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新屋

早晨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爸爸妈妈去上班，沈山去上幼儿园，沈依继续在家做小管家。

        沈小四醒着的时候，高兴地蹬着小腿，嘴里像小鱼一样吐着泡泡，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似乎看着姐姐，又似乎看着别处。

        沈依希望小弟弟不挪眼珠儿地看着自己，自己讲的故事能有个小听众，可是小家伙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

        雨水打在板房的屋顶上，像织起了一张细密悠长的网。

        职工家属和孩子们都被困在家里，家属站刚刚成立，还没有给新来的家属们分配工作。

        大人在家呆着，不爱去托儿所的孩子们赖在家里，已经结成好几拨小团伙。

        沈依没有加入任何一拨孩子，她感觉搬到盘锦以后，自己好像长大了好几岁，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操心。

        原来家里只有她和沈山，现在家里多了小弟弟要照顾，过几天妹妹沈依也要回家。她一下子要照顾三个弟弟妹妹，肩上的担子好重啊。

        原来有小上海叔叔做她随时的帮助，有不懂的字词可以问他，有什么琢磨不透的问题也可以找他，小支叔叔总是像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一样温和地回答她各种怪问题，从来没有不耐烦。

        自己还会碰到这么好的老师吗？

        原来的小伙伴们只要听到她的召唤，房前屋后马上聚拢，大家多么快活！现在自己每天忙着看弟弟，和邻居家小孩玩耍的时间很短暂，她在新家这里还会找到好朋友吗？

        原来妈妈单位的叔叔阿姨和邻居们都夸自己聪明，小小年纪就能读报纸。可是昨天洪校长提醒自己了，学校读书只会认字远远不够，而是要听说读写四项全能，自己不努力能不能进前十名啊？如果期中没考好再被赶回家，那可不是她一个人没面子，不会连累妈妈吧？

        沈依胡思乱想了一上午，妈妈回来喂奶也没打断她的思路。中午爸爸妈妈回家的时候，外面也风熄雨停了，各家各户葱蒜爆锅的香气到处乱窜。

        沈爸放下买菜的工具兜子，“今天下雨，后勤没啥玩意儿。”

        他拿出几根长茄子和一把豇豆角。

        “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天儿一下子就凉飕飕的，中午吃点热乎的。”

        午饭果然是热汤面和炝拌豇豆角。

        邻居午休的孩子送来了两本书，说是洪校长让带给孙老师的，送书的孩子看了沈妈好几眼，心里琢磨孙老师居然是邻居老沈家的阿姨。

        沈爸用实际行动支持着孙老师的备课工作，他全面接管了照顾小儿子的工作，除了给孩子喂奶没办法替代，他给孩子洗澡、换衣服、洗尿布，晚上为了让沈妈睡整觉，他会半夜两三点钟起来给孩子喂顿奶粉喝。

        沈妈每天晚饭后把饭碗一推，交给沈爸收拾，她就欣欣然去备课了。

        沈依看着妈妈一边翻着生物书的课本和教材，一边在本子上刷刷地写着笔记，看上去非常严肃认真，和在后勤工作读报聊天的她判若两人。

        沈依觉得妈妈备课的样子很美丽，有点靠近知识分子的模样了。

        沈妈这几天都在紧张地备课，白天她不在家的时候，沈依跑过去偷偷看了她的笔记，上面写着的字她倒是认识不少，不过有些连笔字她认不出来，而且这写的是什么意思呢？标题是十字花科，她看不大明白。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依向未来的孙老师请教什么是十字花科？

        沈妈已经开始有当老师的劲头了，“我以前带你认花草讲过一些，你肯定是忘了。”

        她开始从门纲目科属种的生物分类开讲，一直讲到十字花科，这是她准备的面试内容。

        在沈依的追问和孙老师的补充下，沈依大概明白了十字花科是植物种类特别丰富的一个科，开的花大多有四个花瓣，两两相对，形状像个十字。家里常吃的大白菜、萝卜、苤蓝都属于十字花科。她这回知道妈妈将来的授课内容了，不就是讲妈妈喜欢的那些花花草草嘛，叫什么名字，属于什么种类，有什么特点。

        母女俩一问一答，沈妈就这样轻松完成了考试的预演。

        面试当天，沈妈穿了件碎花小圆领的衬衫，外面罩了件翻领略掐腰的灰色短外套，还换了双黑色的中跟皮鞋，拎着手提包，英姿飒爽地去了学校。

        下午凯旋而归的沈妈已经正式转岗，成为水电厂初中的生物老师，这一回孙老师实至名归。

        沈妈去学校报到的次日，学校就安排她上课了，之前的生物课都是各年级班主任兼任的。生物老师的上岗，让班主任们松了绑，中学的教师办公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沈妈成为孙老师没两天，新家属区的十八栋红砖平房终于竣工，门窗大开准备让秋风暖阳彻底吹晒一个礼拜。

        指挥部一声令下，七天以后，有家属的职工们放假三天，集体搬新家！

        沈依前些天已经和爸爸妈妈去过新家，他们那天吃过午饭，没有午睡就急匆匆去了新房子，留下两个月的沈小四独自在家。

        新家和大庆的家格局相似，也是进门一个小院，厨房、仓房和茅房，院子里也挖了菜窖。唯一的区别是新家有三个房间，比原来多了一个屋子，不过门厅小得像个天井，进门一抬头，就是左中右三个卧室门，让你猜猜看，要进哪个门？

        新房四白落地，耀眼的白墙，绿框的木质门窗，光滑的水泥地面，大屋似乎担心照明不足，吊着长长的日光灯管，两个小屋绳子上吊着灯泡。

        院子里没有树，光秃秃的，也没有石桌石椅。

        爸爸妈妈迅速沉浸在如何在新屋摆放家具的喜悦里，沈依就无端地想起了大庆的家，还有长满野花的大草甸子。

        “老沈，大屋得打个五斗橱，再打个大衣柜，要不你去镇上看看，合适就买现成的！”

        沈爸附和着，“我量量具体尺寸，放了床，衣柜就不能买太宽的。”

        夫妻俩兴致勃勃地丈量着各个房间，一边商量着添置哪些家具，一边在纸上不停记录着。

        沈妈喜滋滋地说：“窗户尺寸和大庆那边一样，窗帘儿不用改了。”

        看过新家，沈妈赶紧带着沈依回板房，她是趁着小儿子吃饱喝足睡着后，跑出来看新家的。

        回家路上，她越来越担心。

        “我不该把这小不点放家里，这一个多小时了，醒了找不着人，肯定得哭！”

        紧赶慢赶地跑回家，小家伙还没醒，沈妈松了一口气。

        沈爸带着家具清单和媳妇儿的指示，骑车去了镇上。从水电厂到镇上，不到二十里地，骑车走小道半个多小时，如果坐车过去只要十多分钟。

        晚饭时，沈爸向沈妈汇报战果。他在镇上打听到一家做家具的，听说这家用料实在，做工还行，样子不花哨。

        他立刻飞奔过去，找到这户人家。做家具的老大哥说是祖传的手艺，他和俩儿子一直没丢了本领，种地之余，经常帮镇上的人打件家具或修补修补家具。

        他们家现在有现成的五斗橱和大衣柜，因为最近油田有不少人过来做这两样家具，他家就多做出几件等着卖现成的，还没上漆，等着买主定。

        沈爸说：“大衣柜打开门还有个镜子，我和做家具的师傅说了先给咱们留着。我还打算让他做个双人床，再做个厚实的大桌子，两把椅子。”

        沈妈想：家里确实需要个大双人床，家里人口多，他们两口子带小婴儿住大屋，娘家妈过来带着沈山住南屋，沈依沈艾住北屋，眼瞅着家里就七口人了。

        “你是不是还惦记你的大红桌子？”沈妈太了解沈爸的工具桌情结了。

        “你备课也需要张好桌子呀。上面再摆个台灯，多像样！”沈爸继续游说。

        “那明天中午让沈依看小四，咱俩搭交通车去镇上，你带好钱。”

        次日，沈妈去镇上看了家具，拍板确定了大衣柜和五斗橱用枣红色，大木头桌子和双人床也付了定金，这两样家具最简单，所以一个礼拜就能完工。

        沈妈没要那两把椅子，她说家里地方小，用折叠椅就行。再说两把椅子的价钱快能买个单人床了，虽然师傅说那木头有多好，她还是觉得不划算。

        新房子大局已定，沈爸沈妈也开始用自行车把包裹陆陆续续运过去，这些包裹从千里之外的大庆坐着火车过来，已经在角落里寂寞地堆放了两个月。

        十月下旬的盘锦，白天温度已经降到十五度以下，晚上偶尔会冷到零度。

        大人孩子都穿上了，屋子里也点上了电炉子，可是还是觉得冷风从四面八方冲进板房，大家都深刻体会了瑟瑟发抖的准确涵义。。

        家属区这批人都是大庆油田过来的，大家习惯了十月一就来暖气，冬天外面寒风呼号，屋子里温暖如夏。

        后勤又开始小喇叭广播了，让职工和家属同志们去新家检查暖气，今天开始试暖，搬家前正式供暖，要让大伙儿住进暖和的新房子。

        向往着温暖的新屋，木板房家属区搬家的自行车、三轮车装着满载的包裹，往返在红砖平房和板房之间，不到两公里的路上熙熙攘攘的，来回望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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