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落水
只是,只是这美人身后怎么还长了条尾巴!
想到此处,孙德全悚然一僵,又怕江衍之看出来,恨不得抽抬头的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当真是昏了头了。
江衍之瞥见孙德全浑身哆嗦,随口道:“这是东渊刚送来的鲛人,不是什么妖精。”
孙得全讪讪擦了擦头上冷汗,向江衍之告罪:“奴才见识浅薄,王爷恕罪。”
孙德全本以为摄政王是个难伺候的主子,结果面前这个待水池子里的更难伺候。
竟是条鲛人,大雍开国三百年,也就先帝瑞元帝在时,派出去东游的人号称自己在海上见过鲛人一族。
鲛人吃啥,孙德全怎么会知道,鱼食吗?
云玙见孙得全面有难色,江衍之这尊大神又杵在那儿,好心从水里冒头,开口道:“我吃小鱼小虾,海藻海果。”
说话间见江衍之站一旁看着自己,心下紧张,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别的也行,我不挑。”
孙得全刚得了准话,随即行礼就下去备膳去了,不知是不是殿中地面有水,走路带着风脚底都打滑。
江衍之闻言,挑眉问道:“不挑食?”
“……啊?”
“嗯。”云玙愕然,这王爷的关注点是不是偏了。
江衍之饶有兴致道:“不是会说话吗,怎么嗯嗯啊啊的。”
云玙身心俱疲,木然重复道:“我不挑食的。”
你们凡人是不是都有病啊,能不能和谢琅一块去抓点药吃。
云玙不愿多说,显然来了兴致的江衍之不会轻易放过他,问道:
“你叫何名?”
“我叫云玙。”云玙这话说得就像他心情一样,一句三顿,磕磕绊绊。
“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江衍之衣摆曳地,逶迤过微湿的地面,似闲聊般夸赞:“好名字。”
“王爷过奖了。”云玙抽抽嘴角,听得云里雾里,着实不知道自己这名有什么好。
江衍之好整以暇地拢了拢袖袍,再次走近到池边,轻声念道:“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殿中水声叮咚,像是珠玉落地,云玙的心也不由一紧,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江衍之嗓音清冷,喟叹道:“云玙,你说,你是仙还是妖呢?”
二人离得极近,即便只是低吟,云玙也听得清楚。
被江衍之气势压迫得冷汗涔涔,只能别过头去,打了个寒战:“王爷说笑了,我只是个普通的鲛人。”
云玙的心急促紧密的跳动,只是一刹那,他察觉到江衍之刚刚绝对动了杀心,但究竟是为何?
难不成就因为他的名字?
江衍之似笑非笑,“普通?你这样貌可不普通。”
云玙惨白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为了自己这张脸便动杀心,这王爷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江衍之摇摇头轻笑,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
“一路以来你勾得谢琅对你言听计从,肆意玩闹,难不成不是事实?”
云玙哑然,天知道江衍之竟是如此想自己。
还有那个冯自修看起来寡言少语的,敢情憋着坏告状呢!
他怎么勾得谢琅言听计从了,但凡谢琅能听进人话,也不必三天两头吵架吧!
他冤枉啊!
殿中水声滴答,云玙欲辩无言,思量半响又低下头闷不做声。
“怎么不说话了?”江衍之冷冰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云玙自知说不明白,却也只能抬头缓缓辩驳:“我并没有和谢琅勾搭,只是性格不和,路上偶有吵闹罢了。”
江衍之不愠不火,“偶有吵闹?你的意思是是本王冤枉了你么。”
云玙仍是低头抿嘴不说话。
即便如云玙所说,他无意魅惑谢琅,更无什么妖异本事,但云玙美得动人心魄,顾盼神飞间的惑人之色就是原罪。
鲛人的美丽,凡人如何抵挡得住。
气氛凝滞,江衍之又被殿内混杂着浓厚异香的蒸汽熏得额间生疼,更不想与云玙多做纠缠。
正欲转身离去,有宫人推门禀报,孙德全领了传膳的太监来了。
江衍之见孙得全带人进来传膳,便不再多言,也未离开。
云玙身为鲛人,只能待在水池中,因此服侍的宫人特意在水池中的几级玉阶之上放置了小案。
这样云玙便可以既坐在水中,又能方便进食。
因桌面不大,所以菜品也不多,直至布膳完毕,江衍之仍是远远的看着云玙,不走也不肯再近身。
云玙被饿了许久,如今有吃的自然也是不想理会江衍之。
他巴不得江衍之早走早好,让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宫里过逍遥日子。
江衍之临走时一眼扫过,看见云玙侧着身子进膳,一头乌发散在背后,粘在如白玉似的鱼尾上。
顿时嗓间发涩,口鼻间又升腾起燥意,觉得不成体统,低声传来宫人悄声吩咐了几句。
脚步已出门外,却听见云玙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嗯?”
江衍之闻声重返殿内,候在一旁的孙得全更是心头一紧,忙上前查看。
只见云玙正用着手抓着凉拌海带,疑惑的看着孙得全,“为何这与我以往吃的滋味不同?”
这道菜品江衍之倒是认识,这鲛人一直生活在水中定是没有尝过人间百味,更别提调料了,如今初尝定是会疑惑的。
孙得全仔细查看后,解释道:“想必是醋的味道。”
“醋?”
云玙不知何为醋,正瞪大双眼看向孙得全。
孙得全刚想解释,又见江衍之仍立于殿中看向云玙,薄唇抿紧,便不敢多言,只垂手候在一旁。
云玙有些懵懂,见孙得全不语,又遥遥看着本来已经出门又折返的江衍之。
一不小心没藏住眼中希望江衍之快离开的迫切心情。
孙得全都看痴了。
这鲛人本就是倾城容貌,看摄政王的那一眼,更是眼波流转,说不尽的人间艳色。
见江衍之不走,云玙也不敢驱赶,只能回头继续和孙得全搭话。
“醋便是这个味道吗?”
孙得全头皮发麻,心想小祖宗你可收了神通吧,老奴只是个无辜的太监。
说完,云玙又试探着伸出小舌,舔了一下刚刚拿菜的指尖。
孙得全仍是低头不语,云玙便又扭头撇了江衍之一眼。
孙得全瞬间膝行至一旁,伏地叩首不敢再看。
这鲛人的天真做派,看似懵懂无知,却是万种风情俱有。
妙啊!
江衍之眸色微暗,喉结滑动,疾步走至池前,半跪着捏住云玙的下颌,抬起云玙的脸审视。
江衍之来势汹汹,云玙被迫仰着修长的脖颈,嘴巴微张,舌尖还露在外面,因为被醋酸到的舌尖还缀着晶莹。
云玙简直莫名奇妙,不知道哪儿又惹到了这尊煞神。
怎么吃饭也要管?
手上粘了醋又不知往何处放,下巴又被捏得生疼,挣脱间顺势就要拿手去拽江衍之的胳膊。
江衍之躲闪不及,慌乱间不知是自己无意间脚滑,还是被云玙用力拉入水中。
反正刹那间湿润充斥了眼帘鼻腔,水面也溅起大片水花,殿中顿时乱作一团。
留在殿中的只剩跪在一旁的孙得全和布菜的宫女,殿外宫人听见动静闯进来时只能看到乱作一团的景象。
面对这意料不到的突发状况,竟无一人会水。
众人只能站在池边束手无策,也无人敢贸然下水捞人。
承恩殿的池子相当大且深,可见修葺宫殿的人办事之牢靠,但谁也没想过,江衍之会被云玙拖下水。
水下也混乱不堪,云玙把江衍之拽下水后,也没想到江衍之反应能这般大。
等他又好不容易在水下搂住江衍之的腰,把他托出水面后,江衍之额间青筋暴起,只能大口的呼吸空气。
江衍之衣衫尽湿,衣襟微敞。
偏偏衣物沾了水又尽数箍在身上,捏在云玙肩头的手掌暗中使劲,疼得云玙直抽气。
见江衍之火气压制不住,云玙扯着嘴角,试图忍痛让自己笑得乖顺:
“要不,我还是送您先上去吧。”
话音未落便不由分说扫了扫尾巴,推着江衍之往玉阶那边游。
岸上众人见摄政王和云玙浮出水面,七手八脚的来扶人。
江衍之上去后挥退众人,自己则坐在玉阶上,动手拧了拧还在滴水的衣袍,衣袖沾水后厚重粘人,浑身不适。
扭头又见云玙惴惴不安,做乖巧状游在自己膝边,虽然怒火中烧,但总归是自己先捏的云玙下巴,才被拖入水池。
自己若是这时发火,反倒无礼。
再加上嗓子呛了水疼得发涩,眼角又抽抽的疼,索性连衣衫都不拧了,拂袖而去。
……
天机盘前窥探的司命等三人也是同时后仰,脖子一冷,道衍帝君狼狈落水这事,冲击力实在是有点大。
司命结结巴巴道:“长阳,咱还看吗?”
长阳也拿不准主意:“要不,不看了吧,帝君走之前不是特意嘱托,无事不必窥探他凡间渡劫之事吗?”
司命嘴角抽搐,“那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干?”
长阳回道:“难不成等帝君回来,让帝君知道你我今日所见之事?”
司命忙不迭的摆手,“不可不可,我还是惜命的。”
长阳白了司命一眼,转身就走,“那不就是了。”
司命扯着嗓子在后面追着长阳,“不看就不看了,你且等等我啊。”
只剩月老捋着胡子,又仔细看了两眼天机盘里的道衍帝君,寻思着这面相怎么看都是面泛桃花,红鸾星动啊……
月老眯着眼又仔细端详了云玙长相,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正想回身找司命和长阳再看看,扭头却发现那二人早就没了踪迹,只能暗骂两声:“这两小兔崽子。”
没人陪着,天机盘旁妙法三千看得眼花缭乱,月老不敢再想,只能摇摇头,杵着拐杖径自离去了。
……
云玙扶着池壁目送江衍之远去的背影,看着他散发的愤怒都能凝聚成实体。
心想,这次真的完蛋了。
肩上传来酸痛,只能龇牙咧嘴的轻轻捶打着肩头。
孙得全胆怂,江衍之落水时他没帮上什么忙,江衍之走时,他也没敢跟上。
云玙见江衍之离去时带走了半屋子的人,如今还剩下的几人,自己也就认识孙得全一个,皱巴巴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委屈道:
“孙公公,这……”
孙得全看着地面被刚刚那一出折腾的满地都是水,心想自己以为这鲛人是个有手段的。
怎么偏偏把一出占尽天时地利的游龙戏凤给闹成这样。
只能指着被推到一旁的桌案,为难道:
“小祖宗,要不您多吃几口菜吧,想吃什么奴才趁现在还能再给您做。”
云玙这下连肩都不锤了,孙得全的话外音她听懂了。
想吃点什么就吃吧,往后估计是没得吃了……
只能苦着一张小脸,双手撑着头,整个人都耷拉着,像是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孙得全有再多不忍,也无力可施。
云玙整条鱼瘫在浅水玉阶上,想着自己一进宫就拉了王爷下水,还差点没把人呛死。
要真如谢琅所说,当今王爷权势滔天,看江衍之离开的那副模样,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难说。
难不成,这顿饭真的是自己进宫以来的第一顿也是最后一顿饭?
自己撑死只能做个饱死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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