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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桃花不胜旧年色


  她这才瞧清楚,那一条条“蛇”虽气焰嚣张,却全然没有半分生气。那哪是什么蛇,分明是一条条粗大绳索,绳头带着节节利爪,正寒意迫人地舞动着。这是……机关!苏某瞳孔骤然一缩,深知自己中了计,真料不到那拨人诡计多端,竟料到她会回来,在这里设下重重圈套,目的便是引她上钩!

  “找死……”她咬牙,一字一句道,每个字眼都含着决绝的愠意与杀气,眼眸晶亮如素荣绽放,滴滴渗着惨白微光。她的剑也似能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光芒愈发冷冽强势,照亮了四周的翠竹,照亮了重重包围中她深秀清冷的脸容。

  苏某拂剑,倏地跃上车顶,那些绳索一波接一波朝她围拢,她镇定自若地扬剑,在空中盘出一个优美的弧,刹那间利爪纷纷落地,一圈圈在她流畅飞舞的剑光中断裂,一节节被逼退,而她稳稳立于高处,倨傲地俯视身下的一切,唇线一斜。

  却又僵在唇角,如冬日寒冰般久久凝固——几条绳索纠缠着狂舞着,立时低聚成一条,攒射向密林深处。彼时,素衣胜雪的男子恹恹躺在密林间,双眼紧闭,全然不知身下暗暗潜伏的危险,正向他步步逼近。

  苏某青筋一跳,忍不住就要骂,这死变态伪君子,就只会给自己添麻烦!她已来不及开口,便一阵风一般飞速卷了过去,双手直接攥住两股绳索,与那力量抗争着,鞋尖在黄土上磨砺出一块块印子,攥着粗麻绳的手渐渐渗出血痕,她咬着牙,抓得更加用力,随即死死往后一拽!“哗”!两股绳索霎时被她徒手拔起,扬起大片碎沙草屑,混着滴滴血珠,狠狠抛上高空,漫天飞屑如一场腥风血雨,纷纷扬扬的飘洒而落,在升起的那一霎,仿若要冲破头顶的大片阴翳,直奔霄汉!

  而她洋洋得意的同时,危险也在步步逼向她后心。与泠谱不同,她灵敏度极高,几米开外的危险压根不在话下,只是时间紧迫,剑方才被丢在一旁,她此时没有武器,身后还躺了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她本可以选择轻松避让,那利爪便会直攻身后人,可见死不救的事儿,她苏磬芷从来不干。

  所以她毅然转身,毫不迟疑。

  那利爪猛地划破她的肩胛骨,狠狠剥取半截衣袖,露出绽开的皮肉和血淋淋的白骨,覆在原来的伤口上,如万千根毒针钻入,痛入骨髓。而她没有停,只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拽住绳索的后半截,奋力向外抛去。肩上那一大片血红突然如烈火焚烧般火辣辣地烫,以燎原之势散至全身,热的她脸上开了绯红,身子不住地轻颤着,虚虚沉沉如一叶浮萍。

  下一刻,她落入一个温软的怀中,鼻尖萦绕清冽的酒香,她半阖着眼帘,喘息咻咻,身子犹自溽热如灼。那样的温度,烙在她肌理,也深深烙进身下那人的心——前一刻,当那两股绳索向他猛扑而来,他心中也曾闪过一丝仓皇,那时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等候那般措不及防的死亡,那些希望在那一瞬如昙花枯败,碎成渣滓,泯去他此生最后一抹光亮。

  下一秒,周身的温度却骤然降低,他眸中闪过一道黑光,却不是死亡的预兆。他看见那个傻傻的女子一如当年,那般不顾一切地冲上来,为他挡下一击,那蓬血花溅开于她右肩,绚烂夺目,带着惊心动魄的美艳,令他遥想起那年,百里繁华,满树银花,一名窈窕女子步履翩跹,裙裾翻飞间揽入一星华光逸曳,她也曾那般没心没肺替他挡下一枪,那日鲜血已然沉在岁月的尘埃里,同寒秋枯萎成泥的落花一起腐朽埋藏,散淡一线遐思。

  那是多少个十年以前,疼痛隔世再忆起,依旧半分未减。他的心如被虫蛆一寸寸蛀空,一寸寸荒芜,最终狂草疯长,埋没了岁月峥嵘,埋没了笑靥如画,埋没了多少个日夜的辗转与愁绵,化为一汪清泉,汩汩淌入他的心田。

  “阿芷……?”

  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那般迢远悠长,将记忆染上蔼蔼幽光,于斒斓人世中浮沉飘零,不问归期。

  只记着那日,远山如黛,风月如歌。

  风月如歌,慢颂悠悠长夜,轻诉点点星辉。

  沿下大红灯笼高悬,光影游弋,欣然跃上花梨木门之上的鲜红对联,两排大字清秀俊逸,于刚劲间透出炜炜煌煌的优柔。一片月白霎时摽落一地,渲染这一室缱绻光影,门窗轻掩,闺中似有低声絮语,静谧深夜更显沉寂。

  屋外一片祥和,屋内一派红光璨影,红烛微光沉彩,只余下满室明晃晃的妍红,洋洋喜气满溢欲出。铜黄古镜映照内厢物事,有如玉瓷盏,红罗帐,琉璃榻,凤鸾褥,皆一览无余。

  深彤雕花架上,烛油染了大片,月白烛焰明明灭灭,攒动满室灯火,隐匿于大片火红之间,却黯淡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澄黄明亮,仿若偃旗息鼓,顷刻间便没了动静。一线幽黄不知从何而来,不偏不倚落上一双精巧玲珑的绣花鞋,鞋上红袍迤逦,纹金敞口闲散垂落,寥寥几笔勾勒出如诗如画般身形,冲散了所有陆离光景,只一人便齐聚满室娈丽,风光无限。

  幽光淌过锦衣华袍,轻轻跃上朱襮,不着珠玑的光洁锁骨似雨后初露新芽的嫩草,在昏黄中泛着细腻光泽,皓首似月,下颔如玉,浑然天成,堪称造物之绝。

  面前,那方血红胜火的头盖,一排玉坠摇摇晃晃,晃得人目眩神迷,忍不住伸手去揭。

  泠谱将手缓缓伸去,那时空气仿若凝固,只余下满室檀香,眼前佳人似是娇嗔,一动不动,他的指尖递上前,眼看便要触上那片火红。却蓦然僵在半空中。

  眼前又闪过大片红光,似是遥远得不可触及,却又似近在眼前,那方红头盖分明近在眼前,却不知怎地迷迷蒙蒙起来,那排赤金玉坠晃个不停,晃得他目眩神迷,似牵引着他的手不住前倾,却在刚触上那片火红的一霎,天翻地覆,眼前光影全无,他的意识混沌之间,已陷入一片昏暗。

  那方血头盖逼在眼前,渐渐滑落……头盖下,不是绝色姿容,而是一束腐朽发霉的烂骨,挂着几丝血沫肉酱,一滴一滴地淌着血……霎时,满室寂静无声。昏暗的囹圄,俨然而立的木架子,那把利刃沾着血沫,静悄悄的躺在偌大的牢房内,那一声声哀嚎凄厉至极,犹自响在耳畔……

  泠谱猛地一惊,来不及思索,只拼了命的往外逃,拼了命的将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抛在身后。

  却怎么也抛不去。

  出了门,不是花前月下的荣华光景,眼前只是一座小小茅屋,他刚要抬脚,身子却猛地颤了颤,这才发觉自己正坐在皎皎白驹之上,披盔戴甲,一袭鲜红披风猎猎飞飏。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恍惚间回过头,却不见记忆深处那名女子含笑相别,他欲下马,眼前却再次一黑。

  盛日之下,黄土之上,他死守城门,几百束银光直逼眼前,他全身血汗,死命相抵,那些刀光剑影乘风而上,他却缓缓放下双手。最后那一秒,他将目光投过去——一柄银光闪闪的回马枪,霎时穿透那女子的胸膛,鲜血四射,溅落一地红光。他眼睁睁看着,却无动于衷。一如后来她被千刀万剐,他饮酒咫尺相望,仍姿态雍容,一声不吭。

  两道热泪淌落。落上那女子面庞。

  “公子热泪涟涟,是怕苏某死了不成?”

  泠谱眨了眨眼。身上躺着那名女子,那般熟稔的面容,喘息咻咻却笑意盎然,似在讥笑他的优柔,又似讥笑自己命途多舛。双腿有些发麻,他动了动,正要起身,却发觉身子滚烫似灼,那温度不似来自自己体内,倒似是……他眸光一转,大片鲜红毫无防备地映入他的眼帘,露着森森白骨,鼻尖那股血腥气味也愈发浓烈,勾起无限过往。火红头盖,坠肉枯骨,穿膛溅血,囹圄凌迟……眼前的艳红不断放大,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毫不犹豫地将那女子猛地掼出去,仓皇起身。

  郁郁浓荫间,一男子默然而立,鬓角飞扬,思绪如涛。一女子救人一命,无辜躺枪,哭爹喊娘……哭爹喊娘倒是不至于,不过确有尴尬不已之喟叹:“咳咳咳……公子这是要过河拆桥,落井下石么?这可不似君子作风……”苏磬芷嘴上客套着缓和气氛,心里却早已破口大骂:好你个死不要脸的小白脸哟。

  泠谱却全然没听见她这番话,竭力想要濯洗方才脑中似真似幻的血影,那一幕幕迢迢往昔却似埋葬许久的画面,混着腐朽的气息,怎么也挥之不去,只能任由其沉重地抑在心头,残余一口咽不下去也喘不上来的闷气。头痛如绞,神乱如絮,他浑浑噩噩地呆在原地,眼前光影万般,皆已成浮云。

  那番光影愈渐迷蒙,愈渐暧淡,愈发不可收拾。他仿若置身于另一番不属于他的世界,贸贸然闯了进去,愕然发觉走错了路,方要回头,却已无退路。

  耳边偶有几声低唤,颊上似被某粘稠物拍了几巴掌。一切卷入晦暗的那一刻,眼前再次一晃而过一道血红。他的身子颤颤巍巍晃了几下,正要后倾,却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一勾,稳稳当当地落在不知什么上头,鼻尖传来清浅微凉的薄荷叶香,淡淡的,却没来由的让他平静许多,舒服许多。他安心地阖上眼。

  “公子?公子!啪——”

  泠谱迷迷糊糊地睁了半只眼,迷迷糊糊瞧见眼前一张熟稔的脸孔,脸虽大了点,好歹眉目刚毅,线条流畅,也算是差强人意,只右边脸上那一巴掌嫩粉长印甚是煞风景,衬得好端端一张脸霎时人不人鬼不鬼,泠谱一怔,又迷迷糊糊地阖了眼。一双手却不尽人意地一把将他薅起,他睁眼,一对凌厉罡气的黑眸正一动不动地锁着他,黝黯背后熛飞难以掩饰的一丝怒意。倒不是真怒。

  那人顶着半边嫩粉脸,一脸愤懑,却反倒显出几分滑稽可笑。泠谱坦然相望,等着他的动作,那人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毁容”的那半边脸,对着他森然一笑。

   “这粉黛甚是娇媚……”泠谱笑道,声声清浅,字字敷衍。被打者附和微哂,手一松,泠谱又轻轻落回那枕席之上,捂好被子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样,顺势掩去嘴角那一抹邪魅笑意。

  被打者自然是先前昏厥街头颜面尽失的倒霉蛋离渊。也不知主子这么一下是有意无意,但不论如何,这笔账是要记下来的。离渊在一旁坐下,斟了杯刚沏好的香茗,猛地灌了一口,便砰的一声砸在案上,这一砸,泠谱睡意全无,只得睁眼,眸光在偌大的屋子里游走一圈,只见一些寻常物事,想来许是身处某家江南客栈,可细细想来又觉不对头,眼光流转,便轻飘飘落在离渊身上。

  只见离渊向他走来,在床边坐下,眉宇间似有挥散不去的阴霾,随即开口道:“公子睡得可香?可有梦见美人?哦,在下失言了,公子这般萎靡不振,想来是乱梦缠身,并不曾歇息好。”

  泠谱挑眉,“昨日发生了何事?”

  离渊细细看他,撇了撇嘴,苦笑:“公子您就别装傻了,昨日密林之事,您身在其中,您自己还不清楚?我可正要问您呢,如今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楚家那边反咬咱们一口且先不提,光是您在密林遇袭一事,皇上那边想必早已知晓了,这一回,咱们是在劫难逃了。”离渊说着,脸色越发阴暗幽冷。

  泠谱起身,之前的疼痛感犹自未褪。谈起密林一事,脑中只是一阵翻江倒海,闪过的一幕幕场面皆染上瘆人的殷红,于悠悠红尘中起起落落,最终,渐渐勾画出一个纤瘦的后背,一根红丝带飘在他眼前,他似躺在一个温暖的背上,胸口紧贴着那后背,只觉一阵溽热……溽热?掀他开锦衾,只见襟前一片殷殷血色。离渊顺手一指:“哦,我险些忘了问你,这胸前的血迹是怎么一回事?我昨夜将你抬回来的时候,特地检查了一番,你身上并没有伤口,所以,这是谁的血?你昨日在密林,究竟遭遇了何事?”

  这一连串的盘问搅得他有些头晕,隐隐想起昨日,自己醒来后便已身处密林之中,而后,一名黑衣女子歉然作色,将他扔出去后孤身抵挡数十道机关,又在紧要关头救了他一命。紧接着,不知怎么一回事,那女子似身受重伤,而他意识混沌,不知不觉间便昏了过去,之后是一阵颠簸……

  泠谱细细寻思着,倏地抓住了事情的骨节,便问:“你昨夜是在哪儿寻到我的?”

  离渊哭笑不得:“自然是苍术外的密林了。”

  泠谱忍不住翻白眼——看来自己真是睡昏了头了,连句话都表达不清楚意思,“废话。我是说,昨日你见我时,具体是什么情形。”

  具体情形?离渊贼眉鼠眼地笑了笑,本想调侃几句“衣衫不整啊风流魅惑啊”之类的吓唬吓唬他,可眼下这么个多事之秋,风水不顺,只得收起那些歪脑筋,仔细回忆道,“昨日我寻着你时,不能完全肯定是在密林内,当时你晕过去了,就躺在密林入口处的一堆乱草边上……”说罢他恍然大悟般“噢”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泠谱,眉开眼笑道,“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昨日你躺在那儿,有些奇怪。”

  “奇怪?”离渊这么一说,泠谱倒也颇有微词。他和那女子分明身陷密林之中,遭遇重重埋伏,后来那女子深受重伤血流不止,而他也意外晕了过去,他二人皆是伤兵残将,所处之地又离入口较远,那么,他是如何出来的?而他出来后,那女子又去了哪里?他越想越怪,脑中时不时浮现一些零碎的画面,本该看得清晰,却仿若有一道深敞沟壑横亘于当下与那些过往之间,阻碍着他去回忆,去探寻。他冷不防头痛起来,细想不下去,只得让离渊继续说。

  “你昨日躺在那里,是侧着身的。我看了一下,你身上除了染血,还沾了不少枯草泥屑,倒像是被人从远处推下来的。只是我当时一心寻你,顾不得旁的,见了你也就额手称庆赶紧把你带回去了,不曾仔细去查。本想等你醒来连夜赶回京城,好将楚家退婚一事同皇上说个明白,可你一夜未醒,我等得焦头烂额,看你睡得沉,不敢叨扰。早又收到急报,出了这些事,都火烧眉毛了,这才无奈叫醒你,谁知…..”离渊欲言又止,似娇似恼地碰了碰自己的“粉颊”。

  谱见他此举,不由得讪讪一笑。

  离渊却立刻敛容,话题一转又转了回去,“公子,我倒想知道,昨日你是如何进的那密林的?”

  见泠谱沉默了许久,怕他忘了,又道,“你最近记性越来越差了,前日大婚你不记得也就罢了,可你该不会忘了,那密林有何用处吧?皇上几月前特地昭彰朝中众臣,当时你我二人也都在,那密林中机关乃皇族为戍守苍术边境一带特设,为的就是防大陟一族歹徒入侵扰我民生,坏我民风。为此,皇上拨缱大批人马前往驻扎,礼聘天下能士设计这重重陷阱,静候大陟一族侵入好防患于未然,你此番却贸然闯入,你该知道斯事体大。”

  泠谱自然知晓这其中道理。大陟一族青史悠久,乃莨帝在位时便已长居平京北部的一个大部落族群。

  据青史记载,先皇一生雄勇,处事果断睿智,封襄四十三年,即平京被破后一年,他亲身浴血奋战,率领近十万人马,大战七天七夜,将敌军剿奸人恶徒尽数剿灭,建下丰功伟绩,乃朝中亲臣中最为天子垂青之人。封襄四十五年,莨帝薨,其登上帝位,重治国风,改革礼仪制度,谨记先皇遗忠,率兵收复苍术国十余处失地,扩建疆土边境,北至缥缈山,南延砀水,此后,国祚绵长,子孙蝉嫣。只是寿终正寝,最大遗憾,便是未能除了大陟这一多年来的祸患,临终前万万嘱咐皇子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失了防范之心。

  这背后原因么,众说纷纭。有大陟一族涉血皇族重臣之论,有大陟手握皇室重大机密之谈,更有甚者,缪言大陟一族首领对帝位虎视眈眈,一直居心叵测想要篡夺地位却不得之,曾潜入皇宫大肆纵火险些烧死先皇云云……然而这些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的悠悠之谈,不足为信。这些年来,大陟一族韬光养晦,掩人耳目,这才是釜底之薪。

  总而言之,如今的皇帝对此事那是万分重视,派人轮番监管这一点便足以见之。至于机关么,寻常人等兴许不以为然,觉得这等不过糊弄人的把戏,搞不好还会殃及无辜,可凡是深谙苍术一带的人都晓得,通往京城,无非两条路:群臣吏民入京只通南城,城门则有重兵把守,此是一道;另一道则须经城外密林,而一般百姓不会吃饱了撑着绕远路,唯有外来者不谙其详或特意避嫌,那么,便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而泠谱又怎会不晓得这其中利害?只是昨日之事,还有那个行事、面容熟稔的女子,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他现在只需知晓,自己身为朝廷内臣,竟误打误撞入了密林,破了机关,无异于是在自投罗网,昭告天下:他与大陟一族互通款曲,关系匪浅。而这样的消息,已然传进了传进了天子耳中,真真是桩“窦娥冤”。

  泠谱思及此,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眼下旁的事也管不得了,关键是入京弄清楚情况,否则搞不好又要让人误会套上“谋逆被查,连夜潜逃”的罪名,好歹也该去面见圣上,如今这黑锅他背不得,也不愿背。

  “此事耽搁不得,离渊,速去备马,午时务必赶到京城。”

  离渊颔首,快步推门而去,只余下泠谱茕茕立在屋内,凝视着手中那一袭血衣,微微蹙起长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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