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阿离
宋府一夜之间，也不知道遭了什么人毒手，从养马的一直到宋老爷子，全都卧病在床。
而且症状完全不同。
坊间有人传闻，宋家这是造孽，永安堂害了好些人性命，如今这是趁着一口气过来索命了。
说的那叫一个真。
春景行这段时间多了好些瓜子，就因为陆离有一次在言川那儿磕了瓜子，被人误会这名角儿居然有这种癖好。
也不怕嗓子倒了。
"可便宜我了。"陆离笑了，将那些瓜子全部都拿了过来，各种口味，从前也没吃过，她笑笑，"没想到春景行如今却是爆满。"
"梅字雅间今天来了几位你肯定感兴趣的人。"言川抿唇，一举一动，完全是梨园大家的风范。
饶是陆离翘着，也觉得被摄了心魂。
"谁？"
"宋老爷子带病来见的人，自然是无比重要的，之所以选在春景行，便是这儿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是最好的屏障。"言川轻声道，妆容都成了，只等着陆离上雅间去听，究竟宋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今儿在这里见的，就是那位在上京赏花遛鸟的十五爷，萧清影。
那是个附庸风雅的人，宋继也是为了投其所好，才设在这春景行，为的就是让萧清影一睹言川的风采。
"他倒是迫不及待了。"陆离嘲讽一声，"只怕身上生的那些东西，会让他破了相。"
陆离想到昨儿萧鹤决的暗影，居然真的去替她散药了，而且出动他几乎所有的暗影，为的就是让宋家尝尝苦头。
宋继那一味药，却是陆离亲自调配的，身上会起小红点，一抓一大把，慢慢的，越挠越痒，整个皮都能给抓破，尤其是脸上眼窝那儿，不出半个时辰，都能变成个怪物。
陆离等不及要去看宋继出丑，她也想听听看，宋继是怎么说动这位闲散的十五爷！
雅间内。
宋继只觉着身上有些难受，去永安堂请大夫开了几味药，涂抹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他是第一次这般约萧清影，自然不能放了鸽子。
"宋大人如今跟本王一样。倒是闲散的很，几时喜欢这京戏了？"萧清影将笼子放在一旁，他去哪儿都带着这只八哥，可是喜爱得很。
"我啊，闲散惯了，想起从前入朝为官，与王爷在宫中没少看戏，谈不上不喜欢啊。"宋继笑笑，伸手想去拿茶杯的时候，手腕上一阵瘙痒难耐。
他咬牙，硬生生将那难受给吞了下去。
可不想背上越发的痒了，那种痒，入了骨髓，恨不能这会儿脱下衣服去挠痒。
萧清影似乎察觉到了眼前男人的异常，他嗤地一笑："宋大人若是不舒服，可以改日再约。"
"没……没事。"宋继强行压下那股难受，他笑笑，"还是正事要紧，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如今宫内传出消息。只怕皇上这病，难治，剩下时日不多，皇上膝下子嗣尚且年幼。"
萧清影听到宋继这般挑明了说辞，只是淡淡一笑。
"莫谈国事，宋大人你我如今都是清闲之人，若被有心之人听见，那可就惹祸上身了。"
"十五爷言重了，只是推测一下往后这大夏格局，你我的处境，你我能有今日的安详，大抵也是仰仗着皇上。"
宋继倒是个善于攻心的，哪怕萧清影再怎么闲散，可他的身份依旧是王爷！
是这萧家嫡亲的血脉。
"依照从前，您的身份在这一众王爷当中也是最尊贵的，往后倘若真的九爷得了这九霄之位。"宋继忽的一笑，"您觉着，这闲散王爷，你还做的下去么，别忘了，当初冷宫那一位是死在谁的手里，你真以为萧鹤决是个蠢货？"
萧清影拿杯子的手，一下子顿住了，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便是宫内湄太妃，也轮不到我母妃身上吧。"
"那在掖庭之中呢？"
宋继的眼眸，一瞬间暗了，宛若毒蛇一般。
"十五爷为了皇上，可没少下杀手啊，只可惜这一位九爷当真是传奇呐，你以为背地里那些小动作，他不知道？等他真的上位，要处理的便是你我这样的旧臣。"
萧清影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他攥着双手，旁边的八哥不安分地扑腾着翅膀。
他咬牙："那也并非我的意思，宋大人这是打算要我背锅了？"
"湄太妃手段狠毒，却也不曾真的对九爷下手，可您不一样，为了皇上坐稳帝位，您没少掺和，如今才得了闲散王爷这一头衔。"
宋继这会儿。完全拿捏住了萧清影的内心，看那男人已经慌了心神。
"十五爷倒不如趁着皇上如今还清醒，早早替自己谋取后路。"
宋继一笑，这会儿心下舒坦的很，一不留神，那瘙痒又一次袭击上来。
他再也顾不得端着了，手在袍子底下慢慢地挠着，可不想越是挠，那种感觉越是上头。
到了最后，也完全没有了形象。
萧清影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宋继，他哑声。
"抱歉，这几日府上出了些许变故，十五爷若是想通透了，可以来府上相谈。"宋继近乎咬牙，他没想到那毒倒是厉害。
近乎是落荒而逃。
萧清影木讷地坐在那儿，看着鸟笼里的八哥，神色骇然，他抖动着声音道："只怕这一次是逃不过了。"
坐在隔壁的陆离，将这一切听了个详细，没想到宋继的目标，居然是这个面上看着闲散，其实内里没少做那等子污秽之事的萧清影。
从前也帮着欺负萧鹤决，是吗？
陆离勾唇，从言川那儿借了一套男装，又稍稍的画了一个妆容，确保旁人看不出是他。
趁着夜色颇深，她跟在萧清影的身后，用麻袋套住了那男人的头，狠狠地暴揍了一顿，她还将那只八哥给放了，末了又说了一句。
"瞧这富贵逼人，这身上值钱的玩意儿肯定不少呢！"
陆离粗着嗓音，装作是抢劫的山匪，将那萧清影扒了个干净，这人本就是个迷信的，被陆离这样一闹腾，以为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大凶之兆。
想起之前跟宋继的谈话，十五爷被吓破了胆，由着陆离那样弄。
"壮士随便，随便拿，只求留我一命！"
陆离照着那人肚子上踹了一脚，看着不怎么肥，谁知道脱了之后，还挺有肉的，啧啧，陆离摇了摇头，真是没眼看！
萧清影就那样吓得，在那儿躺了大半个时辰，确定没有人之后。他才把麻袋拿开，他是个胆小的，要么怎么从皇上那儿讨了一个清闲的位子，做他闲散王爷。
萧清影环顾四周，哪里还有自己的衣裳，他总不能这样走着回去，若被人认出来，那可就完了。
他将麻袋套在了头上，趁着夜色往王府去。
"还真是倒了大霉！都怪宋继，自己要作死。偏生扯上我。"
陆离隔着墙垣听在耳朵里，还听到王府内传来狗叫声，她不由得心下一喜，可没成想身侧一道身影闪了过来。
"璇儿几时有了这般扒人衣裳的习惯？"
萧鹤决？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而且自己画成这副鬼样子，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可真是见鬼了！
"什么璇，你认错人了。"陆离厚着声音，无语的很，她掩面要走。无奈被萧鹤决一把扯了过去。
男人今夜似乎喝了酒，身上淡淡地酒香味，很是怪异。
萧鹤决抿唇一笑，将人拽了过来："我这位皇弟呢，最爱流连烟花之地，身上怕是染了什么脏病，璇儿刚才那般扒衣裳，怕不是……"
"什么？"陆离惊愕，这下子恨不能剁了这双手，幸好她给那男人留了最后的体面，有些东西没有碰着，不过也足以恶心道她了。
陆离盯着萧鹤决瞧，眼神幽怨。
"这会儿怎么不藏了，刚才那个声音挺好的。"萧鹤决笑笑，将人搂入怀中，脸颊上红红的。
陆离恶狠狠地揪着男人的衣裳，好像要把手上的脏东西，全部都擦在他的身上似的。
末了还不解气，她又捧着萧鹤决的脸，狠狠地捏了一遍。
男人就跟喝醉了似的，半点儿不反抗，由着她闹腾。
"捏够了么，疼。"
萧鹤决突然奶声奶气的来了一句，像是在对陆离撒娇似的，那声音简直要命了。
女人浑身一抖，毛孔都跟着张开了。
她无语的咬牙。
"怎么，王爷这是打算撒泼打滚卖萌求饶了是吧，刚才那看热闹的劲头呢。"
萧鹤决蓦地低头，一口吻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嘴，她蓦地一怔。感受着唇瓣上传来的柔软，她的脑子里一下子空了。
萧鹤决一把将人抱起，朝着一个方向飞奔。
他的速度极其快。
就在陆离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萧鹤决已经抱着她上了塔楼，那地儿高，能将整个上京的灯火收入眼底。
陆离一瞬被眼前的景象看的呆了。
"王爷这是？"
"嘘。"萧鹤决轻声在她耳畔道，将她搂在怀里，桌上摆着的是酒壶散发着清冽的香，陆离也是个爱酒的，一下子便闻到了味道。像是被勾着馋一样。
她也不管萧鹤决在旁边做什么，一下子抓住了酒壶。
那酒难得烈，一口入喉咙，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可没多久，慢慢的就开始散发出香味来。
"好酒。"
"好什么酒，一个姑娘家，这么懂酒？"萧鹤决伸手，肆意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眼底腾起的情愫那样深，"璇儿刚才是替我出头吗？"
"……"
身侧没了说话的声音，反倒只有一个醉了的馋猫，在那儿吧唧吧唧地舔酒杯。
陆离是个厉害的，可没想到，萧鹤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样一壶酒，一杯，就让她醉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眼前人醉了，还是因为眼前景醉了。
"璇儿？"
萧鹤决抬头，看着她。
却听得陆离不耐烦的一把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她嗔怒道："什么璇儿璇儿的，难听死了，叫我阿离，再叫什么璇儿，我阉了你！"
"呵。"身侧男人似笑非笑，似乎醉了，也好似没有，"你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
"萧鹤决。"
"嗯。"
"唔。"
陆离靠了过去，烫着的脸颊。一把捧起男人的嘴巴，也没有丝毫犹豫，就那么凑了下去。
带着狠劲的一个吻。
"你到底懂不懂啊。"萧鹤决被弄得疼了，这会儿越发来劲了，扣着陆离的背，势必要教教她怎么去吻，而不是咬人，弄得他嘴角都破了。
若是被人瞧见，那岂不是笑话了。
"得这么来。"男人轻声道，慢慢地引导着这个有些笨笨的女人，萧鹤决见着陆离的领悟能力那么强，心下也是极其满足的。
两人就这样纠缠在了一块儿。
萧鹤决压根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阿离？"
陆离恍惚间似乎听到耳畔有人在喊她，不再是那一句，璇儿，而是阿离。
她咧嘴，笑得跟那灿然的烟火一般。
嘭……
整个上京都被那绽开的烟火映照，陆离的酒意也一点点散去，她慢慢伸手，像是要去抓那些烟火一样。
"好美啊。"
"不及夫人半点。"萧鹤决嗤地一笑，转身看到女人眼中的光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得醉话。
总之，这会儿，他很是舒坦。
……
湖畔。
船内，卫晏晏今儿难得穿了一身男装，也是因为卫长胤的要求，他总说卫晏晏生的太好看，未免被人瞧了去，才这样霸道地要求卫晏晏去做。
这位帝姬也从来不敢忤逆他。
"漂亮吗？我特意请了上京最好的师傅放的，上头还藏了你的名字，晏晏。"
卫长胤的指腹。落在卫晏晏的耳畔，他笑了。
看着卫晏晏，却惊觉女人的眼中有几分惊愕，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你为何总这样，若被人察觉，你我之间……"
卫晏晏慌了，可却也察觉出自己这般反常是不应该的，她忙收敛了思绪，没再说什么。
卫长胤却只是一笑，很满意女人这般反应。
"我骗你的，想让本殿这样上心，卫晏晏，你还不配。"卫长胤暗嘲一声，他看着面前的人，心底那股子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知道卫晏晏喜欢的是萧鹤决，她那位师兄，寻常什么本事没有，拈花惹草，个顶个的好。
也是难为了府上那位九王妃，卫长胤与陆离本就没什么交情，总以为陆离是那镇在九王府后院的女人。
风吹过。
将那股酒香吹开，沁人心脾。
卫长胤不再调侃卫晏晏，也是吃了好一会儿，在这湖里荡地头晕了。
他决定带着卫晏晏去逛逛这上京的夜市，女人那般怯生生地跟在后头，卫长胤眼底露出一丝不悦，他走过去，拽住了卫晏晏的肩膀。
"抬头挺胸，我听说长姐在这上京可是十足威风，为何我来了，你反倒成了胆小如鼠的了？"
"殿下说笑了。"卫晏晏浅声道，"我只是不太喜欢这般热闹的地方。"
"就算与我一起，也不喜欢？"
卫长胤问道，那般霸道的口吻，听到旁人的耳朵里，就像是一对恋人在争论什么。
可旁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姐弟。
虽说是捡来的养女，可卫晏晏从来没有存旁的心思。
就在两人走在人群中的时候，却见着那两道白皙的身影，陆离已经换回了女装。原因是萧鹤决觉着诡异，总以为自己在跟一个男人谈情说爱，才这般强迫她跟他一起穿了这一身。
嗯，陆离并不想承认这是情侣装。
实在太过素净了。
"面具，拿着。"
陆离的声音有些冷，从小贩手里拿了面具，转手塞到了萧鹤决的手心里，也不管男人戴不戴，她就那样做了。
萧鹤决却是笑得柔和，眼底近乎全是宠溺。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的宠溺。
"不需要我替你戴？"
"我又不是残废。"某女不解风情地说道，自己解了绳子，自己弄的端正，倒是洒脱的很，可奈何面前那男人又开始作妖了。
萧鹤决不管怎么，一定要陆离给他戴，不帮他，他就不戴了。
"真是麻烦。"
陆离嫌弃地开口。
这一番景象，落在卫晏晏的眼底，实在是太过刺激了。她狠狠地攥着手，是见不得这般场面的。
此时卫长胤也没有揶揄她，甚至于卫长胤也看呆了。
那个女人，传闻之中的九王妃？
为何与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样，甚至于举手投足之间的大胆，全然没将身侧的男人当成是活阎王。
卫长胤愣住了。
他的视线，一直不曾从陆离的身上移开。
卫晏晏看着萧鹤决，卫长胤看着陆离，这二人，都像是被施法了一样，僵硬在人群之中。
"这位便是西决太子吧？"陆离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那讨人厌的卫晏晏，身侧站着个男人，两人都是男装打扮，可身上的贵气却是逼人。
陆离压根就没有察觉到身侧男人沉了脸，满是不愿，萧鹤决一把拽住了陆离的手，也顾不上那二人什么反应。
他就拽着人，堂而皇之地走了。
"你喊什么喊，当真是看上卫长胤那个小白脸了？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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