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第二天，裴聿思穿上新买的衣服，跟在褚卫身后来到了刘府。
昨晚听完刘府的故事后，褚卫跟大家商议，要去刘府拜访，查看详情。
他们四个都是修炼道术，从来都不信什么报应之事，想来应该是有妖怪借此生事。
刘家的事自然有人来算，他们算的，是妖怪的事。
门口小厮通报后，刘老爷亲自出门迎四人进屋。
刘老爷身穿丝绸长衫，长得慈眉善目，神色和蔼，任谁也想不出他还能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
站在身后比刘老爷稍高半头的，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刘天禄。棋怀形容得半分不差，果然神色抑郁，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眼下，面色青白似厉鬼。
刘老爷坐在正厅，命侍女给众人奉茶，笑呵呵地开口：“褚公子果然人中龙凤，不知旁边这两位是何人？”
他指的，正是昨天没来的裴聿思和明娈。
裴聿思起身一拜，明娈跟在身后。
“我乃伏铃宗大弟子，裴聿思，这是我的师妹，明娈。”
刘老爷恍然大悟：“原来是伏铃宗弟子，有失远迎。”
“早就听闻伏铃宗人才辈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看来传闻所言不假，无涯峰和伏铃宗果然交情甚笃两家弟子还结伴下山历练。”哪里呢，分明是她和明娈被师尊丢去当褚卫的拖油瓶。
褚卫没有半分接话的意思，棋怀和明娈坐在身后当个背景板，只是眼神直盯盯地看着放在刘老爷身后高台的金碗。
看来只能她出马了。
裴聿思单刀直入：“刘老爷，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令郎的哑疾。”
此话一出，刘家二人神色剧变，最后还是刘老爷面色难看地拒绝：“有劳诸位费心，犬子突遭哑疾，久治不愈，我和拙荆每思及此事，辗转难眠，日夜难安。想来犬子命不该此，三天前一云游神医登门，留下一张药方扬长而去。”
“上天垂怜，犬子的哑疾渐有起色。”说着说着，刘老爷眼里泪光闪烁。
众人识趣，当然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只得拜别刘老爷，回客栈。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很奇怪。正常来说，谁会拒绝我们这种斩妖除怪的术士主动上门帮忙呢？”
见褚卫看过来，裴聿思连忙补充一句：“当然，我主要是说你哈。在我们一群人当中，说起捉妖除怪，你是这个。”裴聿思竖起一个大拇指，比划给他看。
见褚卫脸色似有春暖花开之意，她打蛇随棍上，不是，乘势而上，给他的马屁再来上坚实的一拍。
“当然，在天下一众斩妖除怪的术士之中，你也是这个。”
老话说得果然没错，靠得住的只有自己。自从系统给她布置了攻略褚卫的任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它冒过泡，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什么攻略进度，目标任务喜好，给宿主的金手指，什么都没有。她现在只会不遗余力地，拍褚卫马屁，也不知道有没有拍到马蹄上。
回想起系统给自己布置的任务，她总感觉，这不像是系统给一个一心想回现代的人布置的任务，反倒有点像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弄来敷衍她的。
总感觉，这个系统，不是很正规啊。
“唉——”想到这里，裴聿思郁闷地叹了一口气。自己召唤来的系统，能有什么办法呢，总好过没有。
褚卫闻声而动，看向她。
裴聿思赶紧放下碗，凑过去小小声问他：“你觉得刘府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刘天禄身上有妖气。”
跟她相比，褚卫才是那个货真价实，有金手指的人。
寻常捉妖术士，需要借助器物才能察觉妖气，而褚卫，暗中开个神识就能感受得出来。
“然后呢？其他人身上有没有。”
褚卫也很疑惑：“其他人身上没有，只有刘天禄身上有。但是他身上的妖气，不像沾染到的。”
“就像是，从他体内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褚卫拧眉，似乎也难以接受这个奇怪的事实。
裴聿思也觉得奇怪，她虽然来这里没多久，但也知道，从内而外散发妖气的，除了妖，还能是什么呢？
“难道刘天禄是妖？或者说他被妖附身了？”
“都不像。”这点判断能他还是有的。
“总不可能，他把妖怪吃了吧。”连裴聿思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笑得咯咯声。
人吃得了妖吗？那妖怪一巴掌下去，人就没了，哪有吃妖的命。
褚卫也无奈一笑。
人吃妖，太匪夷所思。
“大师姐！大师姐！”
“明娈，你慢点，等等我。”
明娈和棋怀一大早起来就兴致冲冲地跑出去，美其名曰打探刘府的消息，实则是出去遛弯。
裴聿思也由得他们两个去了，反正目前也没什么事情，既然现在有机会下山历练一番，她想着任他们撒丫子跑，也不拘着他俩。
至于褚卫，哦这个八风不动的男人，唯一关心的就只有安全问题，至于去哪，就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明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边走边喊，引得客栈里其他人纷纷侧目。
“打听出什么了？”
“没有。”明娈像小狗吐热气那样趴在桌子上，她跑得太快，身上的衣裳都湿了。
“没有？”
“是没有云游的大师来刘家。”后面进来的棋怀一撩衣袍，施施然坐下。
明娈看不过他这般假装风流的作派，在他坐下的时候伸手用力一按他的身体，棋怀猛地就坐歪在长凳上，屁股歪出去半边，瞬间炸毛。
“明娈，你干什么，信不信我把你偷偷花钱的事情告诉你师姐。”
“那你就去告诉好了，我才不怕，我师姐那么疼我。”明娈攥紧拳头，毫不示弱地回呛。
裴聿思幽幽地看向明娈：“明娈，师姐就在这呢。”
褚卫放下手中的茶杯，鬼使神差般学着裴聿思的腔调：“师兄也在这呢。”
褚卫声音偏低沉，可能他以前也没有用过这种腔调说话，就显得很不伦不类。听在裴聿思耳里，总感觉他在嘲笑自己。
这回轮到裴聿思炸毛，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多了一抹平时不常见的娇憨之态：“你干嘛学我？”
褚卫觉得好笑，反倒是去问明娈：“我学你师姐什么了？”
明娈警觉，两个人都得罪不起，干脆不回答，反倒是从兜里掏出一个珠子。
这颗珠子小小一颗，圆咕隆咚，表面是土黄色，对着太阳一照，能看清里面流动着的碧绿色的，絮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女娲息啊。”
“女娲息，就是女娲消散之前，留在世上最后一口气。”旁边的棋怀补充。
明娈赞同地点头：“可珍贵啦。”
“那个老道长说，要不是看我可爱，才不会把这个珠子卖给我呢。”
“是啊，看你可爱，收了你半两银子呢。”棋怀幽怨开口，半两银子，能买一只香缘斋的烧鸡了。
“半两银子，明娈，你哪来的钱？”裴聿思来到这里那么久，也大概知道这个世界的购买力很强，半两银子，确实不算少了。
“就是翻衣服的时候就找到了。”
“那买这个有什么用？”
“那个老道长说，女娲息，天上地下，仅此一颗。”
裴聿思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到才早上，叹气不好，把好运都叹走了，又把那口气吸回去。
“明娈，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他拿来骗你的话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女娲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口气。”
棋怀终于找到跟他意见一致的人，顿时眉飞色舞：“你看，你师姐都是这样说的，在街上的时候我就劝你不要买，你还说我是嫉妒那个老道长只说你可爱，只愿意把珠子卖给你。”
“好啦，你看，人家就是看你蠢，好骗钱。”棋怀都要气炸了，明娈一脸天真，摆明在告诉别人快来骗我。
明娈委屈，眼眶红红的：“好啦，你那么凶干嘛？我师姐都没有骂我，要是当时我师姐在，跟我说老道长是骗我的，我肯定会听啊，可你又不是我师姐，凭什么要我听你的。”
“是，我不应该舔着脸让你明大小姐听我的，白白被人诓了半两银子。又不是我的钱，何必自讨苦吃给自己找罪受。”
话落，棋怀也不管桌上众人脸色，甩袖回房。
那一边，明娈也不甘示弱，朝他的背影“哼”了一声，也回房了。
剩下裴聿思一脸茫然，怎么就吵起来了呢，她是不是应该去安慰一下小师妹啊，可是感觉他们两个是那种一会自己就好了的人啊，师姐果然不好当呢。
想到这里，裴聿思清清嗓子，决定征询褚卫的意见：“你说，我要去安慰她吗？”
“不用，他从小就是这臭脾气。”等一会儿就自己想通了。
裴聿思挠挠眉梢，迟疑开口：“可是，我问的是我师妹啊……”
“你师妹的事情怎么问我？”
你听听，你听听，什么叫“怎么问我”。他们现在是一个队伍，一个队就应该互帮互助，积极解决情感问题。这才有利于团队合作，好吗？
“你的意思是问不得你？”
褚卫回答：“不是，主要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他过去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会这样跟他征求过意见。在师父眼里，他是注定要接手无涯峰的，身为无涯峰的下一任掌门，要撑起无涯峰的门面。所以师父跟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你要多练剑，不要骄傲自满，要端方正直。
那些看起来劝诫的话语下，是隐隐的命令和规训，不是他自己要怎么，是师父要他怎么。
至于师弟们，就算亲昵如棋怀，在很多时候征询他的意见，隐含的都是“你来做主”的意思。
从来没有人像她那样，问出来的话，是希望你能给出一个意见，我能参考，但又不会放弃自己的考量。
在这个时候，他的意见是重要的，但也不是那么重要。
他从没有参与过这样一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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