过来，目光狠厉决绝，“还不肯相信吗？难道真的要我死你才能相信？好，那我成全你。”

        秦玄戈说完，摁下了开关，完整的身体瞬间被炸成了碎片，鲜红的血肉直接飞到楚摇光的脸上，溅的她满脸血腥，一地的血肉模糊。

        “这样，你信了吗…”遥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统统进入她的耳朵，加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楚摇光终于抵抗不住，跪在了地上，拼命的摇头，不愿接受这一切。

        “不！”她嘶喊着从梦中醒过来，汗和着泪打湿了枕头，原来只是一场梦，还好只是一场梦。

        天色刚刚亮，楚摇光从窗户看出去，正好看见透着青色的天空。

        窗帘，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

        周轻很早便来找她，拉着她就要去做头发。

        楚摇光看着已经长的乱糟糟的头发，格利泽的每天都在忙于活命，很少有这种顾及形象的活动，她应了周轻，和她来到了一家平时会来的造型店。

        造型师见到楚摇光和周轻，脸上扬起一抹笑，这两个小姑娘他有印象。

        长得漂亮脾气还好，没有那么多奇怪要求，只是好久都没有来了。

        “楚小姐，周小姐。”造型师冲着她们打了个招呼。

        楚摇光翻了翻手中的造型册，看着上面光鲜亮丽的模特，不禁感叹，在格利泽的那些黑暗的生活里最想要回到的就是这个世界了，如果没有秦玄戈，可能能回到这里她会更开心吧，可如今，终究是多了几分惆怅。

        楚摇光合上手里的册子，对着造型师说道，“简单修剪一下就行。”

        周轻大呼道，“别啊摇光，你真当自己来剪头发的了？”她冲着楚摇光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说道，“刚刚秦杨给我发消息说，这次他要带个国外认识的朋友一块儿来。”

        周轻抢过造型册，跟造型师对着楚摇光一阵比划，终于敲定了最后的造型。

        楚摇光微弱的抗议声被忽略，造型师拿起工具就开始在她头发上大刀阔斧。

        楚摇光摇了摇头也就放弃了抵抗，周轻的审美很好，她自然不必担心，或许周轻也是想让她换个心情吧，楚摇光坐在椅子上，看着被剪断的头发从她肩头慢慢滑落。

        不知道坐了多久，造型师终于停下了，把防尘布一掀，“好了。”

        周轻和造型师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楚摇光都发出了惊叹声。

        剪短了的头发烫了一个卷，染成了黑蓝色，带了几分清冷和干练，更衬的楚摇光眉眼间淡淡的疏离，就像花丛里最美的那朵玫瑰，美丽高贵不可攀。

        楚摇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间勾了一抹笑，还不错。

        变美会让任何一个女人都感到开心，楚摇光自然也不例外。

        周轻兴高采烈的拉着她就要去逛街，刚出门，就有一个男孩子迎面而来，看着楚摇光连连回头，被发现后脸红了一片。

        格利泽。

        洁白的无尘室内，楚摇光躺在床上，身上插着不少的管子和电线，连进了一台银灰色的电脑里。

        秦玄戈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愤怒的抓住一旁军医的脖子，“怎么会治不好，你不是全格利泽最优秀的医生吗！”

        军医瑟瑟发抖，却不敢说一个字。除非他是神医，不然以夫人伤的如此压重，根本没有办法治好，甚至现在，清醒都是奢望。

        简慕安从秦玄戈手中救下可怜的军医，看着目光低沉不知在想什么的秦玄戈，劝道，“弟妹伤的太重了，猎豹直线撞击到巨石上，生还的希望本就渺茫…”

        “够了！”简慕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玄戈厉声打断，“你们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军医和简慕安静静的离开，简慕安关门之前，轻声的对着秦玄戈说道，“前线战场还需要你的指挥，联盟那边已经彻底抛弃了我们，卡什一直希望我们可以和他们合作。”

        秦玄戈眼底一抹狠厉，声音沙哑的说道，“我知道了，过会儿我就会回到前线的。”

        简慕安静静的合上门，他比谁都清楚秦玄戈现在的痛苦，心爱的女人在卡什的逼迫下被逼自尽，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而秦玄戈或许要因为全锋刃军的利益和卡什再次合作，这简直就是往人心口上插刀子，简慕安的眼里有对秦玄戈的心疼和钦佩。

        秦玄戈看着躺在病床上那个娇小的身躯，难以想象她此刻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本不应该这样的。

        他一直想要护她周全，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她，甚至在她摸爬滚打努力满身血污的重新回到他身边时，他为了军队又一次推开了她，她应该恨透了自己吧。

        又或许他应该放过她，让她就这么消失，也不用承受身体的痛苦，这样她还能够回到地球，回到她朝思暮想的家里，可是秦玄戈望了望她苍白的脸，如果她要回地球，那她身边也一定要有他，他不会让她就这样离开自己的！

        秦玄戈眸中的厉色渐深，无论如何她都要留在他身边！她也只能留在他身边。

        楚摇光周身似乎疼极了，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眉头紧紧皱起，秦玄戈的手轻轻抚上她的眉头，想要帮她把眉间的痛苦拂去，轻柔的动作像是唯恐惊醒了她，可他明白，面前的她，恐怕终究是醒不过来了。

        楚摇光陪周轻逛了一下午，累的不行，她第一次感觉到身体的无力，果然女人逛街是比训练还要难的事情。

        她坐在店铺的休息区看周轻在无数的样衣中间穿梭。

        过了一会儿，周轻就带着她的胜利品归来了，只不过却直接递给了楚摇光，“诺，去试试。”

        楚摇光哭笑不得的拿过周轻递过来的衣服，来不及拒绝就被推进了试衣间。

        衣服出奇的适合她，带着几分甜酷风格的工装设计，短裙刚好露出了她笔直修长的腿，心机的露肩设计也很吸睛，黑色的衣裙又为她添了几分神秘的妩媚，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咬了咬唇，不知道如果是秦玄戈看着这样的自己是不是会呵斥她不要穿的这样少。

        楚摇光顺利的看见了周轻眼中的惊艳之色，“我的天，这个胸是真实存在吗…”周轻喃喃的说道，紧身的上衣将楚摇光的身材勾勒的及其好，周轻边说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也不小但怎么就没人家那么优越呢…

        周遭炽热的目光让楚摇光有些陌生，她拿过自己的衣服想要换回去，却被周轻拦住，“就这样，挺好的，我们走吧，秦杨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楚摇光只好作罢，从店铺走到停车场短短的一条路上已经有超过五个男人过来要联系方式，都被楚摇光眼底的冷色吓退。

        周轻弯腰笑的不行，抬手拧了一把楚摇光的脸，“没想到我们摇光还会这一招。”

        楚摇光笑着和她闹，不着痕迹的躲过了周轻的偷袭，只是笑意远没有到达眼底。刚刚的一瞬更像是本能反应，本能的就想要躲过周轻的手。

        两人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酒店，秦杨还有几个同学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

        周轻一脸兴奋的跑过去，“秦学长好。”然后又和几个相熟的同学打过招呼，抬头看到站在秦杨旁边的女人，皱了皱眉头，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楚摇光停了车才走过来，刚到就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在场的几个男生都有些目瞪口呆，他们可从没见过女神这般打扮。

        秦杨冲她点点头，微笑着说道，“摇光，你可终于出院了，身体没有什么的不舒服的了吧？”关切的眼神让他身旁的女人狠狠的跺了跺脚，似乎在抱怨秦杨的忽略。

        秦杨并不理会，温和的目光依旧在楚摇光身上没有移开半分。

        楚摇光看了看秦杨身旁的女人，才知道为何周轻刚刚的脸色不佳。

        那女人叫孟蔻，真不巧，和她是死敌。

        孟蔻抬头，媚丽的杏眼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对着秦杨柔柔弱弱的说道，“摇光人缘那么好，秦学长这样的话摇光已经回答过很多遍了吧，可能是答累了，学长你看摇光这不好好的站在这儿嘛，还能有什么问题呀。”

        说着，身子向秦杨那边又侧了侧。

        周轻听了后，就想要站起来和她理论，却被楚摇光轻轻按住。

        楚摇光笑了笑，只是笑意里透着凉意，她看向孟蔻，冷冷的说道，“本来出院了就好了，没想到现在被恶心的胃里不太舒服，看来还是需要回医院在检查一下啊。”

        “噗”一个男生没忍住，笑了出来，楚摇光探寻的目光找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男生举手和她打了个招呼。

        楚摇光并不认识，漠然的看了一眼便又回到孟蔻身上。

        孟蔻朱红色的指甲狠狠的掐在桌子上，“你…”

        似乎正要发火，秦杨看了她一眼后立刻变得一脸委屈，“秦学长…”

        楚摇光见她变脸似得表演，回头对着周轻问道，“我还以为变脸是国家文化遗产，看来这下后继有人了。”

        这下子桌上的人纷纷忍不住了，笑的前仰后合，孟蔻的一张小脸顿时变得青白起来，可碍于一旁的秦杨又不好发作。

        刚刚那个白色卫衣的男生说道，“我是真没有想到楚摇光你竟然这么好玩。”他入班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她，那样漂亮的女生很难没有不会注意到吧。

        只不过看起来是个温吞的性子，平素又不怎么能够见到她，所以也没有深入接触过。

        楚摇光看了看正对着她讲话的男生，大脑一片空白，这人是谁？

        求助的看向周轻，周轻叹了口气，笑对着那男生说道，“张扬，摇光一直都这么有趣的，只不过你们不知道。”

        原来叫张扬。

        楚摇光面无表情的看向张扬，点了点头，唔，没什么兴趣呢。

        格利泽。

        龙纹号上，秦玄戈的脸上带了几道血污，卡什族女王终于放弃了和锋刃军的谈判，开始全开火力的向龙纹号发起进攻。

        似乎女王也意识到了楚摇光之于秦玄戈的重要性，在她重伤了楚摇光之后，秦玄戈甚至冒险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向卡什族的太空堡垒撞来。那一瞬间，女王想起来脸色苍白的慕枫。

        幽深的太空，几乎被远处的炮火映照得光芒萦绕。

        龙纹号那边，警报声因为检测到的核弹信号过于密集，已经变得凌乱。副长不死心地对检修组怒吼：“我要跳跃！马上！”技术军官们掌心背后全是汗，紧张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确保堡垒的倾斜角度和防御系统，达到最佳状态。

        拦截导弹已尽数发射，可依然只阻止了部分核弹，在攻击轨道上撞出一朵朵庞大而璀璨的火花。一艘艘猎豹、雪峰，仿佛承载着锋刃军们最后的杀意，呼啸着朝卡什的太空堡垒发动最迅猛密集的攻击。

        然而敌我力量悬殊，依然有相当数量的核弹，冲破一切阻挠障碍，朝冥龙号伤痕累累的身躯直扑而来！

        所有人心急如焚，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又一次撞击，等待着头破血流，甚至分崩离析——如果龙纹无法承受这一次攻击而四分五裂，他们全部会被甩进太空。无论援兵是否及时赶来，将这里的卡什主力一网打尽，他们都会死！

        只有秦玄戈，在中央控制台前站得笔直。他抬头望着上方的星际雷达图，面色沉毅如水。

        他在赌。他花了这么长时间，甚至不惜以身涉险，歼灭卡什半数兵力，吸引了卡什剩下的主力。如果援军及时赶来，就可以给予卡什致命的最后一击。

        只是能不能过这一关，要看天意了。

        “距离第一波核弹打击——三十、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技术军官在紧张地倒数。

        他目光渐渐往下，望着作战指挥中心前方透明的舱壁外，广阔的太空。

        秦玄戈心中默念一个名字。

        楚摇光。

        如果我输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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