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生者有生意
“哎——”高夫人追了几步，没追上高锦钰，只好作罢。
杜云香缓缓站起来，“夫人，别拦着他了，我知道他去找谁了。”
高夫人转过身来，“找谁去了？”
杜云香缓缓走到屋门边，一手扶着门框，“去找她了……”
高夫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杜云香叹了口气，眉头蹙起，“他们两个，实在是可惜……”
“云香，你在说什么？”高夫人纳闷道。
杜云香看着高夫人，“锦钰，和聿州木场原掌柜，也就是陆家，和陆家的小女儿陆姣，本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眷侣，可是后来……变故太多，陆姣嫁人了，锦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高夫人张了张嘴吧，“这些，他从未跟我说过……”
随后，一些回忆泛上高夫人的心头，“怪不得……那时候他父亲病重，我们提议给他娶亲，他犹犹豫豫的……”
杜云香向前走了两步，挽住高夫人的胳膊，“现在，已经错过了……哎！要是那陆姣还没有嫁人……”
高夫人转身往桌边走，“若是那时候他不隐瞒，跟我们说实话，说不定我们也就给他提亲了，说不定生活方向就变了，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么多事了……”
高夫人一坐下，杜云香跪了下去，“夫人，是我不好，我没有早些察觉靳……他的不对劲，没有及时规劝，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高夫人赶忙俯身扶起杜云香，“快起来，快起来，这事儿，你全然不知，与你何干？更有你何错？”
杜云香掉着眼泪站起来，坐到高夫人一旁，“夫人，我……我有话要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高夫人上下抚着杜云香的背，“有话就说，不用顾虑。什么事，说吧。”
杜云香低下头，“夫人……其实，我救人，不仅仅是单纯的要救人，我还为了……为了能替他赎一点罪，为……为肚子里的孩子积一点福……”
“肚子里的孩子？”高夫人转过身，正对着杜云香，眼神缓缓滑下，看向杜云香的肚子，“你……”
杜云香的眼泪“啪嗒啪嗒”掉着，“是……我有他的骨肉了……可是……可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就被衙门拿下了……”
高夫人颓然，“他还不知道你有身孕了吗？”
“他知道。”杜云香开始抽泣，“衙门来拿他，他来找我告别，我就告诉他了。”
高夫人也潸然泪下，一手轻抚着杜云香的肚子，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孩子，你命苦啊，你命苦啊，孩子……”
……
次日，陆姣和陈鸿茂因为担心陆夫人，决定先返回陈家村，也免得陆夫人担心他们，等合适时间再回来，把地址留给了高锦钰。同时，两人也商议好了，先对陆夫人瞒着聿州木场烧为灰烬的事情。
……
一个月后，已是秋后。
这天，靳建旻要被处斩。
法场木架高台上，靳建旻披头散发地跪着。
台下，高夫人、杜云香、高锦钰，以及陆姣、陆夫人和陈鸿茂，都在一起站着。
陆姣看着台上的靳建旻，陆荣生、陆泉、陆阶的音容笑貌一幕幕浮现到眼前。
靳建旻也看到了人群中的陆姣，他笑了，喊道：“我对不起你哥哥，陆阶真的是一位有气节的好友，要不是利益对立，我与他一定是个至交挚友。我也对不起你父亲，我很敬佩他，若是没发生这些事情，我跟他绝对是一对谈得来且叫人羡慕的忘年之交。”
陆姣的鼻子一酸，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
靳建旻大笑起来，仰头望着天空，“爹！儿子不孝，不能陪你终老了！再不能功成名就、再不能衣锦还乡、再不能光宗耀祖了！”
说罢，已是泪眼婆娑的靳建旻低下头，看向杜云香，嘴唇微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台下的杜云香用衣袖捂着口鼻，掩住自己痛哭着的表情，不住地流着泪。
“云香……”靳建旻喊不出话，声音像是被喉咙堵了一半似的。
叫出了杜云香的名字，靳建旻便再不能自已，闭着眼睛任由泪水奔涌着，五官都挤到了一起，痛心疾首，哽咽道：“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孩子……不要守着，嫁出去吧，有个依靠……”
“时辰已到——斩——”
……
人群散去，暮色渐沉。
这个地方正常到，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
杜云香跪伏在衙门打包好的让家属带走的靳建旻的尸身，嚎啕大哭着……
高锦钰远远望着台上那阴阳两隔的二人，心里不断地泛起异样的感觉……
当晚，靳建旻下葬。杜云香一个人跪在坟前，洒了酒水、倾了饭食，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
她没有戴孝衣。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没有其他人前去了，只有高锦钰一人远远站在树后，五味杂陈……
……
次日。
早已被高夫人说服住进杜云香的那座宅子而不是住客栈的高锦钰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一整天后，终于在傍晚时分出了门。
高锦钰站在陆家门口等候，眼里看见的是陆家宅子里面的人陆陆续续背着大包小包往外走。
得到了来顺的通传之后，陆姣和陈鸿茂出来了。陆姣在前，陈鸿茂是好一会儿之后才出来的，远远地站在宅门廊下看着台阶下小侧门旁的陆姣和高锦钰二人。
两个女孩儿从陆姣身边经过，对她深深深深鞠了一躬，说了声“小姐，告辞”便转身离去了，陆姣对着他们的背影欠了欠身。
高锦钰指着这些出门的人，“这是……”
陆姣笑了笑，回头望去，“母亲不愿意在这里住了，而且现在家里没有产业，供不起上上下下这么一大家子人，宅子便卖掉了，这些人，就遣散了。”
“新的住地，找好了吗？在哪里？”高锦钰急切地问。
陆姣低下头，“雇佣的人先遣散了，我们先不走，再住几天，以便告别亲友、收拾行李。”
“告……告别亲友了？”高锦钰觉得陆姣的话有些奇怪，“你们要离开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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