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可磨灭
梁煜带人搜到此处,梁清屿刚接到西戎战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撤离。
婢女们忙着收拾细软,梁清屿思忖着如何在不透露原由的前提下劝说沈星月离开。
他再进门时,沈星月已经起身了,着一件烟青色广袖衣裙,对着镜子梳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
“这场仗西戎赢了吧?”沈星月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头也没回。
梁清屿心跳如雷,他不擅长在沈星月面前说谎,却还是压制内心的慌乱,低低的“嗯”了声。
“你答应过我的,今天便是最后一场仗,只要我跟你走,你就让西戎撤兵。”
梁清屿从沈星月手里拿过梳子,温柔的帮她梳头发,“我答应过你的,自然不会食言,今日我们就走,好不好?”
沈星月丝毫没有怀疑梁清屿的话,毕竟在她认知里面这场仗梁国必输无疑。
“走之前我想去看看梁煜。”
一根头发缠在木梳上,梁清屿的手不由得一抖,头发断落,沈星月随即“嘶”了一声。
梁清屿飞快掩饰面上的慌乱,抱歉的笑着,岔开话题,“弄疼你了吧,怪我笨手笨脚的。”
“没事。”沈星月并不娇气,却不如梁清屿的意,继续问:“你应当将他好好安葬了吧?若你今日不许我祭拜,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今日恐怕来不及,要不下次?”梁清屿眼神闪躲,试着商量,“这里刚打完仗,还不太平,要不我们先回益州,等有了空闲再回来?”
“几时有空?又几时回来?”沈星月转过身,看着梁清屿,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我已经答应同你走,难不成走之前你都不让我看他一眼?他已经死了,梁清屿,你难道还要同一个死人争吗?”
虽然沈星月十分不愿承认梁煜战死,可这已是不能更改的事实。若他活着,定是不会允西戎人踏过白沙河,攻占梁国的土地。
“当然不是……”梁清屿脸上挂着僵硬的笑意,手里捏着木梳,暗暗用力,差点将木梳折成两半。
“那又是为什么?”沈星月咄咄逼人。
梁煜哪有什么坟冢,梁清屿当然不能将他还活着的消息说出口。一旦沈星月得知真相,他所谋划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还。
二人还争执着,不离着急忙慌推开了门,看了沈星月一眼,附在梁清屿耳边,“煜王殿下带着一队人马闯进了白沙镇,直奔这座宅子来了。”
梁清屿一惊,“这么快?”
不离神色严肃,“属下在后门备了马车,公子快带着沈姑娘走。”
梁煜的动作远比梁清屿意料中快许多,行李已经来不及细细收拾,他拉上沈星月往外走。
“到底发生了何事?”沈星月不满的甩开他的手。
“形势紧张已来不及同你细说,你先跟我走。”
沈星月直觉梁清屿有事瞒她。“你不同我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二人僵持着,,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动静之大,沈星月闻声回头,回廊拐角,黑色铠甲的将军手握红缨长枪,步履不停,从长廊走出来。
那张坚毅的脸太过熟悉,曾无数次的出现在她夜深人静的睡梦里。
颤抖的“梁煜”两个字从朱唇中轻吐,随之而来的是不受控制倾泻而下的眼泪。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沈星月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又害怕这只是一场不可触碰的梦,欲挣开梁清屿的束缚静距离看一眼朝思夜想的人,却始终挣不过他。
“沈星月!”梁煜看见那抹烟青色便知是她,她闻声转头,四目相对,满脸泪痕的脸让梁煜心里一阵抽疼。
“梁清屿,放了她我还能考虑留你一条狗命。”梁煜高声威胁。
可梁清屿哪里是惜命的人,紧握沈星月的手不松反而更加坚定,拉着她往后门跑。
不离和几个高手为了给梁清屿拖延时间,舍命将梁煜等人困在了小院里。
眼看着梁煜越来越远,沈星月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拖着梁清屿恳求,“求求你放了我,梁清屿,他没有死,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她每一声哭腔,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梁清屿的心上狠狠划上一刀,可是他不能停下脚步,更不能放开她的手。
“你答应过我的,阿月,你说你要跟我走的。”
“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这三个字。”
后门涌入大量梁军,这座宅子已被包围。
梁清屿被迫改变路线,为了躲避追兵,拉着沈星月登上藏书楼。
藏书楼依山而建,是整座宅子最高的地方。
此时,梁煜也摆脱了不离等人,追着沈星月烟青色的往藏书楼的方向去。
三人在藏书楼顶端相遇,楼下是短兵相接的两方人马。
“梁清屿,还不放了她。”梁煜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梁清屿拉着沈星月的手,将她藏于身后。
梁煜靠近一步,他就拉着沈星月后退一步,不多时,二人便退到了围栏处。
风袭来,满室书页哗哗作响,裙袂翩跹,回头望,白沙镇纵横交错的楼宇尽收眼底。
梁煜担心梁清屿狗急跳墙,不敢再往前。
“只要你放了她,条件随便提。”梁煜利诱。
“可我也只要她,”梁清屿态度十分坚定,“梁煜,你与我不同,生于皇家,受尽万般宠爱,想要什么没有。而我”梁清屿笑得凉薄,“从有记忆起便在临安城受尽冷眼,贵为端王嫡子却活得像个笑话。我这辈子,唯一所求只是一个沈星月,为什么还你要跟我抢!”
“抢?”梁煜盯着他,“你当阿月是什么?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物件吗?梁清屿,你到底考没考虑过她的感受”
“我考虑过,我怎么没考虑过”梁清屿激动起来。
“你考虑过?”梁煜打断他的话,“皇帝赐婚时,你本有机会言明,是你自己不敢。我同她大婚前,你也有机会将她带走,可是你没有。梁清屿,说到底她在你心里不够重要才会让你一再放弃,而如今彻底失去,心有不甘,才想要挽回。”
“不是这样的,”梁清屿回头看着沈星月,焦急的解释,“阿月,在临安城时我只是皇帝牵制端王的棋子,端王府一百八十二口人的性命都握在皇帝的手里,我根本不敢轻举妄动那时不能带你走,我也有我的苦衷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梁煜悄然靠近,梁清屿丝毫未觉,等他反应过来,梁煜已至身前。
二人争执一番,大打出手争抢沈星月。
拳脚无眼,沈星月着急躲开,向后一仰,整个人靠上围栏。
藏书楼的围栏年久失修,根本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嘎吱”一声响,围栏从中间断裂,她不受控制往下落。
三人瞳孔微缩,惊慌之色尽显,梁煜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裙角,然而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他没拉住她,一颗心如坠深渊,手中只剩下烟青色的衣料。
然而下落的快感和呼啸风声并没有如期而至,在沈星月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抬头,看见的是梁清屿的脸。他半个身子探了出来,将她稳稳抓住。
“阿月,这次,这次我没有放开你的手。”他笑着,却从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梁煜趴下身准备把沈星月拉上来,“咔嚓”一声,木板断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却见身边那抹月白华袍往下坠去。
“梁清屿!”梁煜大喊一声,伸手去抓他,却见他在坠落的那一瞬拼尽全身的力气将沈星月扔上来。梁煜拉住沈星月,看见梁清屿在空中不断往下坠去。
他这一生,是没有自由的囚鸟,用云淡风轻掩盖愤恨不满,他假装什么都不在意,却畏首畏尾不敢行差踏错,他做过很多错事,也痛哭流涕后悔过,唯独这一刻,在往下坠落走向死亡的短暂的一瞬间,他看见沈星月为他着急掉眼泪,却一点不后悔。从前连命都握在别人手里,如今终于能够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
沉重的落地声后,沈星月和梁煜往楼下跑。
“梁清屿,”沈星月跪倒在他身边,满地都是血,他的脸上是血,他的衣服上也是血,“你为什么这么傻?”她不知道碰哪,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梁清屿又呕出一口血,看着沈星月笑了起来,“阿月,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这辈子我得不到你了,可我要你记得我,永永远远记得我。”
往事历历在目,他用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一切,她又如何忘得掉。
沈星月不受控制的嚎啕,“梁清屿,你不要死。”
“对不起”梁清屿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可手伸至半空又落了下去。
对不起,当初懦弱的自己放开了你;
对不起,为了骗你出临安挑起了这场战役,闹得民不聊生
对不起,很多很多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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