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事实
早上六点，左安就来到了医院。
远远地就看到了医院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
“这些记者是真的厉害！”左安看着那人山人海的队伍，啧啧感叹。
青梧嘴角挂起浅笑：“常言道无风不起浪，我觉得这些记者们似乎偏偏就能无风起浪。一个一个都是绝顶的高手，捞取信息的途径简直是五花八门。”
左安表示赞同：“就是，佩服，佩服！”
说着，左安深呼吸了一下，仿佛像下定决心了似的，挤过人山人海，挤过长枪短炮进了医院。
消停了些许日子，这种喧闹又来了。
左安啧啧摇头往罗小斌的病房走去。
时间尚早，医院内部还算是安静的，左安走到病房的时候母亲在外间的陪护床上睡着了，嫂子则躺在了小斌哥旁边在小斌哥的病床上睡了，两个陪护的人都睡得很安稳，居然只有罗小斌一个人醒着。
看到左安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罗小斌的脸上露出了柔和静谧地笑容，冲着左安招了招手，声音很轻，很轻，怕饶了身边人的美梦：“杉杉，来！”
太久没有看到罗小斌这样的笑容了。
左安在那一刻心里升腾出了极度的暖意，快步走到了床边，伸手握着他宽大且满是茧的手：“小斌哥哥！”
“欸！”小斌柔声回答，轻轻地反握着她纤细的小手。
他望着她，心底顿时百感交集。
昨天醒来之后，他听李影说了很多事儿，关于自己昏迷这些日子，左安为自己做的，嫂子为自己做的，左团为自己做的。
一想到自己被这么关爱着，罗小斌就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就是这么望着左安，他就红了眼底，酸了鼻尖。
自己一手抱在怀里的孩子，真的是长大了，如今已经能够反过来照顾自己了，而且还是这么有主张，有魄力地照顾自己了！
看看，这漂亮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英气、大方、充满阳光！
左安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仿佛是想告诉他：我们会一直这么在一起的。
相处久了，两个人总是会有一种很微妙的默契，那种只有两个人彼此共通的那种气场。
相视无言，胜过千言万语。
这，是一种没有血缘的亲情。
二人笑颜相视间，李影醒了过来，看到左安这么早就过来了，还有点诧异：“杉杉来了！？”
“嗯，昨天睡得很好，所以一早就醒了。”左安松开了小斌的手，笑道：“嫂子，外面可热闹了，我哥现在可是名人了呢。他这一觉睡醒，外面都抱着长枪短炮等着呢。”
李影先是一愣，才陡然反应过来，左安口中的‘长枪短炮’说的是那些相机，于是嗔笑道：“这长枪短炮真是吓了我一大跳！说起记者阿，昨儿晚上部队里的人都已经过来了一趟了。”
“来了一趟了？”左安立马紧张地坐了下来，满眸好奇，看向罗小斌：“他们消息够灵通的啊？！”
“是你哥让我给领导打了电话，他们才来的！”李影笑道：“你们两兄妹先聊，我去给你们张罗点早点去。”
左安明明自己从外面来，路上也没想着说带早点来，反而着一听到李影说要出去买早点，她还舔着脸点菜：“嫂子，我想吃豆包，喝豆浆，然后还想吃个巧克力蛋糕。如果有泡芙的话，也来一个吧。”
安晓兰刚刚被说话的声音吵醒，这就听到了左安这么不客气地点菜，没好气地道：“这孩子，你好意思吗？”
左安闻声侧头，冲着妈妈笑了笑，吐了吐舌头：“那，妈妈去买？”
“我去买，嫂子，杉杉这样多可爱！”李影连忙接过话头：“杉杉还不是因为把我们当成了一家人了吗？这样多好阿！”
“都是你们给她宠的，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安晓兰说话间已经走进了里间，伸手捏了捏左安的脸颊：“真是小冤家！”
左安伸手抱住了安晓兰的腰，腻腻歪歪地赖在她胸口，软绵绵地道：“妈妈！”
“干嘛？”安晓兰伸手揉了揉左安的脑袋，语气也变得宠溺了：“要不，你再给我买盒蛋挞！？”
“……”
“……”
“……”
三个人均是一愣，然后病房里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真是服了你了！”说着，安晓兰推开左安：“好，我去给你买蛋挞。”
“嫂子，我跟你一起吧！”李影连忙往门口站去。
安晓兰点头，笑道：“行，那咱们两走吧，刚好出去走两圈。”
“嗯！”
于是，两人便出门买早点去了。
左安坐在床边，直勾勾地望着罗小斌：“哥哥，你找领导来干嘛？雨林里的事儿你想起来了？”
罗小斌点头：“嗯！”
左安真是长舒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最近情势有多紧张，你知道那个姓朱的有多可恶吗？”
提到朱教授，罗小斌的脸色陡然清冷了下来，眸光也变得犀利了下来：“确实可恶！”
“那，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左安无比好奇。
罗小斌眉头微蹙，眸色变得深远起来：“牛背山面积广袤，地势复杂，处于边境之上，里面有很多战争遗留的雷区，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
“嗯！”左安连连点头：“我记得小时候还发生过一次爆炸。”
“对！因为雷区遗留时间太长，植物又长得茂盛，清排工作很艰难。”
左安对此很清楚，她对那个雨林可是非常熟悉的，无数次地进去溜达来着，确实也看到了很多地雷，感受到了雷区，甚至当初还在那里见了灵兽——因为那里战争而催生出来的灵兽。里面的情况就连左安时常都觉得很难感应，为了不触碰到那些危险区域，她在林中大概率都是用在树尖上飞奔，甚至还看到了因为经年累月长到了树上的地雷。
“可是，你们常年还是在里面进行排雷任务阿，所以，对于雨林，你们还是很熟悉的啊！”左安柔声道。
“别说‘很熟悉’了，就是‘熟悉’都谈不上！”罗小斌摇头否定了左安的说法。
“……”左安微微凝眉，对于自己得到的这个答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背后的雨林是常年的训练地阿，竟然还达不到熟悉的境地？
“只能说凡是我们清扫过的地区，我们都是有标注的，危险区和安全区是分出来了的。”罗小斌说着，长叹了一口气：“还有很多雷区是没有踏足的！”
左安眉头越蹙越深，忽然明白了罗小斌口中熟悉的含义，在他的眼里，只有绝对的安全才算得上很熟悉，如果是熟悉的话，至少也得让雨林的大部分雷区得到清排。
想到这里，左安就啧啧摇头，那么大的雷区，想要做到绝对安全，太难了！！
“所以，你们选择的驻扎帐篷的地方是安全的，对吧？”左安换了一个说法。
罗小斌点头：“嗯！”
“那后来是发生了什么？既然驻扎地是安全的，为什么会发生大范围的爆炸呢？”左安望着罗小斌，等待着他的回答。
“周围确实有雷区，这个是事实，可是雷区都是有非常醒目的标识的，我们立了警示牌，拉了警戒线，那块雷区就是我们下一个作业区域。”
听到这里，左安深呼吸了一下：“我明白了，你们是打算找一条稳妥的退出路径。”
“对，所以，当时朱教授给我们提供了一条路线我们没有采纳，但是他的那个路线是有问题的。我们已知的几个雷区都在他的路线上。”
左安连连点头。“那这么说来，休息的地方是相对安全的。”
罗小斌点头：“嗯！后来发生爆炸是因为他们自己擅自踏入了雷区！”
“……”
“简单地晚餐之后，朱教授带着他的一个学生不见了，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是去小解，我担心他们走到雷区，所以我就出去找了找。”罗小斌顿了顿：“找了一圈之后，我听到了争吵时，是朱教授跟他的学生发生了争执，隔得有些远，我听得不是很真切，隐隐约约听着什么论文，还说什么出来就要发表，很多专业词汇，我也听得不是很明白。”
“后来呢？”左安心下微沉：果然是跟论文有关系。只可惜胥韵想了很多办法也没能查到蛛丝马迹。
“然后他们两人就推搡了起来。我本想着是他们师生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掺和，可是他们情绪越来越激动了！”罗小斌说着，眉头也越蹙越紧了：“他们身后就是雷区。我看着他们动作越来越大，就连忙上前制止。希望他们有话好说，毕竟身后可是地雷阿！”
“可是，最后还是引爆了！”左安有些惋惜。
“是”罗小斌面露愧疚之色：“如果我早一点出手，或许也不会是这个结局。我走出去拦的时候，他们双方的争执已经太激烈了！所以朱教授还失手将那个学生推进了雷区。”
“……”听到这里，左安眉头紧蹙摇头：“失手？！不，他肯定是故意的！！”
左安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那日刚刚得知小斌受伤来到医院的时候，一位女记者的提问：由于他们操作不当，耽误了您的出林时间，让您错过了在咱们市区举行的国际研讨会，耽误了您发表重要论文，对此，您感到遗憾吗？
“故意的？！”罗小斌摇头：“不可能，一个教授为什么对自己的学生下杀手？”
左安肯定地道：“不，他肯定是故意的。他在带领学生进雨林的时候就确认了时间，只是他没有计算到会迷路，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怎么说？”罗小斌满眸疑惑。
“当时有个记者问过朱教授，他进雨林，因为这次爆炸错过了研讨会，耽误了论文发表，会不会遗憾。”左安浅声道：“可是，他在雨林的时候，还在跟他的学生讨论论文，并且发展到动手的地步，这就说明大家认为他要发表的论文并没有真正成型，朱教授还需要那个学生为他助力，可是那个学生不愿意了，甚至有可能那个论文就是那个学生的！他想占为己有，可是他学生不同意，所以朱教授就下了杀手！”
“杉杉，这是你的猜测！”罗小斌摇头。
“那这也至少说明了他有动机阿！否则，在雨林之中，早已提前公布说要发表的论文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发表呢？”左安坚定地认为自己的观点没有错：“你是没有看到他那副嘴脸。”
说着，左安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
“学生死了，你中伤了。他倒是把这一切推得干干净净的！还把责任都推在了你们身上，盼着你们都死了，他好当这个受害者呢！从来没有听他提过一句，他跟他学生发生了争吵的事儿！把媒体的舆论放心都指向了你们引路不对，也亏他能编出那么不要脸的谎言！”左安咬牙切齿：“你跟部队的领导反映情况之后，他们怎么说？”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们就行了，至于别的，我就不多想了。”
不多想了？
左安微微凝眉：“外面那么多记者，都等着能挖点消息呢。咱们为啥要这么被动？咱们完全可以主动点出击阿。干嘛要等领导决定？”
“我是军人，我服从领导！”罗小斌的神情忽然变得柔和了：“他们顾及的东西会比较多，我身处低位，还是不要瞎搅和比较好。”
左安听到这个话，心下有些老大不愿意了，忽然想起之前军队领导当时低眉顺眼地跟朱教授讲话，她心里就觉得特别窝火。
凭什么呢？
既然有了罗小斌的证词，这就能完全说明朱教授撒了谎啊，肯定要大大地呼扇朱教授几个嘴巴子阿。
作为教授，一点为人师者的模样都没有！
而且还是一副那么卑劣的嘴脸，当然是要无条件地揭露阿！！
这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吗？？
况且，为了军队的名声，也必须要说清楚事实阿！
这可是军人的硬实力，怎么能容忍一点瑕疵？？
左安神色清冷，眸色带着不满。
罗小斌伸手摸了摸左安的头，浅声道：“怎么这么重的情绪呢？事情不是还没说如何解决吗？这就已经噘嘴不满了？”
“……”
“你要相信他们！”罗小斌柔声细语：“他们，从来没有让你失望过的吧？”
他们从来没有让你失望过吧？
这句话不轻不重，敲击在了左安的心尖上。
是了，他们从来不曾让自己失望过的。
凝了凝，她的脸色柔和了起来，点头：“你说得对，他们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是我太冲动了，神经质！”
“是个有血性的小姑娘，不愧是看着长大的！”再一次伸手摸了摸左安的头，罗小斌浅声讲：“杉杉，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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