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眼见着就要到岁末了，离沈将军回京的日子也近了，沈蕴玉手中拿着沈将军给她的信，一字一句地认真看着，沈将军在信上说七天之后便会抵达上京。
自那日去青岭回来后，沈蕴玉已经半个月没有出门了，前日外面的雪停了，化雪的时候格外的冷。
“小姐，外面雪化得差不多了。”杏儿进了屋子，一边往手上喝气一边对坐在熏笼边看书的沈蕴玉说到。
沈蕴玉将视线从书里移到窗户那边，透过开了一半的小轩窗看见明媚的阳光，她在屋里闷了半个月之久，心里念头微动。
她放下手中的书，将身上披着的紫貂披风取下，“母亲今日可有让人送补药过来？”
自打小雪以来，林氏天天都会做足一个关心孩子的慈母样，天天差人送熬好的补药来给她，只是她一次都没喝。
燕绥之前替她把脉时说了她不宜进补，她身体弱是寒毒常年在身导致的，不是喝补药就能好起来的，林氏明明知道，但为了做足表面功夫还是一日不差的遣人送来。
杏儿偏头想了一会，才道：“这两日好像没有送来了。”
眼下就快到了除夕，家家户户都忙了起来，林氏忙着这些事而忘记了。
说起这个，沈府主子不多，所以即便忙起来也井井有条，林氏声称沈蕴玉身体弱受不得劳累，想来就是没打算教她如何管家的心思，所以准备除夕春节的事只让沈妧妧跟着一起。
沈蕴玉乐得清闲，索性在房里窝了半个月，她双手撑在桌子边缘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火笼里烧得通红的木炭，她慢慢道：“听说小苍岭那边庄子附近的白梅开了，不若去小住几天。”
“奴婢听说庄子上有个温泉，小姐可以顺便泡温泉，说不定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奴婢现在就去收拾。”
沈蕴玉没有将自己身中寒毒的事情告诉任何人，除了给她下毒的林氏之外，只有燕绥知道她中毒这件事。
杏儿收拾衣物到一半，打开放佩囊的小匣子，却发现沈蕴玉的佩囊不在了，她嘴上疑惑：“咦，小姐的佩囊怎么不见了？”
说着将小匣子放在沈蕴玉面前，沈蕴玉朝里头看去，除了几支簪子和一个璎珞之外，却不见那个佩囊。
她回忆起最后看见佩囊的时间，像是去祭拜师父的那天，莫不是跟着燕绥逃跑时跌倒的时候掉了？
沈蕴玉心里一沉，那是师父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她正色道：“约莫是在腊月初二那日掉了，你去让绿竹找几个可靠的人去寻回来。”
杏儿应声，等她收拾好衣物就将事情吩咐给了绿竹，而她则跟着沈蕴玉往楚老夫人的院子去。
府里的下人此时都忙着为除夕和沈将军回来做准备，沈蕴玉领着杏儿穿过一座花园，却在离楚老夫人的院子不远处被人叫住了。
“蕴玉表妹。”
一道陌生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如果不是喊了她的名字，她是没打算理会的。
沈蕴玉回头，就见一穿着青色长袍的男子站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她皱眉，她娘亲母家在金陵，表哥都在金陵，从没听说哪位表哥来府上了。
杏儿往沈蕴玉身前一站，冲他道：“小姐的表哥都在金陵，不知道这位公子是？”
林子初先前被沈蕴玉的相貌蛊惑了，被杏儿这样生生挡住，虽然心里不满，但也露出一个自认风流的笑：“姑娘误会了，我是妧妧的表哥。”
林氏出身不高，出生在一个小官家里，上头还有个哥哥，本来她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去当正妻，偏偏像是着了魔一般非要给沈将军当妾，一度闹到要跟家里断绝关系的地步，最后还是爱女心切的林父松了口。
而林子初就是林氏兄长的嫡子，她兄长没有大志向，现在在朝中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官。
沈蕴玉思索了一下，才将人对上。
林子初自认为自己的长相出众，他今年刚过弱冠之年，家里就被媒婆踏破了门槛，只是他眼光甚高，看不上小门小户的女子，他一开始想娶的是表妹沈妧妧，但是林氏不同意。
本以为无望了，但是前几日林氏破天荒的问他是不是想娶沈府的小姐，林子初自是点头，本以为林氏愿意将沈妧妧嫁给他，没想到提的却是沈蕴玉，他从未见过沈蕴玉，也从未听人提起沈蕴玉。
他本着今日借送东西给林氏的借口碰一碰运气，看能否遇到沈府大小姐沈蕴玉，不想运气这样好，真让他给碰到了。
原先他还不想放弃娶貌美的表妹，如今见了沈蕴玉，觉得娶不娶表妹也不打紧了。
沈蕴玉打量了林子初一脸，心中不喜，遂冷冷提醒他：“林公子，这里是后宅，你一个外男出现在这恐怕不合适。”
她赶着去给楚老夫人说要去庄子上的事，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林子初似是听不出她话里有话，面上关切道：“蕴玉表妹，我只是听姑母说你身子不好，所以想来看看你。”
杏儿一时没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人是听不懂小姐的话吗？小姐要是脾气再爆一点早就让小厮将他赶走了！
沈蕴玉面上看不出喜怒，她瞥了一眼林子初那张略带谄媚的脸，露出极淡的笑：“我并没有听说我娘亲母家有姓林的，我外祖家乃金陵谢家，我表哥姓谢，不姓林，林公子莫要弄错了。”
她这番话可谓一点也不客气，林子初讪讪地收起笑脸，道：“是我唐突了。”
他没想到沈蕴玉是这样的性子，当下被她驳了面子，这样一来他心里将沈蕴玉和沈妧妧作了对比，认为沈蕴玉这样的哪里比得上善解人意的沈妧妧，要不是看在她是沈府的大小姐，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杏儿指着林子初身后的一条路高声道：“林公子，那条路是出府的，就不送了。”
狗仗人势！林子初在心中暗骂杏儿，脸上却向沈蕴玉躬身道歉：“多谢指路，林某告辞。”
沈蕴玉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转身去了楚老夫人的院子。
等从楚老夫人的院子出来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绿竹已经将东西都让人搬去了马车上，她蹦蹦跳跳地走到沈蕴玉跟前问她：“小姐，咱们要去庄子上住几天？”
沈蕴玉知道她是个呆不住的性子，伸手捏了捏她的有点婴儿肥的脸，柔声道：“庄子附近的小苍岭有兔子，你可以去捉兔子玩。”
绿竹听了两眼放光，立刻催促杏儿：“杏儿姐姐，咱们快点走吧！”
杏儿无奈地摇头。
“我的琴带了吗？”沈蕴玉笑着问在一旁的杏儿。
杏儿笑道：“知道小姐喜欢在梅林抚琴，自是带上了。”
“那出发。”
小苍岭离京城不远，马车大约行驶了两个时辰就到了，庄子是沈蕴玉娘亲谢氏的嫁妆，当年金陵谢家在京中也有在朝为官的，谢氏嫁给沈将军的时候便把这处的庄子当成嫁妆添给了谢氏。
沈蕴玉后来也是听说当年娘亲出嫁时，十里红妆的场面震撼了当时的不少人，只是娘亲红颜薄命，生下她没多久就辞世了。
谢氏死后，她的所有嫁妆都由楚老夫人保管着，就连看管小苍岭庄子的奴仆都是楚老夫人的亲信，林氏被抬成正室后曾隐晦地想要接管也被楚老夫人拒绝了。
沈蕴玉想到这些，对林氏的厌恶又深了一分，她将军夫人的位置本该是娘亲的，她如今坐上了这个位置却还不知餍足，还想着沈妧妧嫁给太子当太子妃，日后若是太子继位做了皇帝，她的身份也会更高。
人的贪念果然是无止境的。
“小姐，我们到了。”
杏儿见马车停了下来，便将炉子里的炭火用茶水浇熄，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最近小姐似乎比之前更加畏寒了，就连在马车里都要烧炭火取暖。
沈蕴玉下了马车，早就有几个丫鬟仆人候在了那里，负责管庄子的老仆张伯上前躬身道：“老奴见过大小姐。”
沈府的马车他自是认识的，他以为来的是二小姐，没想到是素未谋面的大小姐。
他领着沈蕴玉去收拾好的屋子，吩咐了身边的几个婆子丫鬟伺候沈蕴玉一应要注意的事项后，就称庄子上还有些事要处理便离开了。
“你们退下吧，有事我自会唤你们。”沈蕴玉挥退这几个丫鬟婆子。
舟车劳累，沈蕴玉吃过午膳后，小憩了半个时辰，醒来由杏儿简单梳洗了一下，对她道：“去将我的琴取来。”
杏儿知道沈蕴玉来了兴致，将瑶琴取了出来。
“带上吧，我们去梅林。”
沈蕴玉将门打开，问了一个路过的侍女去梅林的路，谢绝了那侍女要带路的想法，便带着杏儿绿竹往梅林去了。
梅林就在庄子后面不远处，沈蕴玉从没见过这样大的白梅林，此时白梅已经开了许多，洁白无垠。
她挑了一棵较大的靠着坐下，将琴放在腿上调了几下音，然后素手轻拨琴弦，一琴音从她指尖流出。
杏儿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绿竹早已跑去捉兔子了。
一曲毕，沈蕴玉收回手，却突然听见不知哪处传来一声闷哼声。
“谁？”
沈蕴玉往那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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