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半个学期

两位老师苦口婆心的劝说，并没有让我回心转意，我执拗的认为自己不配再回到学校。

        他们无奈的长吁短叹几句，留下一个联系方式，说若是想要上学就打这个电话。

        我虽然惊讶于对方的大度和宽容，却也只是摇头苦笑，无声的看着他们离去。

        我并不后悔这个选择，看着我那痴傻的母亲，我知道只能呆在她的身边，安分守己的照顾她。

        外婆和几个姨娘都相继来我家帮忙看护，而我也逐渐的懂事起来，知道以前犯过的错太多，需要我用大把时光来忏悔。

        当然忏悔的对象不单单是我的大伯母，是我的父亲，还有凌雪。

        她至今在我脑海里占据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

        我不知道这份朦胧的情愫到底能否叫喜欢，但每次魂牵梦绕的满满都是她的身影，所以我也奢望过能祈求到她的原谅。

        甚至每次路过李杰家，看着他家布满灰尘的样子，知道他家在县城买了房，我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不由自主的原谅他了，觉得他和自己同病相怜。

        这个时候我就很想他能在我身边，我心中堆砌的苦闷就像黄河泛滥，迫切的想要找一个人来倾诉。

        可是哪怕我很少的几次出门，就听到别人骂我心狠手辣，说我全家都没有一个好东西的时候，我的心脏都会翻江倒海的难受。

        我硬着头皮，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才能洗脱我的骂名和罪过。

        就这样孤单无助的在家呆了好几个月，初中同学聚会邀请我过去，我还没有到地点呢，就遇到一个以前学习成绩差的男生，他没有继续上学，却在外面找到了理发学徒这么个工作，听到我说辍学在家时很明显开心得过了头。

        只记得他笑着说：“你就是个缩头乌龟的命。”

        我当时就拂袖而去，没有再搭理他，对于所谓的同学情谊也看淡了许多，本来决定要参加的同学聚会也顿时兴趣寥寥，当即改道回家。

        再后来，有一天我如同往常一样正在淘米摘菜，却忽然听到我小姨在卧房中传来的惊异兴奋的声音。

        我连忙跑进房间，顿时看到我母亲和小姨正席地而坐，两人促膝而谈，聊得正欢。

        “末儿，快来快来，你妈妈好像恢复过来了！”我小姨回过头大声说道。

        我眉头一皱，毫不迟疑的走上前，和我母亲四目相对。

        一瞬间我读懂了她的眼神，夹杂了太多莫名复杂的东西。

        “妈妈！”我嘶哑着出声，看到我母亲朝我微微点头，心情之高兴无以言表。

        但是我又害怕，害怕母亲的这个样子只是昙花一现，接下来又会陷入那种疯癫状态。

        这可是那件事情后，她首次和我正面交流，也由不得我不重视和紧张。

        “小末，你过来这，妈妈有话对你讲！”我母亲面色蜡黄，双眼浮肿，但其实她底子不差，只是这些年任劳任怨的忙着农活和家务，所以看起来会有些憔悴。

        我“嗯”了一声，就慢慢将身子靠近了过去。

        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她做错了，不该那样去伤害别人，也不该让我如此年纪就承受这么多伤害。

        我的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要她别胡思乱想，她却示意我安静下来听她把话说完。

        她说这些年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僵，两人貌合神离也不是一时半会，当时之所以做出那种过激行为，也是长久的积怨爆发，这才犯下弥天大错。

        实际上她已经不怪我父亲和大伯母了，只是心中的歉疚和悔恨，没有办法求得原谅。

        我听到这里，有些感同身受，我知道母亲的保守和传统，她和父亲的感情早就破裂了，却为了我而一再忍受。

        “妈妈，你别再说了。”我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任凭小姨帮我如何拍胸脯捶背也都止不住。

        母亲也跟着撕心裂肺的哭泣，到最后，我，母亲和小姨三人抱头痛哭，沉默了好半天。

        “上学去吧，妈妈不希望你就此一蹶不振，现在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知道吗？”我母亲轻柔的抚摸着我的后脑勺，让我感觉分外温暖。

        我轻“嗯”了一声，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我拨打那个电话号码时，手机里传来那名女老师惊喜急促的声音，我有些狐疑的表示都半个学期了想必已经不可能再入学了，她却不断保证只要我过去上学，始终会为我保留学籍的。

        她还满怀期待的对我说快来吧，已经帮我物色了一名专业老师，大学就读的便是心理学专业，一定能帮我走出心理阴影，重新投入到学习和生活当中来。

        对此我深表感谢，不紧不慢的询问了她相关事宜后，就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母亲她们。

        临走的那一天，我母亲和小姨都说要送我过去，被我以各种理由婉拒了，原因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

        而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一个人，也就是我那一直抱病在床的爷爷，竟然主动要求送我，让我喜出望外。

        我的爷爷年过花甲，身子骨倒还硬朗，他这个态度表明已经原谅了我，如何不让我心情愉悦呢？

        “小末，爷爷这些天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你还太小，爷爷和三伯父还有小姑他们都不怪你了，你好好念书，将来做出让你爸爸欣慰的事情出来，他也一定会原谅你的！”在我小姑的搀扶下，我爷爷满脸慈祥的看着我，佝偻着背，满头银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我不知不觉落下了泪。

        泪眼迷蒙中，我和他们一一招手作别，就一个人踏上了去县一中的路程。

        从老家到县一中并不太远，先是坐摩托车到镇上，然后有一趟公交车通往县城，就要途经县一中。

        一个多小时后，当我看到一个青砖白瓦的拱形大门出现在眼前，正上方写着“云海县第一中学”几个大字，我知道自己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

        这个时候的我，心中有种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平静，并没有太多波澜，而是一个人静默的站在门口等候着。

        没几分钟，那名女老师便带着两名穿着校服的女同学如约而至，见到我就亲切的说道：“一看到你的短信就立马出来了，欢迎你来到一中，夏末同学！”

        我微微颔首，说谢谢老师抽空出来，我实在不敢当得老师如此厚爱，还说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学校对我的期望。

        女老师当即嫣然一笑，还边引领我往里边走去，边自我介绍姓王名芳，以后将是我的班主任云云。

        然后她就一个人去教务处拿资料，说是给我办入学手续，还吩咐两名女同学陪我一起先熟悉下学习环境。

        两名女同学睁大双眼不停的打量着我，当我不小心踩到一颗大石头摔了一跤时，其中一名扎着马尾辫的随即就噗哧一笑，哈哈夏末是吧久仰久仰啊，多次听王老师提及，都半个学期了才来学校，不是一般人呢。

        我当然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知道对方是有意打趣我，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回话。

        我懒得跟她们解释，她们却叽叽喳喳围着我说个没完。

        两人好生无趣，气鼓鼓的看着我，说我真是个闷葫芦，摆什么臭架子。

        而这个时候，走廊上迎面走来几名男同学，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国银，刘翠，这位是谁啊？不会就是王老师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名学习天才夏末吧？”正中间一名梳着中分的高个男生，嘴角微翘，斜着眼向我看来。

        “呵呵，那不就是喽，胡斌你这下遇到对手了，他在王老师眼中，可比你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呢？”马尾辫女同学饶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有些酸溜溜的说道。

        “半个学期不露面，传说中的全县第二名，来到我们高一c三班，自然是当成国宝熊猫般呵护了，哈哈！”这名叫胡斌的男同学，也是阴阳怪气的看着我。

        我顿时感觉头大如牛，这些人对我的态度说不上友好，倒像是要给我个下马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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