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己为风，送燕归巢45
“醒了？”谢玉成看着床上的人，平静的问着。
梁玉竹艰难的撑起眼皮，才堪堪看清面前的人，他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声音沙哑，正好一杯茶水抵在他唇瓣上，喝了几口，才喉咙清润起来，他问道：“表哥，我睡了多久？”
“十日。”
梁玉竹一愣，似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沉睡了这么久。
他艰难的撑起身子，不顾眼前一片眩晕：“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结果，一片安静，并未有人回应他的话。
梁玉竹对上眼前之人的眸子，叹息一声，只能无奈的靠回床沿。
谢玉成平静的的声音不寒而栗：“你何时见的他？”
梁玉竹知道肯定瞒不了谢玉成，于是也只能无奈交代一切。
谢玉成了然中带着无奈：“怪不得，那日我离去的时候你的情况还算平稳，可是第二日我再来时，你便吐血昏迷，身体内更是蛊虫暴躁，气血翻涌。”
谢玉成拿过桌上泛着雾气的药，递给梁玉竹，“所以，你告诉他了吗？”
梁玉竹接过汤药，摇了摇头：“未曾。”
谢玉成皱眉看着面前平静无波的人，幽幽道：“告不告诉的也不重要了，总归你们以后也不会相见了。”
梁玉竹一口气将药喝下，空虚的胃一震火烧，“表哥，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谢玉成拿过瓷碗，放到一旁的桌上，无奈叹息一口气才道：“赵小将军已经抵达昕城，这几日戎狄散兵倒是经常骚扰试探，但并未派遣大军。”
“至于燕归安恐怕已经到了燕国。”
梁玉竹又询问道：“那渭河燕国的驻军呢？既然大军撤离可有人注意？”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徐徐的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问其声。
“放心，此刻估计所有人都以为那渭河驻扎了数万的燕军，就连戎狄几次三番的试探都未曾察觉到。”
瑞王一声朝服，神情冷淡的缓步进来，待他进来后随意的倚靠在一旁的圆椅上。
他冷哼一声继续道：“这燕归安倒是聪慧，只是将渭河的主力撤回，但是外围却仍旧有兵士把守，营造出一种大军压阵的氛围，一时之间倒是隐人耳目。”
梁玉竹薄唇微启，“可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迟早会识破这出空城计的，待戎狄大军度过渭河就迟了。三哥，我明日就禀告父皇启程前往边境。”
瑞王坐到烧着茶水的火炉前面，用鉄钳捣了捣下面的茶斧，然后挽袖敛袍，拿着茶壶手柄置于天青色茶杯前面，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滚滚的茶水。
瑞王冷凝的神色被茶水中的氤氲雾气消散不少，事实上他对于梁玉竹不惜一切代价保燕归安这事，一开始是震惊有余钦佩为多，皇室中人居然如此重情重义倒是少见。
可是后来梁玉竹不惜拿着边境战事和赵家威胁他之后，他便满腔不理解和愤怒。可现在看着本来高高在上的太子，将自己弄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还能如何呢？
瑞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略微叹息般道：“随你。”
梁玉竹轻笑一声，看着难得无奈的瑞王道：“那五弟在此，先行祝贺三哥大业将成。”
这是梁玉竹第一次自称五弟，而不是本宫。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们都明白，明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燕国皇都。
安王府邸。
天色晦暗，月华清冷。
此刻偌大的安王府中却几步一岗，十步一哨，穿着黑甲的士兵皆是神情肃穆，人人气势冷凝，一对人马隐蔽身形从王府的后门小心翼翼进入。
为首一名身姿修长，隐蔽气势的黑袍人大步走到王府的后厅中，突然停顿，猛地下跪。
“外祖父！孙儿回来了！”
高堂之上坐着一名发须皆白、满脸褶皱却精神健硕、难掩沙场威压的老者，他此刻双眼闪烁，隐隐可见泪花。
安老王爷猛地起身，双臂微微颤动，扶起自己近十年未见的外孙，浑浊苍老的声音充满压抑着的激动。
“好！好！好孩子！你总算回来了！”
燕归安被扶起来，祖孙两人皆是神情悲恸，一震寒暄和关切之后，好在两人都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于是快速的进入了正题。
安老王爷此刻浑身肃杀，浑浊的双目却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安儿，外祖已经给你铺好了路！为了你母亲，为了我王府千千万万的将士，明日不成功便成仁！”
“让这个无情无义的昏君知道，我们王府不是任人随意宰割的！”
燕归安站起身，浑身气势如开封的宝剑，俊美无铸的面容肃杀坚毅，他双膝猛地下跪，“外祖放心，孙儿这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晨光熹微，燕国的都城却家家闭户，满城的街道和四座进出的城门皆是有重兵把守，街道上来来往往是沉重的马蹄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城外早已隐蔽的十万大军将这座喧嚣热闹的城池包围的水泄不通，里面安插好的兵士皆是神情肃穆，整齐划一的朝着最中心的皇宫中前进。
燕归安一声黑色轻甲，长发束起随风摇曳，划出冷肃萧瑟的弧度，他骑在高大的马上，身后一长队步兵朝着皇宫中第一道防线突破。
为首的禁军首先发现他们，顿时乱作一团：“你们是谁！”
“大胆！你们是想造反吗！”
“来人！来人！快关闭宫门，快去禀报陛下！”
一个将领为首在宫墙旁的瞭望台上嘶吼着，突然一只箭矢划破空中，稳稳的插在他额头的正中心。
空气突然冷肃和寂静，所有人都忘了呼吸，看着那个为首的年轻男人不疾不徐的将弓箭递给旁边的士兵。
燕归安拔出长剑，浑身爆发出万夫莫开的肃杀，大吼：“给我杀——”
“杀——”
“杀——”
身后的士兵们心有灵犀的大吼出声，拔剑声一声皆着一声，伴随着山呼海啸的嘶吼声。
刀剑碰撞的声音、双方如野兽嘶吼的声音、还有削肉如泥的声音，将这威严华丽的皇宫顷刻间变成一座无间地狱。
“铛——”
最后一座宫门被黑色甲胄的士兵破开，其中经历的却是从皇宫入口蔓延至此的满地鲜血，银色的长剑已经染红，黑色的甲胄也如涂抹了红色的丹青。
此刻数十名将士将大殿包围的水泄不通，队伍突然整齐的让开一条路，就像在恭迎最后的王者。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傍晚的霞光缓步走来，经历了鲜血的洗礼，仿佛昭示着一个少年变成真正男人的祭礼。
燕归安浑身血污，长剑在地上时不时发出‘刺啦——’的声音，响在这大殿上每个人的心中。
“逆子！逆子啊！”
燕帝本就青白浮肿的脸庞此刻颤抖个不停，他眯着眼睛终于看清是何人之后，在他那把龙椅上进行最后的挣扎。
燕归安神情毫无波动，他冷冷的看着那高台之上所谓的父皇，缓步向前，阴恻恻道：“父皇，你可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你既然杀了我母后，当时就应该一起杀了不足为患的我！”
“你既然已经送我为质，现在更不该给我重回燕国的机会！你说这世间的蠢货怎么就如此之多呢，一个两个都是如此”
二皇子此刻也面色皆白，但是皇室子弟的骄傲还是支撑着他面对这群虎狼之师。
他颤抖的站上前，对上燕归安深沉狠绝的眸子，义正言辞的说着：“燕归安！父皇对你仁慈，你却恩将仇报！你难不成是想弑君弑父不成！”
周围几个大臣见有人出头了，立刻也随声附和着：“是啊！五皇子，你今日大逆不道逼宫谋反，你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
“你不怕在史书上臭名昭著吗！”
“趁此机会束手就擒，陛下心怀仁慈还是会留你一命的！”
燕归安不以为意冷嗤一声，说出的话如寒冬三月：“我燕归安行事何须他人置喙！”
话落，不待众人反应，他上前几步，手起刀落，一颗大好头颅滚滚落地，大殿一片寂静，只余沉重的滚动声。
又是一声沉重的砸地声，二皇子的无头身体，软软的躺在地上，细细可见还抖动了几分。
“啊——”梁帝大惊失色，顿时昏了过去。
这时，重山身披甲胄快速进殿，他恭敬的走到燕归安的身后：“主子，后宫也控制起来了，几个宗室子弟和还未成家立府邸的皇子也都抓住了。”
燕归安面不改色，就像说今天吃什么一般，淡淡两字道：“杀了。”
重山一愣，猛地抬头：“主子，这九皇子还未成年，十二皇子尚在襁褓，全都”
“杀了！”
燕归安在众人皆是震惊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的黄金九龙龙椅上，他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众人，如同在看蝼蚁一般，目光微凌让人不寒而栗。
“朕还要说第三遍吗？”
重山猛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那道威压，额头渗出几滴汗液：“臣，遵旨！”
余下大臣皆是遍体生寒，他们看着那高台之上的青年仿佛在看什么魔鬼一般，突然爆发出一声哀恸：“不可啊——”
“你这是要断了我燕国的龙脉啊！”
“他们都是你的骨肉至亲！怎可赶尽杀绝！”
“你弑君夺位，如今更是同室操戈，连尚在襁褓的皇子都不放过！你这无异是畜生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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