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扣1复活主角

　　“隔间”的一个包厢中，灰业靠在长椅上，静静地阅读报纸，拿的是最近几期的“地狱日报”，一种在表层地狱里最为流行的刊物。
　　大多数住在地狱里的魔鬼其实并不与时俱进，他们适应人间的变化很慢，电子和网络产品虽然在人间得到普及，但地狱的上流魔鬼还是热衷于这种上个世纪的媒体形式。
　　他此时戴上了一副作工精巧古朴的圆框眼镜，灰卷发随意地披在背后。
　　如果忽略他那可怖的鳞角和大嘴，此时的灰业看上去还有点斯文优雅，像一位年轻绅士。
　　地狱魔鬼们如此跟不上时代，除了性格上的保守，大概还有地狱的时间流动上与人间不一。
　　比如说从现在来说，距灰业将王鸦投放只过了一周，但地狱已经是几个月的时间了。
　　如果要灰业去猜测神为什么要把两地的时间安排成这样，或许是魔鬼的时间太长，而人类的寿命太短。
　　魔鬼可以在地狱度过漫长的时间，等回到人间，历史还是可供翻看的。
　　至于神是不是为魔鬼着想……没有谁能猜测神的想法，更何况一只魔鬼。
　　灰业继续读报，大部分还是不怎么新鲜了的那些事情，比如他们的王子特隆纳尔又因为布置错仪式炸了王城的哪个宫殿，比如说又有哪个倒霉蛋因为误入恶眼公的领地被变成石雕。
　　“哦？”
　　他忽然看到一个用好几个感叹号标注的新闻，还附有图，只不过是一片黑白的浆糊，什么也看不清，相当于没拍。
　　「震惊！深寒地狱内的未知大魔鬼时隔多年重返表层，目前仍不知所踪……」
　　往下看……说是在两个月前，有燃烧地狱的魔鬼目击到有未知魔鬼从深寒地狱中爬出的痕迹，那之后，燃烧地狱的各地接连目击到一个浑身冰冻诅咒的恐怖存在。
　　有相关专业鬼士已经开始在网上分析猜测这会是哪一位存在。
　　灰业有些感兴趣，会是哪位存在，他知道的这会儿该复活的大魔鬼倒也不少。
　　“——滴……”
　　灰业听到包厢门口的门铃声，他说了一声“请进”，门随即被推开。
　　来者是一位个头矮小的灰烬魔鬼女孩儿，她穿着漂亮的花裙，裂到嘴角的大嘴挂着甜美笑容。
　　“灰业先生，黄金大公要见你。”
　　“请他进来。”
　　灰业放下报纸，理了理衣领，然后把眼镜调准位置，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最得体。
　　她用细细的声音回了一句，然后退回门外，灰业等待了一会儿，一个面容古板严肃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他一只眼不知道怎么了，用眼罩遮住，另一只眼睛呈漂亮的棕金色，眼角有些下垂，将一张古板的脸弄得略微轻浮。
　　高大男人深黑的长袍上，无数金银挂缀，铃铃铛铛的，每走一步都在发出清脆的响……这一身打扮华丽但肤浅，有一种刻意，让人忍不住想到暴发户的贪得无厌。
　　这位地狱大公喜欢人类的样子胜过本来模样，连在“隔间”都一样变作人类的样子。
　　这打扮还是从大航海时代开始用下来的，据说那时候他当过西班牙的国王。
　　“巴尔先生，欢迎。”
　　“灰业，好久不见。”那个中年男人捏了捏自己漂亮的小胡子，然后坐到灰业对面的沙发上。
　　“我们不是上午还说过话？”灰业说话时带着笑意。
　　“我自然是指面对面的交谈。”他也作出一副愉快的样子，不过一只独眼注意到了灰业桌上的报纸。
　　“听说你一周前带回来一个人类灵魂？”
　　“是的，一个有趣的灵魂。”
　　“而且在那之后，你就一直待在这个包厢里？”
　　“没错。”
　　“你总是很有耐心……”
　　“报纸看了吗？”巴尔大公一只腿搭到另一支腿上，很随意地靠在沙发上。
　　“刚看一点，你是想跟我说那只魔鬼的事？”
　　“没错，不知道是哪个老家伙从那里跑出来了，我的电话快要被打爆了。”巴尔忍不住抱怨。
　　因为那只未知魔鬼的出现，地狱的居民魔心惶惶，要求地狱官方给予迅速处理。
　　深寒地狱，对上两层地狱的魔鬼们来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那里关押的可都是亵渎过神灵的罪人，他们上层魔鬼这点小偷小犯，诱骗哪家国王发动个战争、屠个城，最多再放个鼠疫什么的，哪能跟人家比啊！
　　这不是小巫见大巫？
　　上一次从深寒地狱里爬出来的东西，给表层地狱带来了什么样的灾难？地狱股灾不断，多少大魔鬼倾家荡产、跳楼自杀？
　　“希望这一次我的股不要跌得太厉害……”
　　另一边，灰业拿起报纸，笑了笑“哦，赞美撒旦，我买的股倒是因此涨了。”
　　同时，接着之前看到的，他还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
　　「落后于时代的古董魔鬼在深热底被目击。」这是地狱两个月前的新闻……
　　「丑陋可笑的冰雕怪物于燃烧之河扰乱治安。」这是一个半月前……
　　「浑身冰疮的旧时代邪魔试图闯入永昼山脉。」一个月前。
　　「可怖危险的旧日魔鬼逼近火星天。」几周前。
　　最后一个就是今天的时报，灰业捏了捏镜片，仔细看了一下那条新闻——
　　「深寒地狱的古老存在或将于今天重返它昔日的家园。」
　　“看来你深受此烦恼。”灰业同情巴尔道。
　　“我在想会是谁，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我问了恶眼，连它也不知道。”
　　“或许你该问问鸦老板呢，他也是深寒地狱的领主。”灰业真诚地建议。
　　“问了，但他从一周前开始就再也没上过贴吧，见鬼了，明明吧里没有哪个魔鬼比他还能水！”
　　“你说他去哪儿了？”巴尔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他去哪儿了呢？”灰业也不知道呢。
　　“好了，朋友，顺其自然，不要把它当成什么吃人的魔鬼……哦，虽然确实可能是，但这里没有人给它吃。”
　　“放宽心，说不定明天它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了。”
　　灰业礼貌地跟他告别，然后长爪一伸，在虚空中开辟出一个业火焚烧出来的空洞，他匆忙走入那个空洞里，传送到不知道哪里去。
　　留下巴尔一只魔在沙发上，眨了眨剩下的一只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很少见到灰业这样匆忙的样子，难道这家伙的股也跌了？
　　穿过传送法术，灰业来到了地狱王城的城郊一处，这里是地狱中与火星天交接的地点，表层地狱与燃烧地狱的往来也主要在这里进行。
　　一来到这里，灰业就看到了作鸟兽散的小恶魔们，他随便找了一只小恶魔搭话。
　　“发生什么了，朋友。”
　　小恶魔本来想骂他两声，但一看到灰业那副尊荣就被吓得止住了声，这玩意儿看起来可不是善茬啊……
　　“有一个杀人魔啊……”那小恶魔慌慌张张地说。
　　“呃，可你就是恶魔啊。”
　　像这样刚堕落的小恶魔，往往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仍带着死前的认知和习惯生活。
　　“但它看起来是人啊！”
　　“所以说是个猎魔人？”
　　“不啊，它头发那么长，沾满了血，爪子那么长，沾满了血，腿那么血，而且还沾满了白……”
　　灰业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小恶魔的脑子不太好使，这可没法好好地问话。
　　“它有说什么吗，或者问什么话？”
　　“有啊，它跟我说什么……‘食物说’……我听不懂啊！”
　　灰业低头仔细看了看这只小恶魔的长相，发现还是只洋恶魔，难怪听不懂中文。
　　“我知道了，你可以跑了。”
　　那只小恶魔马上跑走了，留下灰业在原地，灰业也不在意，往前走，刚踏出没几步，他看到地上蔓延的血迹，沾到了他皮鞋上。
　　他皮鞋上燃起火焰，马上将血迹蒸发掉。他一边走，地上的血像汽油一样连片被点燃，杀人现场一下子就变成了纵火现场。
　　火焰跟随着他向前，灰业朝着刚刚小恶魔们来时的方向轻步漫走，背后化成火海。
　　不一会儿，空气被热量蒸得模糊一片，热浪阵阵，连血滩中央的那个身影也有些模糊了。
　　那个血糊糊的人影抬起头，看到他，咧开嘴，嘴里是淋着血的牙。
　　“我还以为这些恶魔应该会些法术，没想到跟人一样，血肉裂开就会喊疼，挖出心脏就会死……”
　　对方的声音和几个月前不一样了，听到那声音，灰业愣了一下，不过灰业很快调整过来，并回答了对方：
　　“地狱不过是人间的垃圾桶，里面堆放的多半都是人间的垃圾，真正的魔鬼少之又少。”
　　“你看我现在像魔鬼吗？”那个东西挽了挽长长的头发，那些头发浸泡在血里，但依然柔顺、依然美丽。
　　“不像……”灰业嘴角奇怪地咧开。
　　“不像，那我还能是什么样？”
　　“我是说，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看起来就像……”
　　“什么？”血里的人影询问，困惑的声音是如此动听。
　　灰业忽然想起一句话，觉得很好笑，他一下子大笑出来，让那个人觉得莫名其妙。
　　“就像……小仙女？”
　　那句话是——
　　「如果有来世，我想当一个小仙女。」
　　………
　　王鸦葬礼的两周后，也海市一中，7班。
　　刘青阳坐在最后一排，他现在是一个人一桌，还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一切还只发生在昨日。
　　两周的时间，足够人们忘记很多事了，哪怕之前发生的都还记得，情绪却已经淡了。
　　并不是谁没有良心，只是生活还在前进，没有人会一直为过去停滞。
　　如果说王鸦刚走的那两天，同学和老师的脸上还都残留着挥之不去的阴影，那么现在，一切恢复如常。
　　同学们还是开玩笑的开玩笑，老师该斥责学生的也一点没变。
　　大家选择性遗忘了以前的悲伤，重新拾起了面对生活的勇气，这没什么不好，应该说一切在向好。
　　但这对他来说，稍有点难。
　　他是王鸦的同桌，自己一旁空荡着的位置，一直在提醒他，自己的同桌走了。
　　他忽然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挥舞着手。
　　“……怎么了？”
　　刘青阳抬起头，看着自己前桌的吕心怡。
　　“看你无精打采的咯。”
　　吕心怡留着短发，脸很小，略有些圆，个子也不高，整体看上去显得有点娇小。
　　她脸长得可爱，性格也很开朗，很讨人喜欢。
　　“你呢？”
　　刘青阳趴在桌子上，随口问道。
　　“我还好。”她说。
　　但吕心怡最近没有以前那么活泼，笑的时候也明显变少，也许因为她也是曾经跟王鸦交流最多的那几个人。
　　“他们讨论什么呢，声音那么大。”刘青阳指着那边，有一群学生很热情地在大声吵着。
　　“好像是说有新同学要来。”吕心怡答道。
　　“新同学，理转文的吗？”
　　刘青阳有些惊奇，高二了还能有新同学，只能想到是理转文的学生。
　　“不知道啊，刚刚有同学看到老师接电话时说的，刚刚老师还往校长办公室处那边走了，说不定是从外校转来的呢。”
　　“真的假的，有人知道长什么样吗？”刘青阳难免好奇。
　　在任何时候，班里的新同学都是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听到这个消息后，刘青阳的情绪也高涨了不少。
　　“不知道，还没人见过呢，来了就知道了。”
　　吕心怡看着门口那边，期待着新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
　　等到上课预备铃响了，学生们不得不坐回位子上，都很一致地看着门口，一边讨论这件事。
　　不一会儿，班主任李秋鸿走进来，一直走到讲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情有些古怪，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都吵什么呢，上课了，坐好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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