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周怀礼开着车，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天母亲找了她，江晚意在他怀里哭到崩溃，直接被救护车送进医院。他守在病床边，在江晚意睡着的时间里，除了照顾她，便一直盯着她发呆，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想了很久。
他是想过在这里结束的。
他越靠近，她越是会受伤。
周怀礼没有脸再让她因为自己掉一层皮，剥一层肉。
就在这里结束吧，他不会再找她，也不会再干扰她的生活。
断过一次了，再断第二次，应该不会有那么痛吧。
可今天，在银杏树下，听到江晚意说要在一起时，他脑中的理智、冷静立马散了干净。
这种诱惑对于他来说太大了，他无法抵抗。
他清了清嗓子：“你今天休息？”
“嗯，我请假了。”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江晚意想了一下，说没有。
周怀礼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几下，沉思一会儿后说：“那就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
那就，跟你走吧。
江晚意也不问他去哪，反正是要跟他走，她放心。
一路顺畅，不堵车。
江晚意看到路边有卖烤红薯的小摊，额头顶在车窗上，挤出青白色的印，“周怀礼，我想吃烤红薯。”
周怀礼把车停到路边，下车给她买了一只，从车窗递给她。他没直接上车，不知道去哪里了。
江晚意坐在车上小口小口吃着烤红薯，红薯黄澄澄的，像蜜一样甜。
她好像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红薯了。
过了三四分钟的样子，周怀礼回来了，系安全带的同时，递给江晚意一张彩票。
江晚意接过，低头看了看，有些不解，“你买彩票做什么？”
她以前有时候会买彩票玩，他还嘲笑过她，说她是小财迷，现在他怎么还买上彩票了？
“今天我很幸运，应该会中个大奖。”
江晚意看着他，嘴里还含着红薯，她抿了抿唇，点头道：“嗯，我也很幸运。”
后来啊，彩票开了奖。
一分钱也没有中。
江晚意重新和周怀礼在一起这回事，知道的人不多。
小蒙知道。
她像嗑cp上头的粉丝，每天都在问江晚意她有没有跟周怀礼复合，就差把微信名改成“今天晚意跟周总复合了吗”。等江晚意给她肯定的回答后，她兴奋地原地转圈，像尖叫鸡一样静音尖叫，这是在公司，她不敢真的尖叫。
她劝江晚意赶快交信跑路享受人生，江晚意自然不能答应。小蒙想想也是，晚意要是走了，好多活就得落在她身上，她便再也没有劝过江晚意辞职。
邢磊知道。
他一边替他们开心，一边又担心这事若是被周夫人知道了，不知道她又会做出些什么。上次在监控中看到江晚意发高烧直接晕倒摔在地上，至今依旧让他后怕。
林舟、刘永坤他们也知道。
周怀礼带江晚意参加他们的饭局，两人之间的氛围跟先前完全不一样了，这帮人看一眼，不用问，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都不意外，从知道江晚意回北京的那刻起，他们就清楚，早晚会有这一天。
周怀礼跟江晚意的工作都很忙，虽然在同一栋大楼里办公，但偶遇的机会寥寥可数。碰面的时候，大多也都是周怀礼算准了时间，赶着巧儿地跟人家“偶遇”。
见了面，两人也不会有过多的交流，只是碰个眼神，像正常的甲方乙方打招呼。等彼此擦肩而过时，又偷偷露出笑容，跟高中生谈恋爱一样。
他们偶尔会一起吃个午饭，更多的时候，是江晚意站在楼梯间里，跟他通电话，彼此分享一天的琐碎。
明明在一座城，却像谈了场异地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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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礼和江晚意两人，更多的是周怀礼配合她的时间，江晚意若是有空闲，他便会调整工作日程，陪她度过并不充裕的休息时间。
两人一起做的最多的，除了吃饭，便是睡觉。
空白三年的，似乎都要在这段时间里悉数补偿回来。
江晚意在夜色中用手指描摹周怀礼鼻梁和嘴唇的轮廓，他过分高的体温调和了她皮肤的冰凉，他们相拥、相依，将彼此送上云端。
无数个迷乱的夜晚，她依偎在他的怀中，亲吻他的唇角，直勾勾地与他对视，将爱意全部吐露干净。
不觉得时间可惜吗？
当然觉得。
所以在当下他们要尽力弥补彼此错过的时光。
就像世界末日即将到来前，不再有顾忌、困囿，只有抓住一切机会，用力地爱。
周夫人的消息也算灵通，知道江晚意又跟小儿子在一起后，气得血压都上来了。她原本以为自己找过她一次，她就会识相地离开，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的不知好歹。
她给江晚意打了电话。凭周夫人的本事，要一个电话号码并不难。
电话接通，江晚意听出了她的声音，耐心等她说完后才开口。
“阿姨，您说，读书多的人和读书少的人，哪个更可怕？”
周夫人没懂她的意思。
江晚意声音轻轻的，但其中的坚定不容忽视，她说：“只读一本书的人才可怕，他只信奉这本书里的道理，认准了，就一头走到黑。我就是只读一本书的人，我认准了周怀礼，我就要他。”
话毕，她挂断电话。
这是她第一次跟周夫人正面刚，跟以前的软弱不同，江晚意现在是真的解放了自己。
这次，决定分开与否的，只可以是周怀礼和她。其他任何人的话，她都不会听，选择权只可以握在他们手中。
周夫人在江晚意这头吃了瘪，气得不行，又想到儿子现在肯定会袒护江晚意，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事透露给了周老爷子，老爷子这周四过寿，怀礼总是要回老宅的，等着让老爷子劝劝他。
周夫人想着，在老爷子眼里，老太太当年的死跟江晚意终归是有联系的，就凭着这份芥蒂，老爷子也会向着自己，劝怀礼赶快跟江晚意分开的。
老爷子过寿那日，是个阴天。
自从三年前妻子去世，老爷子就再也没大办过寿宴，这几年一直都是一家人简单吃个饭，聊会儿天就散了。
今年周怀瑾没法回北京，他在外地作训，不能离开。
白煦仪近期妊娠反应严重，经不起飞机折腾，也告了假，寄了份厚礼孝敬老爷子。
周老爷子是不计较这些的，只是过个生日而已，没必要把孩子们都折腾回来。
周怀礼到家时，周夫人没给他好脸色看。他只装自己眼瞎，上楼跟爷爷下棋去了。
他托林舟弄了对泥金龙纹瓷盏，老爷子收了礼，却不像往常见到古玩时的兴奋。周怀礼立刻反应过来，爷爷心里有事，所以情绪才不高。
周怀礼在心中猜想，是谁跟他说了什么。
老爷子喝了口茶，指了指周怀礼面前的茶杯，示意他也喝。
周怀礼喝茶，眼神瞟向窗外，阴云密布，院子里的树枝被风吹得乱舞，坐在屋内都能听到室外呼啸的冷风声。
“爷，今儿个情绪咋不高啊？好歹是寿星啊，咋还垮着脸？”
老爷子下意识摸了摸脸，瞪了眼周怀礼，“我心情挺好的。”
“到底是怎么了让我爷心情不好？拍卖会没抢过别的老头儿？不能啊，您不是一出手就势在必得吗？”
周老爷子叹了口气，他不想瞒周怀礼，把话挑明白了，“我听你妈说，你跟小江丫头又在一起了？”
周怀礼不浅不淡地“嗯”了一声。他在心里想，母亲能把这事告诉爷爷，那必定在这之前找过江晚意，她怎么没跟他提过这回事呢？
“你奶奶最喜欢小江丫头，其实我也是，小丫头很安静一人，性子不骄不躁，宜室宜家。”老爷子又叹了口气，“只是怀礼啊，我这心里头，是真有些不舒服。”
周怀礼神色黯了黯。
好半晌，他才苦涩地说：“爷，我明白。只是我们之间……是我对不起她。”
老爷子不知道江晚意跟他大孙子周怀瑾的事，毕竟不光彩，周夫人把事情压得很死，没几个人知道。
周老爷子知道的，是周怀礼是跟江晚意吵架，气得出门飙车，发生意外。妻子心疼小孙子，急得谁的劝阻也不听，连夜从外地顶着大雨赶回来，在山路上车子打滑，速度极快地冲下了山崖，当场殒命。
隔着妻子的命，原本的感情也变了味。
“你也知道，你爸妈给你安排的结婚人选都定下来了，你现在跟小江丫头在一块儿，不是耽误人家吗？”
“爷，我想娶她。”
周老爷子愣住了。
当年江晚意跟着周怀礼来老宅看望他们老夫妇，在院子里陪妻子摘豆角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妻子是顶喜欢她，每次她来家里，离开的时候都要给她带上好多吃食，生怕她在学校吃不好。
老爷子还记得那年妻子的朋友从江苏弄了上好的床蚕丝被送给她，妻子自己没舍得盖，直接派人送到江晚意学校，换下了她那床略显平庸的棉被。
想起往事，老爷子浑浊的眼有些轻微泛红，他说：“你是因为爱要娶她？还是因为愧疚，是想要弥补她？”
“都有，但更多是因为爱她。”周怀礼跟爷爷向来坦诚，不会冠冕堂皇地把自己说成为爱痴狂的情种。他对江晚意，确实有愧疚。
周怀礼起身蹲在老爷子身边，握住他的手，说：“爷，您帮帮我，我是真想娶她。她很好，真的，当年那些事，都不怪她，该怪的人是我才对。”
老爷子不动声色。周怀礼继续说，他有些着急，语速很快：“您不是最疼我吗？不是想看重孙子吗？您帮我这一把，过个两三年您就能看到重孙子满地跑了。”
关于周怀礼结婚对象人选这事，如果放在三年前，妻子是一定会支持小孙子自由恋爱的，毕竟她那么喜欢小江丫头。老爷子向来跟妻子的意见保持一致，他也会点头，同意江晚意嫁进周家大门。
只是现在，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同了。儿子儿媳给怀礼挑的媳妇是唐家千金，跟怀礼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唐家从政，周家从商，无论怎么算，这桩婚事都不是在害怀礼。
周怀礼还在求老爷子，若他肯开口，这桩婚事或许还会有转机。
“爷，我已经辜负她这么多年了，总得给我个挽回的机会，您帮帮我。”
老爷子不说话，他心里就没底，急得鬓角被汗濡湿，手心里也是汗水涔涔。
周怀礼摇了摇老爷子的手，“爷！”
周老爷子慢慢抽回手，周怀礼的心也愈发的凉。
“我老了。”
……
周怀礼离开老宅，没急着走，在车上给江晚意发了消息，【我妈又找你了？】
江晚意在加班，用电脑回复他的消息，【嗯。】
周怀礼：【受委屈了怎么不跟我说？】
江晚意：【我没受委屈，我这次很刚。】
车内，手机屏幕照亮周怀礼的脸，他挑了挑眉，有些讶异，他知道母亲无非是让她离开他，那她说了些什么？
江晚意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
【当然是，拒绝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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