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己为风,送燕归巢(终)
“那你现在知道了,今年的除夕,你会陪我一起过吗?”
燕归安半蹲在那人身旁,大手环抱着对方的腰,就像巨大的野兽环顾着自己的珍宝一般,不容他人觊觎。
“自然。”
梁玉竹抬手不轻不重拍了拍对方毛绒绒的头顶,就像给大型犬类顺毛一般。
得到了满意的回复,燕归安餍足的眯了迷眼睛,却在看见远处急匆匆赶来的人后眯起危险的精光。
“阿竹,出来也吹风了,我们回车里面休息会儿吧。”
“好。”梁玉竹知晓对方有事处理,便顺从的回到了车撵里面。
“主子,城内传来消息,几个大家的士族联合起来,准备趁着您不在城内,另立新帝。”
风尘仆仆的士兵单膝跪地,禀报城中传来的消息。
燕归安声调扬起,兴致勃勃的反问着,眼底的幽光却像暗处伺机搏杀的毒蛇,吐着蛇信子一般。
“哦?他们准备新立谁啊?”
报信的人犹豫片刻,回答道:“安成王的私生子,燕寻。”
安成王是先帝的兄长,先帝一向自私薄情,疑心慎重,找了个由头将自己的兄长杀了后,又将他的子嗣也一一除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这就有意思了。”
看着男人明明笑的灿烂,可是其中的阴冷,却叫众人心底为那些士族们默哀。
林玥上前几步神情恭敬,“主子,要不要属下先连夜回程,将这些势力控制起来。”
燕归安看着远处模糊黑色边界,在这一片雪白的世界格外显眼和沉重,他嘴角勾起嗜血的弧度,“既然他们找死,我们不要扫了他们的兴。”
天色昏暗,梁玉竹便听见了车外嘻嘻索索的传来一阵脚步声,和整理行囊的声音,比之以往都还要早上许多。
“吵醒你了?”
燕归安虽然大手不容置疑的抱着对方,可是他蜷缩的身子,却让他显得格外没有安全感。
他大手紧了紧,将头埋在梁玉竹的脖颈处,就像寻求安慰的大金毛,“若是想睡再睡一会。”
“无妨,今日不是还要进城。”梁玉竹推了推对方。
下一秒就被人扶起来了,不用他说,面前的人就熟练的给他梳头,穿衣,将他收拾的妥妥帖帖的。
“嗯,我带你回家。”燕归安拉着对方的手,将两只冰冷的手放置在手心紧紧的握着。
“好。”
车轮在雪地上行驶着,身后留下一长串漫无天际的车轱辘印,一阵风雪过后消失不见,前不见归途,后不见来处。
“城下何人!不准再前行了!”
漆黑的城墙上,一名身穿甲胄的兵士洪亮的声音,响在这片风雪天中。
车队众人皆已经换上了轻甲,林玥手持令牌,率先架着马哒哒的走到最前方,大声命令,“皇城司陛下近卫,快给我开门!耽误了时间,拿你们试问!”
城楼上的人一阵沉默,为首的人和其余士兵简短交谈后,看着城门下的人冷嗤一声。
“陛下远在城外祭祖,哪里来的宵小也敢冒充陛下近卫!速速离去!否则格杀勿论!”
“大胆!令牌在手,你敢违抗圣令!”林玥高举令牌,蕴含内力的声音不容置疑。
城楼上的人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小丫头!宫里的口谕,今日城门这不能开!还陛下近卫,我还是你天王老子呢!”
“你!”
林玥愤怒极点,却无可奈何,她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主子,看来他们不会开门了。”
“再等等。”男人的面色不变,丝毫不焦急,平静的声线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这城,我既然洗了一次,便不在乎第二次。”
“是!”
众人皆是神情一凝,身姿挺拔,天边渐渐下起了小雪,白雪皑皑中只有他们这十几个人格格不入。
守城的士兵看着他们还不离去,登时大怒,“你们怎么还不走!”
无人回答他的话,他面色涨红,身后都是他的属下,于是命令弓箭手上箭瞄准到下方。
见这群人仍旧岿然不动,便大吼,“这群人身份不明,指不定是哪里的叛贼,给我放箭!”
“嗖——”的一声,一道箭矢破空而来。
城楼半空突然急速下降一具尸体,为首的将领还保持着下令的手势,天门盖却被一只箭矢插着,跌落在雪地上,沉重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心底。
“敌”城口上的众人反应半晌,一个小兵颤颤巍巍道,“敌袭!”
“敌袭——”
城楼上的众人皆是反应过来,一个个连忙将箭矢对准下方的马车齐齐发射。
燕归安将腰侧的剑抽出,隔档开密剑,城下刀光剑影。
突然远处的密林中,整齐有序的窜出一对人马,天边大地皆是马蹄的声音震聋欲耳,这是燕归安回程时便专门安插在城外的人马。
“冲——”
一时之间兵刃交接,城上的士兵皆是神情剧变,他们怎会认不出外面的一群黑色甲胄就是陛下的近卫。
林玥见他们军心不稳,见缝插针的给了最后一击,“你们阻拦陛下进城,难不成是想谋反吗!这天还没变呢!”
燕归安见周围的形式已经稳定,便将剑插回剑鞘里面,大步朝着马车内走去,今早开始他便心神不稳,莫名的不安。
“阿竹,我们马上便可进城了。”
燕归安大手撩开帘子的一角,看到里面的一幕立马变了脸色,“阿竹!你怎么了?”
梁玉竹捂着嘴巴,尽量不咳出声音来,可是还是有黑血从指缝中渗出来,在苍白的十指的映衬下,格外惊心。
“咳咳咳我,没事。”
燕归安立刻上前扶着他,毫不吝啬的输送着内力,只希望他能好受一些,。
看着怀中渐渐微弱的人,他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梁玉竹半瞌着空洞的眸子,微弱的呼吸中断断续续着,“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家吗?”
燕归安一只手抱着怀里冰冷的人,另一只手不断的擦拭着嘴角溢出的血,他的阿竹最爱干净了,今天更是穿了一身的白衣,不能弄脏。
“好好,都听你的,我们回家。”
男人的声音很低,醇厚的嗓音是掩饰不住的温柔,一向凌厉的眉眼此刻是化不开的缱绻。
听到回答,怀里苍白的青年心满意足的勾勒一抹笑,半瞌的眸子彻底闭上了,睫羽微颤就像冬日里消失的蝴蝶一般,美丽而短暂。
“吱呀——”一声,沉重的玄铁门缓缓打开,刀兵交接的碰撞,双方的呐喊和嘶吼声都渐渐的隐匿起来。
“主子!城门开了!”林玥停在马车外一身血腥,冷白的剑上是腥红的鲜血,不停滴答作响。
等了许久,都不见车内有人回应,林玥抬头疑惑,“主子?可以进城了。”
又是一阵沉默,林玥看着城门队列整齐的黑甲,有些头疼,“主”子。
后面的字硬生生的咽在喉咙里面,林玥看着从马车内缓缓走出来的男人,瞳孔震惊,僵住了身体。
一声黑衣的男人缓缓下了马车,他的怀里抱着瘦弱到苍白的男人,白衣青丝与凌厉的黑衣男人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和谐。
那一天,漫天大雪,满地血腥。
这个神鬼都惧的男人一脸平静的抱着一个人。
一路从城门缓步走进了皇宫,踏着皑皑白雪,一身的黑衣和飞扬的黑发也渐渐的染上了白色。
家家户户从刀兵交接时的闭户不出,到后来的人人探头,只想看一眼那个弑父谋逆,杀兄灭族的新帝是不是传闻中的青面獠牙。
更有人对他怀里抱着的人万分好奇,可是他们除了看见一头青丝和白衣外,再也无法窥见更多。
“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一位吟游的诗人,游历四方,正好赶上了燕国的这一幕。
他看着满天飞雪中,渐渐远去的人影,为这一幕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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