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补偿
看着张翠花煞白的脸色、哆嗦的双腿，再细细品味两人刚才的那番问答，所有人心中都有了数。
谢母震惊又痛心，摇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这对宫灯狮子头可是极品，价值连城，一时起了贪念也不是不可能。”谢父满脸厌弃，“这种人，不必和她多说，报警吧。”
听见“报警”两个字，张翠花尖叫起来。
“不！别报警！我把东西还回来就是了！”
她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了一只精致的方盒，盒中是两枚被盘玩得油光水滑的文玩核桃。
“我，我原本没想着拿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值这么多钱！”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泪流满面，“……是我弟弟在外面捅了娄子，得罪了道上的人，不得不打点。听说那人喜欢这些个风雅玩意儿，我才动了心……”
“张姨……”
闻声赶来的谢依惊得说不出话，倒是谢冥还算淡然，“爸妈，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要辞退吗？”
张翠花怕得拼命摇头，“大少爷，求您看在我在谢家工作了快十年的份上，饶了我这次鬼迷心窍吧！离了谢家，我一家老小连饭都吃不上了啊！”
听了张翠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谢母和谢依脸上都有些隐隐的不忍和动容。
“爸，妈，”谢依鼓足勇气，试探地开口，“张姨也不容易，在咱们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然就饶了她这次吧？”
谢母明显被说动了，神色犹豫。
谢晚沉轻笑了一声，打心眼里替原身感到不值。
这一家子，对非亲非故的保姆都有感情，唯独对她没有。宁可偏听偏信保姆的一面之词，任由保姆抹黑打压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
幸好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她，不是那个“谢晚沉”。否则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知道要伤心多久。
“打扰一下，”她从容不迫地出声，“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以先回去了吗？”
谢父这才注意到她，想起自己刚才还怀疑过这个女儿，脸上不免有些尴尬。
“晚晚，别急着回去。”谢父讪笑道，“都是一家人，你也说说看，这事该怎么处置？”
这样故作姿态的场面让谢晚沉没忍住勾了勾唇，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真要我说？我说话可不中听。”
谢晚沉的五官本来就生得漂亮，是那种素净冷淡的美。再加上过分白皙的皮肤，露出淡笑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失神。
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小女儿有这么好的气质！
谢父震惊之余，下意识点了点头，“没关系，有什么就说什么。”
谢晚沉便慢条斯理开口，“东西既然已经还回来了，现在报警，处罚应该也会从轻。倒不如直接辞退，在家政公司留下档案，让她以后都别想吃上这碗饭。”
话音落下，众人都呆愣愣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依率先回过神来，气得红了眼眶，“张姨好歹照顾了我们这么久，对我来说就像半个亲人一样，晚晚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狠心？”谢晚沉冷冷，“你口中的半个亲人，刚刚可是口口声声污蔑我才是偷拿了东西的贼。”
你只是被污蔑而已，可张姨却是连饭碗都要丢了啊。
这就是谢依的逻辑，看似善良体贴，实际上不过是慷他人之慨。
谢晚沉懒得继续和她争论，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就走。屋内众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也没人阻拦。
就在她准备上楼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谢晚沉。”是谢冥的声音。
谢晚沉脚下步子没停，权当没听见。
谢冥急了，“谢晚沉！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谢晚沉这才慢吞吞地扭过头，“嗯？”
“这次的事……对不起啊。”谢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明显是不太适应说出道歉的话，“但爸妈和小依也没什么恶意，昨天只有你在书房里，有所怀疑也是应该的，你……”
“你喊我要只是为了说这些，那就别说了。”谢晚沉淡淡道。
她本来是不大想要和谢家人争执这些的，如果争执有用，那原身也不至于受了这么久的委屈。
可在听见谢冥那番试图替父母和谢依开脱的话时，她的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涩意，鼻尖紧跟着一酸，似乎马上就能掉下眼泪。
在修真世界修习几百年来，谢晚沉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分明不是她自己的情绪。
她静静站在原地，有些奇异地等待这股感觉流过去。与此同时，她似乎看见了一个怯懦的小姑娘，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小姑娘哭得睫毛都粘在了一起，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她：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谢晚沉长长叹了口气。
等到一切异样的感觉消失，她抬起头，心平气和地对谢冥道。
“如果刚才的污蔑坐实，我才是那个偷拿了东西的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我？”
谢冥的脸色不自然起来。
不用说出来，他心里也知道，以谢父谢母的脾气，如果她真的偷了东西，打骂都是轻的。他们说不定会气得直接将她送回乡下，再也不认这个女儿。
谢晚沉直截了当道：“你们心软到面对一个真正犯错的人都可以从轻处罚，但对我呢？你们可曾心软过一下？”
说完，她不等谢冥反应，转身上楼关上了房门。
谢冥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阵阵发疼。
到底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啊……
看到刚才谢晚沉强忍委屈的模样，他只觉得愧疚。原来那个软软糯糯试图讨好他们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一层坚硬的铠甲。
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觉，自己和父母、谢依，都做错了什么。
过了好半晌，他默默走上阁楼，敲了敲谢晚沉的房门。
“谢晚沉，我错了，”谢冥闷声道，“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们不对，你别哭了……要不，我给你一点补偿？”
谢晚沉眉梢微挑，“补偿？”
谢冥见她搭话，立刻点头，“对，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说。”
这番爽快倒让谢晚沉有些诧异，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更何况是谢家人的便宜。
她思索了一下，“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你做不了主呢？”
少女冷静的声线让谢冥狠狠一噎，他原本只是出于愧疚想补偿她，没想到她竟然要狮子大开口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突然有些后悔，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再反悔也不是他谢冥的作风。
他只好硬着头皮道：“要是我做不了主，我就帮你去跟爸妈说，这样总行了吧？”
“那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谢晚沉微微一笑，“麻烦你去跟他们说一声，我想搬到山上去住。”
“什么？她想搬到哪？”
谢母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想要回乡下去吗？”
“不是。”谢冥烦躁道，他也不知道谢晚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说谢家在京郊山上有个道观，她想过去修行。”
“道观？”谢父眉头一皱，想到谢晚沉从他书房里借的几本书，“这孩子到底中了什么邪，怎么突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关于那个离经叛道的大爷爷，谢家的小辈也都有所耳闻，只不过谁也没当回事。
都21世纪了，谁会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去山上弄什么道观啊？
“会不会是怨咱们误会了她，赌气想要离家出走啊？”谢母担忧地出声。
“八成是这样，”谢父不耐道，“以前哪次不是稍微批评一下就哭着说要走，这次肯定也是这种小孩子把戏。要我说，她想去，那就让她去。”
“你们别这么说。”谢冥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一旁的谢依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似乎在盘算什么。
然而没过一会儿，她又恢复了担忧的神色，真诚道：“爸，妈，我也不赞成送晚晚上山。那里条件不好，晚晚会受苦的。”
谢晚沉站在不远处，静静听着这一家人的谈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谢依的眼神深了深。
刚才跟谢冥的接触，让她确定了谢冥并非那股妖气的来源，现在看来，谢依是妖的可能性更大。
她在家中处处针对自己，却并不想让自己真的离开，肯定是有什么企图。
谢晚沉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越发坚定了要尽快离开谢家的想法。
本命剑还没恢复灵气，她又是一具□□凡胎，此时若真对上大妖胜算并不大。更何况，她可没有免费替谢家人捉妖的义务。
眼见气氛僵持，谢晚沉淡淡出声，“想让我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你们误会我是小偷，还信了旁人的污蔑，我要你们向我鞠躬道歉。”
谢冥原本希冀的脸色一暗，咬牙道：“谢晚沉，你别太过分了！”
谢晚沉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摊了摊手。
“既然如此，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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