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阴戾的男人
宁云澈打量了身前女人一眼，却发现女人木然的很，眼中甚至于淡定地可怕。
陆离勾唇，她见识过子弹穿过身体的滋味，自然不在话下，不会因为宁云澈这番话而有所动摇。
"在掖庭，那群老太监可别变态了，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生的好看的孩子。"宁云澈微微哽咽，低下头，一副好似被欺负的样子。
陆离一下坐直了身子。
"你的意思是萧鹤决？"
"怎么，轻璇妹妹发现什么端倪了？"宁云澈凑了过去颇为八卦地说道，"他现在没什么障碍吧？"
"？？？"陆离满脸疑惑，眼底的惊讶那么深，更甚露出同情的神色。
可却听到宁云澈噗嗤一声，说什么在逗她玩儿。
"萧鹤决一去就死了一个老太监，自那之后再没人敢动他，他那时候很小啊，还不如你高呢。"宁云澈轻声道，"你想要的故事，我这里给不了你，他从来都是骨子里硬气的人，即便是杀了个人。也是那般。"
陆离连连点头，倒不是放心下来，而是宁云澈说得没错。
能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绝对不可能将自己置于那样的境地。
"没什么有趣儿的故事呢。"女人勾唇，百无聊赖。
她拿着酒杯，不见喝，不想沾上酒味，免得那男人屁话多。
"轻璇妹妹这样重口味？想听什么呢，萧鹤决被老太监们折磨的不成人样？亦或者是我……被折磨。"宁云澈轻声道，"在遇见萧鹤决之前，我的确快被他们打死了。"
他攥着手，这就是友谊，他这辈子都只会站在萧鹤决这一边，那可是关乎生死，关乎尊严的交情。
虽然宁云澈在陆离跟前说得云淡风轻，可有些事情却是十分明显的。
"解毒之法得具体看你手下的症状，我只能给你一些解毒丸，若是要救人，你得求了王爷将我带去。"陆离一笑，起身，发现自己还真是无聊。
完全像个在费尽心机挖萧鹤决花边的变态女！
越是有这个认知，她心底越是不舒服。
"对了……他与陆明萱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宁云澈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本以为陆轻璇不会问，可她还是问了。
"怎么，轻璇妹妹这是吃醋了，说到底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不还是你么？"宁云澈岔开话题，"左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的事情，陆明萱可是第一才女，虽说弹得琴也就那样，可名声却是公认的清雅。"
宁云澈轻声道，他看向陆轻璇，说他们姐妹的事情。不该互相最为清楚么。
陆离怕自己露出太多破绽，也只是清冷一笑。
她并不曾知道，陆明萱在萧鹤决心底的地位，也并不清楚，他以慕城换回来的是陆明萱的皮囊，还是陆轻璇的皮囊。
……
陆离回到九王府的时候，被一声声九王妃给吓着了。
"九王妃？"
"姑娘您不知道呢，王爷在宋老爷子面前亲口说的，您就是九王妃！"绒花忙不迭地往外跑，一骨碌差点滑倒了。
周边有人立马搀扶起绒花来，倒像是金贵的很。
陆离眉头紧紧皱着，她不是说了，不要坐这个位子么。
只怕到时候又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人呢？"陆离提起裙摆，这样走得快些，绒花一怔，看姑娘的面色似乎并不十分激动啊，她怯生生地指着里头。
便看着陆离往萧鹤决那儿杀了过去。
她走得极快，就跟上门寻仇似的。
"我不是说过，不要九王妃的称号吗？王爷这是置我于不义！"陆离一脚就踹开了那扇门，却被屋内的场景给吓了一跳。
她忙不迭地站好，放下裙摆，看到七王爷带着个小姑娘站在书房内。跟萧鹤决聊那画作的模样。
陆离有些慎慎，没想到书房里还藏了人。
"过来。"萧鹤决轻声道，朝她招了招手，似乎并不曾听到刚才那几句话似的，"在客人面前不得这般粗俗。"
一句话，屋内的人脸色全都变了，尤其是七王爷，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听闻陆离成了九王妃，他特意来道贺的，可刚才那几句话，隐约听出陆离的不满。
陆离笑笑："见过七王爷，这位是？"
"妾……妾身阿满。"女子细声道，看了陆离一眼，着急忙慌地想要跪下，却被七王爷一下子扶了起来。
阿满？
陆离觉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突然想起之前绒花在她耳边吐槽，宫里总有一些不安分的宫女儿，这阿满就是其中一个。
听说主动往萧鹤决怀里撞，这是没撞上萧鹤决，反倒是成了七王爷身边人。
"倒也不必拘谨，都是自家人。"七王爷沉声，将阿满护在身后，好似陆离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过来。"萧鹤决懒得理会这些琐碎的事情，一把抓过陆离的手，将她带到画前。
女人蓦地一怔，看到那纸上一袭红衣舞动的身影，不由得愣住了，这画的是她吧？
可惜瞧不见五官，只有神韵。
"王爷这画，莫非是送给我的？"陆离一怔，便见着男人肆意提笔，写下他自个儿的名字，又将笔递给了陆离。
"想得美。"萧鹤决抿唇，"本王并不打算送人，就挂在书房，你若想看时常来瞧瞧便是。"
"小气！"
陆离哀怨的啐了一口，狠狠地瞪了萧鹤决一眼，极其不情愿地在萧鹤决的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她故意写得狂放，势要将萧鹤决那几个字比下去。
可七王爷却是一眼便瞧出不对劲了："轻璇这字……倒是不似从前那般娟秀了。"
他的眼中有些酸涩，不知道是藏了什么样的心思，这些年在外，没少吃苦头。字由着人心变。
陆离却是不以为然："配得上王爷这般手笔的，自然该是一手狂草了，总不能几个小楷不够大气，王爷您说呢？"
"璇儿说什么便是什么。"萧鹤决旁若无人的牵着陆离的手，问她可还欢喜。
两人那般亲昵，反倒是给阿满看羡慕了，外面关于陆轻璇的谣传许多，她以为那是个不堪的女人，可如今看来，萧鹤决看她的眼神，满满都是爱意与宠溺。
阿满抬头，想看一眼身侧男人，却发现七王爷也是看呆了。
这屋内两个男人，都因为陆离一举一动，变了神思。
"九弟的画作，从来都是最好的。"七王爷轻声道，眼底满是羡慕，也是清楚自己与陆轻璇本就是天涯路人，可奈何听到她成了九王妃，却也是按讷不住内心来看看。
"为佳人作画，本王自然乐意，不像七哥那般有才气。"萧鹤决奉承了一句，又看了阿满一眼，"能从掖庭爬出来的女人，倒是令本王刮目相看了。"
同是掖庭出，萧鹤决自然知道那里头是什么模样。
阿满的内心像是被人触碰了一样，她的眼底怯生生，揪着七王爷的衣角，满满都是惧意。
"阿满年纪小，那群人便这样折磨，幸好我路过那地儿，不然这样一条命得被活活折磨死。"七王爷心底满是心疼，死死地攥着阿满的手。
陆离却是嗤地一笑："七王爷还真是有爱心，只是不曾想，当初九爷在掖庭的时候，可就没有遇见这样的贵人了。"
那完全是挑衅的口吻，自己的手足兄弟在掖庭，那高高在上的皇子却没有半点可怜的意思。
阿满神色有些慌乱，可是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开口说话。
萧鹤决神色不改，攥着她的掌心，又重了几分。
他何尝听不出来陆离话里替自己打抱不平的意味，可他根本不需要啊。
"时候不早了，七哥也该早些回去，太妃娘娘这几日倒也时常差人来与本王说起阿满，说这几日不见你进宫，她关切的很。"萧鹤决轻声道。
七王爷眉头一皱，神色不大好，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那便先告辞了。"
七王爷心中清楚，他母妃容不下阿满这样的出身，这段时间也没敢往宫里去，怕触了太妃的眉头。
"刚才那个就是之前对王爷投怀送抱的女人？我还以为任何沾了您手的，都活不过今晚呢。"陆离轻声道，可不曾想一个掖庭的小丫头这样大胆。
"吃醋了？"萧鹤决转身，抱起她。揽入怀中。
两人看着那般亲昵的模样，可彼此心中都知道，不过是乱世浮萍，姑且绑在一块儿。
这个时候瞧着和谐，可随便来一个力道，都能将他们冲散！
"不是投怀送抱，是求本王救她，可她到底是低估了本王，或许是高看了自己，一个被宋家送入宫的，也只有老七才会被骗了。"
萧鹤决低声道。不甚在意，他将下巴抵在陆离的肩膀上，明明已经封了九王妃，可看着陆离似乎并不大开心。
"七王爷这种性子，也难为能在皇家活得这样好了。"陆离感叹一句，就跟个傻白甜似的。
就阿满这种目的性这么强的，他居然都不推开。
萧鹤决眼底露出一丝讥讽："他是心性单纯，可这单纯背后，却是有人替他用人命垒砌出来的，你知道宫里那位湄太妃么？"
陆离摇摇头，她对宫里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更何况这种深居简出的。
"她比你，还狠。"
萧鹤决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
陆离一扭头，便对上男人那笑意，她感觉自己又被冒犯道，比起宫里那些女人，她这点儿心思算什么狠呢，顶多就是直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既然这样狠，怎么可能容得下阿满？"陆离疑惑的很。
"许是当个玩物，让老七收收心吧，若是阿满存了别样心思，往后可比在掖庭惨多了，她以为跳出了牢笼，实则一脚踏入深渊。"
萧鹤决说起来，轻描淡写，可是能够让他承认狠绝性子的湄太妃，只怕真的让人胆战心惊。
……
宫内。
太后得了新品种的花儿，特意给那一位送过去。
"您倒是还会想起我来了。"在逗弄鸟儿的女人缓缓抬头，也是个瞧着年轻的，脖子那块儿倒是看得出上了年纪。
"湄妃娘娘说笑了，哀家忘了谁都不会忘记你的。"
太后在她面前，那就是个小姑娘，可她端着架子那么些年，早已经忘记她跟湄太妃之间的年龄差距。
都是侍奉同一个帝王的。
湄太妃也不起身，将那鸟食儿挑了起来："您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远儿又惹了您？"
"还不是为了那个贱婢来的，以为爬上七王爷的榻，就能翻了身，简直不自量力！"太后面目狰狞，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湄太妃瞧了，眉头紧紧皱着，却也没有太多神色变化。
她轻声道："左右不过是个暖床的。值得你这样生气么，我知道，她是宋老爷子亲自挑选，本来呢是为皇上准备的，可谁想着远儿这傻子给带出去了。"
"就拿贱婢迫不及待的样子，从前还妄图爬上九爷的榻，也不瞧瞧她什么模样！"
"哟哟，这是又醋上了，我说你呀，就是太小肚鸡肠。"湄太妃一笑，将护甲脱了下来。"当初不听我的话，也不与九爷表明内心，无端入了宫内，成了太后，不过他还不知道，陆明萱的死……"
太后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她看向湄太妃，坐直身子。
"我与他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老七呢，拐到他身上做什么，就算他知道了，陆明萱也回不来了，如今只能带个替代品在身边，不过湄姐姐，你觉着九爷喜欢陆明萱么？"
湄太妃神色清冷，她想起从前见过几次，那少年也总是跟在陆明萱身后，都说这女子是第一才女。
可湄太妃却不曾在萧鹤决的眼中看到星星。
就像是硬告诉众人，他心系陆明萱。
"说起陆明萱，那年落水还是远儿救得，你说若真是萧鹤决心尖儿上的人。"湄太妃笑笑，"会看着她掉下去么。我家远儿就是傻子！陆明萱摆明故意跳下去，等着萧鹤决去救，他倒是出风头，如今也是了，那阿满听说冲着萧鹤决去过一次，我家远儿又栽了。"
湄太妃这一通说，将太后的记忆也拉了过去，那时候的她，已经坐在了这个至尊之位上。
也只能远远地看着萧鹤决陪在陆明萱的身侧。
鲜衣怒马，是最好的年纪啊。
"让那贱婢死，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么？"太后咬牙。恨得却是宋家对阿满的心思。
宋老爷子甚至于还写信来让她帮忙周旋，见不能安插在帝王身侧，想着要一个七王妃的位子。
就那个小乞儿，也配！
湄太妃神色依旧冷淡，她抿唇："棒打鸳鸯这事情，我不乐意做，等玩腻了，远儿自然会丢了，从前远儿对那陆轻璇不也存了心思，说和亲就和亲，那小子也没胆量去御前说话。左右不过是个没出息的！"
哪有这样吐槽自己亲儿子的，可湄太妃就是这样，她的手段在后宫之中可是赫赫有名的，偏生自己的儿子。
懦弱的很。
有的时候甚至想把他塞回肚子里，免得影响她的发挥。
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湄姐姐不愿意去当说客，那哀家自个儿去，闹出人命左右也不过……"
"好了，可别威胁我了，远儿这几日不见我，就明摆着怕我欺负他那小丫头，阿满是吧？你别急，我这几日正巧要去护国寺。顺道去一趟七王府。"
湄太妃起身，坐得久了身上也难受的很。
她看着湖面波光粼粼，落叶落在上头。
"这是牡丹吧？"
"等开了花才知道呢。"太后起身，站在湄太妃跟前，越发显得嫩了。
湄太妃笑笑："那何不等开花再送我这里来，你就是太心急了，先帝嫔妃就剩下你我相互扶持，如今都是新人笑，哪里见得了我们这样的旧人，你是太后，何必对这样一个小乞丐操之过急。"
"我就是容不下她。"
"好了。这件事情交给我，你去吧。"湄太妃笑笑，心下已经有了法子。
阿满这会儿是七王爷的心头好，可那又如何，这世间怎么可能有长久的心头好。
……
言川再来找陆离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了，看得出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糟糕。
"我输了。"言川深呼吸一口气，"随你处置。"
"怎么，龙潭岭这就闹开了？未免太不堪一击了。"陆离皱眉，看着面前的男人，萧鹤决也并没有说要对付龙潭岭的意思，反倒是内里先扛不住了。
"大哥他……逃了。"言川眼底的泪水一下子盈眶，他强忍着哭出来，明明知道啸林枫做了那样的事情，可他与良穆都不会责怪啸林枫。
可那男人逃了。
留下一封字就走了。
说这辈子都不要再相见，从此再无啸林枫，他回北境了。
"逃？我原以为啸林枫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如今看来是我高看他了，倒不是落井下石。"女人沉声，在放走言川之前，她与他打了个赌。
赌的就是龙潭岭在啸林枫心底的地位。
如今看来不过只是一个栖身之处，陆离越发好奇这啸林枫究竟是北地什么人，为何她不过差人散播了一个谣言。
啸林枫便舍弃下了整个龙潭岭，回北境去了。
"我是来兑现我的承诺。"言川深呼吸一口气，一下子跪在陆离的跟前，仿佛心彻底死了一样，"言川愿意认陆姑娘为主，往后当牛做马，听凭差遣。"
"呵。"陆离轻哼一声，"当牛做马便不必了，我需要你做的事情，你会欢喜的，这里有五十万两银票，去将春景行拍下，往后守着这梨园行可比山寨舒坦多了吧？"
言川蓦地一怔，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陆离。
像是充斥着困惑一样。
"怎么，这外行登不得台面了？这可是你输给我的。"陆离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她不过散播了几句大夏即将攻打北境的消息，还是宁云澈亲自率兵打仗。
啸林枫便坐不住了。
陆离觉着好笑，口口声声说要给龙潭岭一个交代，结果就这样临阵脱逃。
"我……我愿意！"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陆离轻哼一声，"啸林枫估摸着走不出太远。你若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可以告诉我。"
"我……"言川愣了一下，很多的话堆积在喉咙里，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角，泪水滑落下来。
言川摇了摇头："没有。"
龙潭岭散了，在啸林枫做了决定之后便散了，良穆带着林澄澄离开了，言川回来兑现他的承诺，一代绿林传奇就这样谢幕了。
陆离多了个得力帮手，她将言川收入麾下这件事情也并不打算告诉萧鹤决。
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要筹备自己的实力。不能再在萧鹤决的跟前混日子。
这九王妃的位子，并不适合她！
萧鹤决的人果真在关卡处抓回了啸林枫，彼时男人一身破衫，打扮地像个乞丐，妄图蒙混过关，可被沈恩一下子提留回来了。
萧鹤决亲自去审的啸林枫，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半句好话。
十八般刑罚全部都摊在那男人跟前。
"本王原以为你有些骨气，居然撂下良穆他们跑了，你可知道良穆为了救你，做了些什么吗？"
"家国天下，选择家、朋友还是天下。这是一道难题。"男人咬牙，"我不可能等到大夏兵临城下，再回去通知他们，宁云澈答应过我，不会动……北境的，那不过是个小国罢了！"
"你确定是宁云澈答应你的么？"萧鹤决勾唇，"啸林枫，事到如今，若是再不说实话，兵临北境城下不过本王一句话，听说那儿民风淳朴，可帝王骄奢淫逸，我想……"
萧鹤决嗤地一笑。
从那些书信上被涂了毒，就知道啸林枫的心思不止这一些，他不可能将所有一切全部吐露出来。
甚至于压根就不会对他们说实话。
龙潭岭在他心底的分量不过如此，可是北境呢。
不一样。
那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啸林枫颤抖着嗓音："你想知道的我全部都说了，就是宁云澈。"
"听说北境有个小皇子，自小便被人贩子拐了，他还有一个亲妹妹，如今可就是到了代嫁年纪了，本王若是随意差个人去求娶她，你说北境帝王会不会将人送过来？"
"你不许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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