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发酵

夜已深。

        瀑状的雨幕像一块遮目的黑布一样，将这座城市团团围住。暴雨不知道还要延续多长时间，窗外的高楼灯灭着，高架桥上穿梭的车流渐渐消失。出奇的寂静，也出奇的压抑。

        而室内却恰恰相反。

        公寓里的灯光亮着，是温馨的暖黄色。李妤苿刚洗完澡，此刻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向窗外，试图转移注意力，无视脑后不断传来的噪音。

        乔易来坐在她身后，耐心地给她吹着头发。

        “以后别去那种没信号的深山老林拍照，或者提前跟我说一声。”乔易来轻声道。

        吹风机声音有点大，李妤苿没太听清。她转过头，问他：“你说什么？”

        乔易来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给她吹头发的手顿了顿，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李妤苿也愣住了，显然想起了刚才和他热吻的那一幕。

        乔易来收回思绪，晃了晃手中的吹风机，“转过去。”

        “哦哦。”李妤苿赶紧转过去坐好。

        他耐心地给她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李妤苿乖乖应了声“好”。

        乔易来嘴角勾了勾。

        还挺乖。

        等头发全部吹干，乔易来缠好吹风机，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快去睡吧。”

        李妤苿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撂下了一句“晚安”后，跑回了房间。

        乔易来回到卧室，关上门靠在墙上，闻了闻手心里的味道。

        还挺好闻。

        他轻捻手指，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乔易来几步走到窗前，拉上帘子，脱下了上衣，走到洗手池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面镜照出男人极好的身材以及身上的片片红痕，他皱了皱眉，神情露出些许不耐。

        他一淋雨身上就会出现红痕，准确来说是对雨中的某种物质过敏，所以下雨天他很少出门。

        今天算是例外。

        门口响起一声细微的敲门声，乔易来捞起衣服重新穿上，走过去开门。

        李妤苿站在门口，有点讨好地朝他笑着。

        她觉得待会儿这男人很有可能杀了她。

        乔易来挑眉，把她扯了进来。

        “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李妤苿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乔易来静候下文。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下周我爷爷七十大寿，我得回a市一趟。”

        乔易来没什么表情地点着头，“那下周再说。”

        李妤苿观察着他的表情，咽了咽口水，“我妈让我明天就回来。”

        乔易来眼眸沉了沉。

        李妤苿激动道：“我刚才是极力反抗过的，我说研究生课题多，还要写论文，她让我把电脑带上。我又说家里有同学住着呢，走了不好，她让我叫上同学一起回来。我还说棚里最近工作多，还要给杂志上刊，她说我们工作室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反正，反抗无效。”

        乔易来听她胡乱地讲着，忽然低笑了一声。

        他走近她，直视她的眼睛，“别的就算了，同学是什么鬼。”

        李妤苿刚才讲的太快，这会儿微喘着气，看着他。

        乔易来胳膊搭在胸前，眼睛微垂着，额前的碎发也似是有些倦了，随便的搭在眼皮上。整个人从头到脚写着一个字，困。

        可又出奇的迷人，没办法，他这副随时都能睡着的样子就是很撩。

        他又低笑一声，嗓音微哑：“叫声老师听听，嗯？”

        尾音勾人，像是要把她吃进嘴里。

        然后他就看着李妤苿的脸逐渐变红，他幽幽来了句：“你脸熟了。”

        李妤苿气急，跑出了门。

        乔易来抓住她的手，往回拉了拉，轻轻摩挲着，“放心去吧，我没那么想。”

        我没那么想，没觉得你每次都亲完就跑。

        没觉得，你不会对我负责。

        -

        清晨。

        暴雨后的城市是很清冷的，路上除了时不时飞驰而过的汽车，几乎没有行人。

        机场里，李妤苿去排队取票，乔易来去给她买了一杯美式暖手。

        等李妤苿过来，他塞到她手里，“你的手好冰，刚才就发现了。”

        他这么一提醒，李妤苿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是牵着她手进来的。

        两人的关系，从昨晚开始就昭然若揭。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体内开始发酵，直抵心扉。

        李妤苿的手开始升温，连同身体。

        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了他一下。

        -

        李妤苿一下飞机就接到了电话，是唐夏瑾。

        她开心的接通电话，还没说一句，就看到了在前面招手的唐夏瑾和李紫年。

        她飞奔过去，和她们打了招呼。

        “纪昕梦呢？”李妤苿环顾四周，没看见人。

        “她今天有比赛要解说，给我们留了票，让我们过来噢！”李紫年挥了挥手中的票。

        唐夏瑾拉着她往外走，“快快快，就差你了。”

        到了会场门口，李妤苿人还是懵的，“不是，林落汐也来？”

        唐夏瑾“噗哧”一声笑出来，“你不知道吗？她又跟着她老公去国外了。”

        李妤苿：“……”

        我就是贱才要问。

        -

        比赛现场灯光刺眼，一圈一圈的绕到观众脸上，李妤苿眯了眯眼。

        她很少来看电竞比赛，相比唐夏瑾和李紫年，她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

        主持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场一阵惊破天际的欢呼，李妤苿捂着耳朵问唐夏瑾；“开始了吗？”

        唐夏瑾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准确说还没有，但快了，你看台上左边那一队，是yan神的as战队。”

        李妤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没看见那堆人里有江御烟。

        “你听，支持人正在介绍yan神。”李紫年拍了拍她。

        李妤苿认真的听着，只听见了那吵得过分的背景音乐和现场电竞迷的尖叫。

        好无语……

        唐夏瑾睨她一眼，笑道：“你是‘小聋瞎’么？”

        李妤苿沉默了。

        为什么要逼着她想起来学生时代的绰号？

        比赛开始。

        李妤苿一直没太看懂，反正纪昕梦一直在夸yan神怎么了怎么了的，虽然这一夸多少带点私人感情没错，但江御烟确实厉害就对了。

        中场休息，李妤苿去了卫生间一趟，回来的时候撞上纪昕梦和她男朋友腻歪，李妤苿连忙躲到墙角。

        “你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纪昕梦用手指勾了勾他的嘴唇。

        江御烟咬了一下她的手，轻声道：“嗯，太想你了。”

        纪昕梦伸手抱住他，笑道：“对不起了yan神，未来几天我们都要分开睡在酒店。”

        江御烟想了两秒，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私语：“我晚上来找你……”

        纪昕梦笑着打他，“你正经一点，比赛要开始了，快走吧。”

        江御烟快速地亲了她的唇角一下，发出些声响，勾唇说了声“好”，就拉着纪昕梦走了。

        李妤苿：……

        你们谁关爱一下我？

        比赛结束，as战队赢了比赛，大家说晚上要去吃火锅，李妤苿也跟着去了。

        吃完火锅，李妤苿给表姐宋依晗打了个电话，打算今晚先在她家睡下，明天再回家找父母。

        “啊，你姐夫不在，出差了，那你到我在市中心的公寓来吧，家里没人。”女人温柔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好哦！”

        到了公寓门口，李妤苿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一旁，按了门铃。

        几秒后，门打开。宋依晗穿着淡粉色的居家服朝着她笑，“嗨，大摄影师。”

        -

        李妤苿花了10分钟跟她讲了自己请林星知和姜恩忆来拍杂志的事，又花了30分钟讲自己在森林拍照遇到暴雨差点回不去的事，表现了她的敬业精神和英雄事迹。

        尽管以上全是虚构……

        “然后呢然后呢？”宋依晗嘴里含着棒棒糖说道。

        李妤苿喝了口水，道：“当时暴雨加巨风，我带领众人上了工作室的车，冒着大雨开车出了森林，当时那个路真的不好走，我们的车还抛锚了……”

        宋依晗明显听上头了，都忘了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在她卧室睡着。

        “最后大家都安全了，我也将照片成功带回了摄影棚。”

        宋依晗嘴里搅着棒棒糖，真诚发问：“车是单位的，那你怎么回的家？”

        李妤苿笑了笑，“乔易来接我回去的。”

        宋依晗点点头。

        半晌，她才发现不对，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你刚才说谁？乔易来？他回国了？”

        李妤苿往后一躺，“对啊。”

        “他什么时候回的国？”从卧室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乔染身上穿着酒红色的丝绸睡裙，从里面走出来，半倚在墙上，露出一条白皙的腿，挑眉看着她。

        李妤苿：“……”

        -

        李妤苿蹲在厕所里，觉得自己和乔易来就到这儿了。

        她握着手机，等着电话被接通。

        几秒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声音：“怎么了，李喂鱼？”

        李妤苿深呼吸。

        “我看到你姐姐了。”

        “啊……”乔易来顿了两秒，道：“然后？你该不会……”

        李妤苿绝望地闭上眼。

        拜托，你要不要这么聪明。

        李妤苿用牙咬着手指，几乎颤抖地说：“是的，我不小心说漏了你回国的事，你姐姐现在已经知道了。”

        乔易来愣住，麻木地舔了舔唇。

        正当李妤苿脑补乔易来追着自己打的时候，对面开口了。

        乔易来垂眸，勾了勾唇，“我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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