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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星安全局焗长府邸，位于最昂贵的地段，在暗无天日的暗星上，此处像个世外桃源一般，依山傍水。

        府里，一栋并不起眼的小楼里，秦玄戈一身灰黑色制服，坐在顶层的真皮沙发上，正在慢悠悠的喝茶。

        没过一会儿，陆助理走到秦玄戈面前，秦玄戈头也不抬的问道，“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助理身后不远处，几个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正一字排开，等待命令。

        见秦玄戈望过来，纷纷行了标准的军中礼。

        秦玄戈颔首，又看向陆助理。

        陆助理年轻俊郎的脸上有些疲惫，“大人，军中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但此乱不除，只怕…”

        秦玄戈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后面的几人，“我知道，把活着的人都收到府里，过几天我慢慢审。”

        几个男人听闻此言，都为那些闹事的人捏了一把冷汗，秦玄戈的手段，领略过的人都已经去世了，偶有几个从他手下逃出来的，都认为那是不想回忆的地狱。

        秦玄戈离开此处，坐入等候许久的汽车专驾。陆助理笑道：“昨天沈子丰被救，欠了您大大的人情。”顿了顿又道，“不过楚小姐十分勇敢，之前真没看出来。”

        秦玄戈道：“她是被逼急了。”

        “逼急了？”陆助理愣了愣，忽然想起一事，“唐先生过两天就回来，但是楚小姐受了伤……”

        “换人。”

        “那楚小姐怎么处置？”陆助理道。

        秦玄戈沉默下来。

        一开始，他以为是谁发现了他在地球上的经历而造了一个她出来，若不是抓住他裤腿的样子，脏黑的小脸和明亮的眼神，和摇光一模一样，他绝不会一时心软，留她性命。

        对她背景的调查更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她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暗星最混乱贫穷的地方，没人知道她的来历，派她来的人还真是做的不太完善，如果是他，无论如何也要安排个清白的背景。

        他本来只想用她在唐先生那里换个好点的折扣罢了，可她的敏感和决断，倒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她竟然能察觉到前途不妙，审时度势迅速行动，甚至不惜主动讨好他。

        冒死挡枪——说起来很容易的一句话。可是秦玄戈知道，大多数人这一生都没有面对那黑压压的枪口的机会。大多数人，哪怕处于不妙境地，也没有勇气瞬间决断赌上性命，以换取活命的机会。

        可她想得明白，做得干脆。她知道救了沈子丰，就是救了自己，所以她能干出这么令人刮目相看的事。原来在她纤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敢玩命的小女人。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是她受过训练，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

        但这些天以来，他暗地里对她处处监控，却从没发现她与外界有联系。

        想到这里，秦玄戈抬眸看着远处的天空，嘴角浅浅的笑了开来：“北廷，我如果做善事，会不会太意外？”

        陆北廷呆了呆，这是他第三次见到大人的脸上带笑：“大人，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确实不太好设想。”

        秦玄戈点点头：“所以我不会做善事。不过……沈子丰的救命恩人，总不能不明不白死掉吧？”

        在秦玄戈的车抵达沈府之前，楚摇光刚一醒来，便迎来了第一个探望的人。

        年轻的沈子丰穿着便服，剑眉星目，笑容沉静。

        “楚小姐，好点儿没？”他在床前坐下，盯着她依然缺乏血色的脸。

        “好多了。”她忙点头，“不那么痛了。”

        沈子丰没来由地想起她昨天皱眉哭着让他打晕自己的样子，柔声道：“对不起。”

        “什么？”

        “沈某昨天下不了手，去打晕一个为自己挡枪的柔弱女人。”

        他的幽默，只是让楚摇光拘谨而礼貌地笑了笑。

        两人静下来。

        沈子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军人的视线天生灼热直接，她自然而然垂眸，不敢与他对视。

        “怕我？”

        “不，当然不。”她小心地答道。

        “秦焗长马上就到。”他柔声道。

        “好的。”平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沈子丰盯着她紧抓被单的十指，还有她肩头厚厚缠绕的绷带，终于忍不住问道：“楚小姐，你救了我一命。你知道，我的命还是很值钱的。”

        楚摇光忍不住笑了。

        “所以……你要我如何报答？”

        她没吭声。

        “钱？珠宝？人脉？”他慢慢道，“或者是……自由？”

        她心中一惊，抬眸看着他。

        这一眼令他越发确定心中的猜测。昨夜一见，他就觉得楚摇光跟秦玄戈不是一路人，直觉联想到强取豪夺的种种可能。

        他紧盯着她道：“如果……你待在某些人身边，是身不由己受人逼迫，说出来，沈某一定能帮忙。”

        在他鼓励的目光下，楚摇光望着他，沉默了许久，却忽然笑了。

        “不，大人。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当然是心甘情愿待在秦焗长身边的。”

        沈子丰愣住了，看着她飘忽的笑容，道：“你不信我？”

        楚摇光摇了摇头。

        沈子丰半信半疑地盯着她，固执得想要一个答案。半晌后，楚摇光只得苦笑：“我要的，大人你给不了。”

        沈子丰听到她语气中的落寞，没有再追问，他不喜欢强人所难。他只是真诚地看着她：“总之，沈某是知恩图报的人。今后如果你有需要，随时找我。在暗星，在格里泽，你想要做什么，沈家都会给你行方便。”

        “谢谢大人。”楚摇光立刻道，“大人说的这些，已比摇光的命值钱多了。”

        沈子丰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不要轻贱自己。”

        楚摇光还未答话，门口已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没人会轻贱她。”

        楚摇光心中一凛。那人已走了过来，站在床边，高大的身躯背着光，制服笔挺。无论眉目脸廓、肩腰长腿，统统是浓墨重彩的暗黑俊朗。

        “秦焗长。”沈子丰先开口，“楚小姐伤势要紧，我想让她在府上多住几天。”

        秦玄戈看了一眼沈子丰，直接在楚摇光床边坐下，伸出大手握住她的腰。因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楚摇光微微一抖，对上他清黑的眸子，立刻露出笑容。

        秦玄戈头也不回地答道：“已打扰大人这么久了，她今天就回去。”语气毋庸置疑。

        沈子丰看着楚摇光低垂的头，还有被秦玄戈轻易亲近的身躯，一时沉默下来。最后，只是道：“医生一会儿过来，给她检查完伤口再走。”

        “好。大人，我想和她单独待一会儿。”秦玄戈微笑地看着沈子丰。

        沈子丰迟疑了一下，秦玄戈已站了起来：“我和我的女人待在一间屋子里，首、长还是不要旁观的好。”

        沈子丰只得抬脚就走。秦玄戈将他送到门口，沈子丰忍不住转头，低声道：“秦焗长，虽然这样有些逾越……但是苏小姐刚受了枪伤，你不能……”

        秦玄戈盯着他：“不能什么？”

        不等沈子丰回答，他就关上了门。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楚摇光缓缓抬头，看着面容冰冷的秦玄戈。

        他复在床边坐下，盯着她，只盯得她心中发毛。她搞不清楚他和沈子丰之间是否有利益对抗关系，她贸然救了沈子丰，他会生气吗？

        “为什么不怕死？”

        出乎她的意料，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楚摇光一愣，默默道：“因为死了之后……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

        这答案秦玄戈完全没想到，他看着她平静的容颜，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昨晚的情形。她脸色苍白肩头渗血，却微笑得有点像只小狐狸，对他宣布自己不会不明不白地死掉。

        不过她说得对，经过昨天的事后，她全城知名，每份报纸头条都是她。沈子丰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都暂时有了不小的存在感。

        “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他轻声问道。与此同时，麦色修长的手指，慢慢摁住她的伤口位置。身体还没痛，她已经被惊得全身一抖。

        显然，他听到了沈子丰与她的对话。而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擦着绷带，就好像只要她的回答令他不满意，那根手指就会毫不留情地重创她的伤口，令她痛不欲生。

        “我不信他。”她小声道，“世上没有白来的好处。我还不值得他得罪你。”她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如何，但她知道，介入权贵争斗的棋子，一定是死得最惨的。况且，她连棋子都算不上。

        “而且在大人身边……”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过得十分惨。”而沈子丰，谁知道他是否真的像外表一样正直？会不会比秦玄戈更坏？

        秦玄戈沉默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楚摇光的精神早已不济，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大人，我可能……要睡着了。”

        秦玄戈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走出房间。

        而楚摇光终于抵不过沉重的眼皮，陷入深深的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楚摇光猛觉得身下一阵颠簸。虽然市、长府的床舒服得让她想睡死过去，可这些天养成的警惕习惯，令她立刻睁开眼。

        眼前是黑色的制服金色的纽扣，沿着笔挺的棱角往上去，秦玄戈冷漠的脸如雕像般俊朗沉毅。她的双手，还带着几分依赖，抓住他的衣服，以为是被褥。她能感觉到他的温热大手，从自己的脖子和腰间圈过，将她横抱在怀中。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胸膛微热的温度。

        他们在车上，她在他怀里。

        楚摇光只觉得这一幕惊悚无比，她动也不敢动，索性立刻又闭上双眼。

        属于他清淡的男人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而柔软的制服擦着她的脸颊，又热又痒。他那冷酷的脸，也显得有几分不真实的亲近感。

        忽然，他低沉的声音毫无预警地传来：“你想要什么？连沈子丰也给不了？”

        他今天的每一个问题，都令楚摇光措手不及。

        而楚摇光面对这个自己完全看不透的男人，每一次回答，都半真半假。

        所以即使此刻，男人的怀抱一扫前日的冷漠掠夺，即使他低沉垂询的声音，好像是真的关心她要什么，即使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没有发觉她已经清醒——她却依然将心绷得紧紧的。

        楚摇光，你想要什么？你曾经是普通大学生，朋友成群，意气风发，欢天喜地。如今却来到这莫名的星球，没有身份，举目无亲，生活艰难，生生堕入社会最底层，任何人都可以踩你一脚吐你口水，你不得不用身体向这个男人换取生存。

        现在，这个男人问，这样卑贱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答得不对，前面或许就是万丈深渊。

        她没有睁眼，梦呓般答道：“飞……飞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阳光静静洒满整个餐厅，仆人悄无声息地送上一份份精致的菜肴。一身深灰西装的男人，静静地坐在实木高椅上，看着报纸。阳光剪影、落地窗外的池水都是无声的衬托，衬得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即使静坐，也是挺拔如画。

        只是浓黑的眉眼，永远沉静而不失锋芒。

        楚摇光站在餐厅入口，双手略略交缠了一会儿，便轻轻走到他身后。

        一个月了，她的枪伤已好得七七八八。这一个月她在秦府过得悄无声息平静无澜，秦玄戈白天也很少回家里，她甚至产生了安稳的假象。

        可惜她无法沉迷于假象。

        据仆人说，今天是秦玄戈每月的两天假期。她在午餐时候下来，果然见到了他。

        他一定察觉到她就站在一旁。可他头也没抬，继续看报纸。

        印象中，每次她温顺柔弱时，秦玄戈还是不会怎么为难她。于是她往前一步，在他的长腿前蹲下，伸出双手，轻轻地给他捶打膝盖。

        秦玄戈这才把报纸往桌上一放，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给他捶腿，就是她最紧要的大事。

        终于，一只手被他的大手轻易抓住，她这才抬脸看着他，露出柔顺的笑：“大人。”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安排工作了？”冰冷的声音，迫人的眼神。

        “我……”她话锋一转，声音温柔，“大人看起来有点累。”

        秦玄戈盯着她：“不用你做。”

        “那我做什么？”她几乎是立刻问道。秦玄戈松开她的手，目光滑过她缩在自己脚边瘦小的身躯。

        “再胖一点儿。”他重新展开报纸。

        “胖一点儿……然后呢？”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已经一个月了，哪怕是宣判死刑，这个过程也太漫长了。

        秦玄戈把报纸一丢，忽然拽着她的手站起来，高大的身躯瞬间如一堵坚实的墙，矗立在她面前。

        “通常来说……”他一字一句地道，“太柔弱的女人在我手上，只有一种用处。”

        却在这时，陆助理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大人……”

        秦玄戈丢下楚摇光，大步走了出去。

        这样等待宣判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沈子丰却来了两三次。

        不难想象，秦玄戈一定知道他的到来，但从未露面也未干涉。沈子丰不再提救她出去的话，每次都是小坐即走。倒是送来些昂贵、新奇、好玩的物件——就像把她当成小女孩在逗弄。

        这样的生活，在某天下午，被飞机的引擎声打破。

        楚摇光趴在窗口，看着花园里忽然多出的庞然大物。这明显是一架战斗机，约莫一座小屋大小，黑色机身，流线造型，像一头沉默的苍鹰盘踞。只是机身携带的大小各异的炮弹，在日光下泛着暗沉的光，十分有震慑力。

        然而更有震慑力的，是陆助理签收了飞机后，站在花园里朝楚摇光大喊。

        “楚小姐，下来吧。这是大人送你的礼物。”

        楚摇光呆住了。

        飞机？

        秦玄戈送了她一架飞机，还是战斗机？

        在陆助理的搀扶下，她走进狭窄却金属冷硬感十足的机舱内。全液晶驾驶操纵屏闪闪发光，巨大全皮的驾驶座椅，厚实凝重。

        飞机内的各种设备并不是崭新的，甚至还有机油味扑鼻而来，令楚摇光陡然感觉到这架飞机曾经经历过惊险的星际战斗。

        “猎豹9号战斗机，配备超强火力，核动力可供连续飞行一百零八个小时，超光速跳跃引擎可连续跳跃六次……”陆助理摸着暗灰色驾驶操纵杆，打趣道，“楚小姐，开着这架飞机，你几乎可以飞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飞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楚摇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盯着陆助理看，只看得他不由得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楚摇光心头惊涛骇浪。她慢慢走到驾驶座椅旁，坐了下去。虽然对飞机驾驶一窍不通，可当她踩上脚下的推动挡板，手握操纵杆时，却忽然想要流泪。

        她可不可以相信童话？可不可以相信自己得遇贵人？

        她能不能以为，于暗星只手遮天恶贯满盈的秦玄戈焗长，恰恰对她这个弱女子，动了恻隐之心？她装疯卖傻说自己想飞，他就真的送她一架飞机？

        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够相信，这世上会有黑马王子，哪怕他明明铁石心肠、冷漠彻骨。

        “晚点大人回来，会和楚小姐谈。”陆助理柔声道。

        “谈什么？”她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详情属下不太好说。”陆助理轻笑道，“一笔交易。”

        然而这天晚上，秦玄戈却没有回来，甚至之后半个月，他都不见踪迹。只让楚摇光日日看着那庞大的战斗机，不安一日多过一日。

        过了好几天，陆助理在一次回商府拿文件时看到楚摇光，这才想起来，笑道：“大人去其他星球开会了，要过些日子才回来。我今天也会赶过去。”

        楚摇光在秦府待这么久，很少听闻秦玄戈参加跨星球的会议，他似乎不是很在乎人脉交情，许多会议，他都让陆助理或者副焗长代替参加。这次却一去就去这么久。

        不过陆助理很细心，安排了一名曾经在空军服役的宪兵，每天教她驾驶技术。

        宪兵叫曾精道，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长相敦实，言谈憨厚粗鲁。大约把楚摇光当成谁家的贵小姐，骂骂咧咧不太情愿地教着她。

        只是楚摇光学得十分认真，他说得混乱的要点，她全认真记住，第二天不顾他厌烦，提出各种问题。甚至有的时候通宵待在飞机上，熟悉飞机部件。凭着这股子劲头，十天下来，她居然也将飞机的基本操作学了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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