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陆助理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房门几步又顿住。

        传说中学医出身的军火大亨，喜欢干净的少女，喜欢解剖，也喜欢施虐。最喜欢将人虐到半条命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解剖，陆助理实在很难将眼前苍白清瘦的楚摇光，与传说中从唐先生家中送出的，每一具肢体模糊、内脏破损的尸体，最终联系在一起。

        ?“苏小姐。我一会儿就回来。”他盯着她平静清丽的容颜，“你很漂亮。请尽情享受这次宴会。”

        看着陆助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楚摇光只觉得不祥的预感，重重袭上心头。年轻助理的欲言又止和怜惜之意隐隐约约，让她奇异的觉得，这场宴会之后，她的结局，就会到来。

        ?那一定是十分不好的结局。

        ?一小时后。

        或许是潦倒太久，当她看着镜中长裙翩翩、黑发柔软的女孩时，也有片刻的怔忪。蔚蓝璀璨的宝石，脸颊薄薄的胭脂，令她苍白的脸色，也添了几分鲜活色彩。

        身后的门，就在这时轻轻一响。

        “这样可以吗？”她打定主意要从陆助理口中套话，转身低声道，“去参加我死前最后一场宴会？”

        却迎上一双漆黑的眸。

        她略略一惊，立刻低头：“大人，你来了。”

        秦玄戈脚步微微一顿。

        她的五官和记忆中的那张脸慢慢的重合在了一起，一模一样的五官，他不禁有些感叹，设计了这一切的人当真是杀人诛心啊，如果自己没在摇光身上布下印记，只怕真就着了他的道。

        格里泽行星之大，他还未曾见过比她更绝色的女子，这张脸还真是格外的美丽，尤其在胭脂宝石的层层点缀之下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可他刚刚转身那悲凉而略带自嘲的神色，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么清淡却那么压抑的难过。

        她就那么站在他面前，脸上带了些微微的讨好，手却无意识的抓紧了红色的裙摆，红裙如火，雪肌如雪，华丽的首饰和胭脂，衬的她本就绝美的容颜上仿佛带了淡淡的莹泽。

        有的时候，安静绝望，也是女人的另一种美丽。

        ?“不要企图在市、长的宴会逃跑。”秦玄戈在沙发坐下。

        楚摇光在原地静静的站着。

        然后她转头看着秦玄戈，慢慢走过来。

        ?像那一晚那样，卑微和弱小。她一袭艳红长裙，跪坐在他的腿间。

        他不发一言，沉黑的眸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大人…”她乖巧的跪在他腿间，“逃走，我想都没想过的，大人可以留我在您身边吗？”她的手指伏上他的腿，似是在意有所指。

        秦玄戈的腿部肌肉紧绷起来，出现了好看的肌肉线条，低头看着如乖巧的猫儿般蜷曲着的女子，黑色的长发如绸缎般闪着光，纤细的腰盈盈一握，而该丰满的地方也丝毫不缺，深深的沟壑足以吸引住所有男人的目光，更不要说那张绝美的脸。

        然而此刻那双晶亮的眼里，有着盈满的哀伤。

        “留你？”秦玄戈的声音依旧冷漠，“你可以做什么？”

        楚摇光只沉默了几秒，就伸出白皙纤弱的手指，开始试图解他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男人精壮坚实的胸膛逐渐出现在她眼前，大大小小的伤痕布满了整个胸腰处，最长的伤疤从他的左胸直到右腰处，狰狞猩红。

        楚摇光的手微微颤抖着，“大人，我可以服侍您…”她抬头，脸上的慌乱难以掩饰。

        秦玄戈的目光幽深，“第一次？”

        楚摇光浅浅的笑了，笑的卑微又顺从，脸上尽是低眉顺眼的服从之色，“大人…我可以学…学着服侍大人。”

        她轻声说着，缓缓的环住秦玄戈的腰。

        女人投怀送抱这种事情，秦玄戈经历的多了，向来只会有被他冷冷推开的结果，可这次，她太青涩了，带来的温度让秦玄戈目光一沉，喉间竟有些莫名的发紧。

        他什么都没说，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是最虔诚的信徒，而他是她唯一的信仰。

        香气扑鼻的露天花园里，一湾深深的池水，灿烂的灯光和随处可见的珍贵树木，将这里布置的炫彩夺目。

        沈子丰身穿着灰色笔挺的西装正站在树下，笑容俊郎亲和，每一个进入宴会的客人都会笑着跟他握手，而各路记者正手捧相机不停的拍照，闪光灯不断亮起，忙着抓拍即将上任的暗星首、长大人每一个彬彬有礼的举动和淡淡的微笑。

        这在向来以黑暗绝望著称的暗星可是间大事情，就算没有获得进入资格的巫蒙族人也都赶来在宴会门外聚做一团，想看看这些养尊处优的贵人们是什么样的。

        沈子丰一直是个醒目的人。这或许与他强大的家族背景有关，但无可否认，即使不知道他的底细，初次见面，也会被他英挺刚直的气质吸引。生于政治世家，他却在军中度过了八年时光。他毫无政客的架子和深沉，反而令人觉得他就像一面深湖，清澈、纯粹、坚定。

        而此刻，沈子丰不动声色的打量每一个来宾。他知道，最重量级的人物，还没有出现。

        酒会开始了有二十分钟，一个黑色西装黑色衬衣的男人，终于挽着纤娇女伴踏入庭院。全场顿时为之明显一静。

        沈子丰亦抬眸望着门口那个据说在暗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秦玄戈。

        沈子丰在军中就常能听到秦玄戈这个名字。

        出身于普通家庭，少年时入军，在军中取得了不少的成绩之后转而进入政坛，年纪轻轻就提出了行星联盟的目标，将环境负载量过大的主星和其他三颗小行星相互联系起来，使得三族关系大大缓和，原本从不沟通的三族人民逐渐有了交流。

        沈子丰觉得，秦玄戈这一举动怕是还有别的意味，以往高端技术只掌握在拉普族人手中，而今随着壁垒的打破，越来越多的巫蒙族也开始接触到了科技，他真怕有一天，巫蒙族和拉普族之间的壁垒会彻底消失。

        此外，他还听说，秦玄戈在另一个星球的“海星”担任安全局副局长时，并不锋芒毕露。但到暗星后，却一改昔日保守作风。在暗星，他以暴制暴，原本孱弱无用的卫兵队，被他调教的彻底成了一群恶棍，于城中横行无忌，他以黑吃黑，在暗星做生意的，基本都要他点头才能做的起来。

        暗星，格里泽行星中最黑暗的一处存在，治安混乱，无法无天，而自从秦玄戈来了之后，他就成了法。

        沈子丰本来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粗暴的安全局长，却发现闻名不如见面。

        他无疑是英俊的，冷漠挺立的站在那儿，像是一棵挺拔的杨树，一身黑衣，让他原本俊郎深邃的五官，多了几分冷漠，而当他纯黑的双眸看过来时，竟比沈子丰见过的任何军队将领，都要威严清冷。

        没有半点想象中的嚣张和傲慢，却在平静的容颜下，让人感觉到骨子里散发出的冷酷。

        ?“秦局长！”沈子丰迈着大步迎上去，“欢迎！”

        秦玄戈盯着他露出微笑：“首、长大人，久仰！欢迎来到暗星。”

        ?“能与秦局长这样的人才共事，我很荣幸。”

        ?“哪里。”

        有胆大的记者，举起相机对准两人交握的手。秦玄戈冷冷的目光却在这时扫过来：“怎么？不知道我不喜欢拍照吗？”

        记者们面面相觑，放下了相机。沈子丰看在眼里，转而望着秦玄戈身旁一直安静的女伴。

        ?“这位是？”

        ?“首、长大人好。”楚摇光语气恭敬声音平静，“我是楚摇光。”

        秦玄戈微微一笑，低头在楚摇光额上轻轻一吻：“我的新宠。”

        沈子丰一怔。

        听闻秦玄戈从不近女色，参加酒会，即使偶有名媛为伴，却从来冷漠疏离。今天却忽然带了陌生的女孩。

        她很清瘦，五官出众，像是上帝最明媚的产物，肤色透着些微微的苍白，却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柔弱感，沈子丰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就明白了为什么秦玄戈会带她前来。只不过，她的目光明显有些拘谨和生涩。甚至刚才一路走来，她还小小的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若不是秦玄戈眼明手快不动声色将她搂入怀中，她就会被长裙绊倒。

        ?酒会平静而优美的进行着。某某局长之女、某某军官之妹，献上长笛一曲或者独舞一支，歌舞升平赏心悦目。

        夜色清冷，海星和风星，升上了半空。楚摇光望着头顶的两个月亮，露出一丝笑。

        “笑什么？”与某某富翁正在寒暄的秦玄戈，忽然转头问道。

        此刻，楚摇光看着他冷漠的容颜，怔怔答道：“听说风星上的人们，在风季可以顺风飞翔。”

        秦玄戈目光明明暗暗，带着几分未解看向她。

        “我也很想试试飞翔的感觉。”楚摇光想到在地球上，她去跳降落伞，全程都害怕到双眼紧闭，根本无暇去体会飞翔的快感。

        “有时候风能带你飞起来，”秦玄戈看着她说道，“也能够让你摔下来，落进万丈深渊里。”

        楚摇光呆了呆。

        ?“你觉得那样很好？”秦玄戈盯着她。

        ?“……不是。”

        “首、长、刘秘书，请看这边！”有人在谦卑的招呼着。

        闪光灯不断，楚摇光望过去，只见素净典雅的正厅门前，衣冠楚楚的男女们，正在笑着合影。而那看起来特别刚毅正直的沈子丰，站在最中间。

        却在这时，楚摇光忽然感到身旁劲风一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啊！”忽的一声惨叫。楚摇光骇然望去，只见原本正在合影的地方，一个中年男子捂着胸口血流如注的倒下！而他身前，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将一个人死死摁在地上。

        ?两人在这时同时抬头，正是秦玄戈和沈子丰。两人同时拔出了枪，警惕地四处张望。

        看到鲜血，人们一下子全慌了，尖叫着奔跑着，花园里立刻一片混乱。

        “砰！砰！砰！”这回，楚摇光听到了明显低哑的枪响。她想都没想，埋头就往秦玄戈的方向冲去！

        “砰！砰！砰！”不同方向都传来响声，她根本分辨不了。但是脚边的枪响实在太近如影随形，吓得她几乎是扑到了秦玄戈的脚边。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从地上提起。她慌乱抬头，只看到黑色衣袖在眼前转瞬即逝。

        尽管周围还是很乱，她却稍微放心了一点儿。

        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那些男人，瞬间将秦玄戈、沈子丰等人团团保护，依托正厅的照壁，与刺杀者展开了枪战。花园中，不断有人中流弹倒下。而楚摇光在一堆高大的男人中间，无疑已经是最安全的了。

        ?很明显，在刺杀刚开始的时候，是秦玄戈救了沈子丰。而现在，两人拿着枪，各占门厅一角，带领众人向花园另一侧逐渐聚集的刺客还击。

        ?“不想活了？”站在她前面的秦玄戈，忽然头也不回地问，“挑子弹多的地方跑！”

        ?“我是往安全的地方跑。”她低低地答了句。之前她若仍站在花架前方，早已被打成了筛子。好在她判断没错，这伙人连沈子丰都敢刺杀，怎么会放过秦玄戈身边的女人？

        枪战激烈而危险，时不时就有人倒下。可楚摇光在这样嘈杂的枪声中，在旁边女眷的哭喊声中，却异样地安静下来。

        ?她本就无力改变什么。秦玄戈他们赢了，她活，却最终会被他当成货物使用；输了，她一起死。她这样无关紧要，她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她索性不再探头观看战况，反而呆呆地看着大厅的巨大落地窗外，静美垂落的树藤，和树藤上的两轮明月。

        沈子丰带着那几个人退了回来，他贴着秦玄戈蹲着，低声道：“多谢。”

        “不必。”秦玄戈的声音很冷，“你在暗星遇刺，是我的失职。”

        ?“小心！”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像其他名媛那般呼喊尖叫，一直安安静静的楚摇光，忽然爆发出一声吼叫。

        沈子丰只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体忽然撞上自己的后背，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弱弱的闷哼。他警惕地转身，却看到楚摇光正慢慢从自己的肩头滑落到地上。

        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肩膀，殷红的鲜血，正从她苍白的指间慢慢渗出。她紧皱着眉，看样子十分痛苦。

        “砰！”一名警卫开枪射倒潜伏在窗外的一名刺客，转头对沈子丰道：“大人！刚刚这位小姐为您挡了子弹！”

        沈子丰几乎是立刻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楚摇光。在他刚碰触到她的身体时，明显感觉到她微微一缩，仿佛在抗拒生人的触碰。

        “你怎么样？”他沉声问道，“谢谢你，楚小姐。”

        “没事……”楚摇光虚弱地答道，“首、长不用管我……”她在他怀里挣了挣。

        “好痛……”她忽然喊了一声，眼睛瞪得极大。

        沈子丰摁住她的伤口，以减缓疼痛感。大约是痛得有些无法抵挡，她的言语和肢体不再带着明显的防备，声音也带了软软的哭腔：“太痛了……我晕不了……大人，麻烦你，能不能把我打晕……”

        她的请求让沈子丰有些想笑，他柔声安慰道：“别怕，医生马上到。”他把楚摇光交到身旁一位女眷手中，转身重新加入战斗。

        五分钟后。

        首、长府的警卫和强大的卫兵部队终于赶到。枪声全部停歇，卫兵和医生来回穿梭，捆绑罪犯，处理伤员。

        很快，几名还活着的刺杀者，被押到秦玄戈和沈子丰面前。

        卫兵已经熟练地把他们的下巴打脱臼，防止他们吞毒自杀。他们跪在地上，个个脸色阴沉，毫不畏惧。

        “这些亡命之徒不会招供。”沈子丰道。他看向秦玄戈，语气略有些自嘲，“无妨。我遇刺的次数不少，沈家树敌太多，不知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初到这里，是我疏忽了。”

        “他们会招供的。”秦玄戈淡淡地对手下道，“押下去。”

        正在这时，一副担架经过，正是受伤的楚摇光，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眼睛半睁半闭，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蝴蝶般轻轻颤抖。

        秦玄戈手插进裤兜，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

        已经用了镇痛剂的楚摇光昏昏欲睡，然而隐约间看到熟悉的黑色衣袂。她几乎是立刻换上温顺服从的笑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医护人员按住。

        “今天你不能移动。”秦玄戈盯着她苍白的脸，“明天来接你。”

        “给大人添麻烦了。”她挤出个笑容。

        他却忽然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冰冷的耳边：“舍己救人，这么伟大？”

        楚摇光呆了呆，双手微微抓住担架边沿，又缓缓松开。

        出乎秦玄戈的意料，她脸上漾起一个甜甜的弱弱的笑容。

        她抬起头，对上他冰冷探究的眼神。她的目光中，第一次有了寸步不让的意味：“大人，我只是觉得……市、长的救命恩人……总不会，不明不白死掉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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