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泥中玉佩
第七章泥中玉佩
二人一同回到春宴上,宴上的众人面色各异,有笑,有惊,也有妒忌。
“四弟,到皇兄这边来。”孟笙身为大皇子,先开了口,招手让孟仙坐到自己右边的位置上,随后他又看向李琅,道,“少将军就坐在四弟身边吧。”
这一安排很是合理,只不过对面的几位贵公子里,却有人轻笑了一声。
能在太子身边做事自然是殊荣,不过去年武状元一事,尽管风声很紧,他们也都多少听到了一些,这位少将军的结局,众人心中也有了定论,只是早晚罢了。
坐在孟笙左手边的孟渊指尖轻捏着酒杯,唇瓣沾着佳酿,笑得比头上的桃花还要美,而他眼里的冷意,却比深冬风雪还要令人胆寒。
“殿下。”他身侧伺候的人自然是察觉到了,等着孟渊发话。
小扇一展,孟渊将半边脸遮挡在扇子后边,在歌乐声中,轻声道:“清月宫似乎许久不曾待客了,冷清得紧。”
“属下这就去办。”他的手下行了一礼,便退出去了。
这一举动引得孟仙等人侧目,孟仙看着面前的美酒,顿时没了多少兴致,心中只祈祷今日春宴不要出什么事才是。
“殿下不必担忧。”李琅将他的酒杯斟满,安抚道。
今日毕竟是一年一次的春宴,又有如此多的皇室贵胄,要在此地犯事,那胆子未免太大。
“你似乎很会察言观色。”孟仙端起酒杯,欲要饮下。
他时常觉得,身边这人好似他肚里的虫,自己想什么,对方都明白。这样的感觉甚是微妙,也让他感到危险。
李琅自己也斟满了一杯,饮尽之后,便道:“只是对殿下,臣会更谨慎一些。”
孟仙饮酒的动作一顿,心底仿佛被这春风拂过,他侧头看了一眼李琅,又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美酒饮尽。
“长公主殿下驾到——”
正在大家观赏歌舞时,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乐声,乐师舞女纷纷行跪礼,而座上的嘉宾都站起身,恭敬地超前行礼。
比人更早来的,是芳兰香气,是金铃轻响,片刻之后,长公主孟玉秋一身嫣红襦裙,裙摆和腰带上都绣了精致的牡丹花,发髻间点缀着金花,两边各一支金钗,几缕流苏垂下,随缓步轻轻摇动。
而牵着孟玉秋的,正是丞相柳纾江。
“诸位不必管我夫妻二人了,继续吧。”孟玉秋与柳纾江落座后,歌舞便继续,佳肴也相继被端了上来。
“都怪你,来晚了。”一坐下,孟玉秋便悄悄瞪了一眼柳纾江,在府中的时候,柳纾江便丝毫不急,坐在一边饮茶等她梳妆,可等出门时,才知时辰有些晚了。
“公主梳妆,我自然是等得起的,至于旁人,公主何时在意过?”柳纾江轻笑,又道,“公主不与那几位皇子说说话?”
他已经瞧见,那几位皇子自他二人来了以后,就没动过桌上的酒杯。
“姑姑,仙儿敬你。”还未等孟玉秋说话,孟仙便端起了酒杯,笑着朝他们那边敬了一杯。
一人开口,众人跟从,敬了酒后,大家才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若是臣未看错,太子殿下身边的,可是这些年远在北疆的少将军李琅?”
不知那人是否故意,提及了一直在孟仙身边沉默不语的李琅。
孟玉秋看向李琅,又看向自己身边的人,她晓得这是上回柳纾江进宫后,皇帝才做出的决定。
不过她也十分好奇,柳纾江选择推举李琅的原因究竟是为何。
此时李琅站起来,先是向孟玉秋行了一礼,又坐下,朝方才那提问的人淡然回了一句:“多年未见,世子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微臣是奉旨回京,贴身保护太子殿下。”
“赵世子不关心四弟,倒是对四弟身边的人很是感兴趣。”说这句话的,是孟渊,他先前已喝了许多酒,当下已经有些微醺,随意地坐在席上,笑着将话接了过来。
触到孟渊似笑非笑的目光,适才那位赵世子顿时挺直了腰板,再看向座上的孟玉秋和孟仙时,尴尬地笑了笑,喝了口酒。
“仙儿前两日落水,现在可好多了?”孟玉秋哪里不知道这些臣子的心思,但她也并不放在眼里,只对孟仙关怀问道。
“谢姑姑关心,已经无事了。”孟仙回道,又笑道,“姑姑都没来看我,倒是叫我好一阵伤心。”
孟仙伤心地扁了扁嘴,像是撒娇一般。
孟仙是几位皇子里最讨孟玉秋欢心的一个,因此孟仙这话引得孟玉秋真正笑了起来。孟玉秋扯着柳纾江的衣袖,笑道:“瞧瞧,仙儿倒是怪起我来了,散个步也能落水,真该叫皇兄,将那处都围起来。”
“公主若是想,明日我便向陛下请奏。”柳纾江挑了鱼肉的刺后,将鱼肉放到了孟玉秋的碗中。
“嗯,事关重大,不如你今日便跟皇兄说。”孟玉秋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孟仙身边的李琅,道,“李琅,皇兄将此事托付与你,想必你也是能担大任之人,若能替皇兄分忧,自然是前途无量。”
“长公主谬赞,臣只是尽职而已。”李琅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便端正地坐在孟仙身边,没再说话了。
李琅的沉默引起了孟仙的好奇,他转头正要询问,乐声便换了一曲,熟悉的曲子让孟仙怔住了。
那是上巳节那晚的琴声。
他不禁扫了一眼宴会上的人,随后又微白着一张脸,盯着面前早已空了的酒杯。
“殿下。”李琅是个极其敏锐的人,尤其对身边人,即便没有目光接触,也能感受到孟仙的情绪。
孟仙看了他一眼,又努力保持镇定,往那名琴师看去。
那名琴师一身青衣,低眉沉浸于指尖的琴弦,时而闭眸,时而抬眼,虽然其貌不扬,但却给人一种温和舒适的感觉。
一曲之后,孟渊忽然鼓起掌来,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六弟,你可真是得了个妙人,我的宫中似乎还没有一位琴师呢!”
他将身子往前倾,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六皇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掠夺行为。这宫中,有荣宠,便有冷落,孟渊身为宠妃之子,张扬放纵,即使做了诸多错事,也毫不在意。
“孟渊。”坐于上座的孟玉秋瞬间变了脸色,手中的玉箸也被搁到了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姑姑唤我何事?我不过是要个琴师而已,姑姑何必动怒呢?”孟渊缓缓勾起唇角,直面孟玉秋的怒意,却没有说要收回自己的话。
孟玉秋目光凌冽,道:“渊儿何时喜欢听这种曲子,我以为渊儿只爱勾栏画船上的靡靡之音。”
此话一出,宴席上瞬间鸦雀无声,除了皇子,几位贵公子都忍不住去窥探孟渊的脸色。孟渊爱寻欢,虽说并非大事,但到底有损皇子颜面,而今日诸多皇亲贵胄都在,孟玉秋此言确实不给孟渊留面子。
“靡靡之音也好,阳春白雪也罢,只要六弟肯给,那又与姑姑有何相干?”孟渊却是不要脸皮的一个,精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中央的琴师,食指轻轻叩在桌面上。
没一会儿,那六皇子便慌忙起身,跪在地方,嗓音都被孟渊吓得颤抖。
“姑姑不必与三皇兄置气,既然三皇兄喜欢,那待春宴结束后,皇弟便让他随三皇兄回清月宫去。”
他不过是个嫔妃的儿子,一无荣宠,二无家族势力,为了此等小事得罪孟渊,不是个明智之举。
一听这话,孟渊得意地扬了扬眉,而孟玉秋则沉默地饮了一杯酒,不再提此事。
一场本应欢乐的春宴,因这一场琴师之争,使得后面的节目都不是特别热闹。
“殿下,方才在宴上,可是有什么发现?”
春宴结束后,人影散去,而孟仙迟迟没有离开,带着李琅去了后山。
“还记得上巳节那晚么?那晚本宫便是听到宴上的那首琴音,才落入圈套的。”孟仙缓缓走在山间路上,最终走到了一条河边,他又往桥边走去。
“殿下是指三殿下要的那名琴师?”李琅问道。
他倒是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回事,那今日那名琴师的到来,约莫也是被安排好了的。
“六弟向来安分守己,方才你也看见了,他很是懦弱,故而此时跟他并无瓜葛。”孟仙走到桥头,抚摸着桥头雕刻的石兽,道,“现在那名琴师入了清月宫……”
说到此,他闭上眸子,眉间也渐渐蹙起了峰峦。
“臣会仔细追查此事,还请殿下放心。”李琅感到他意有所指,不过凡事还得讲证据,今日春宴也能看出,孟渊巧舌如簧且很是胆大,连长公主都不怕,那他们此等,孟渊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嗯。”孟仙也不指望能查出什么,若是能查出来,这一年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他重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这条河。这便是他从前落水的那条河,整个阴谋便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又或许更早。
此时再来看这条河,水清而不深,但对于那时的他来说,这条河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忽然,他看见了河边的浅滩淤泥里,嵌着一块青色的东西,还坠着脏兮兮的红穗。
多年来,他从未仔细来这里瞧过,而今日才发现了这么一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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