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章骗子
024章
她没有同食月争辩,低头一声不吭地将挂在腰间的钱袋和玉佩装入袖口中,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方正陷入一时的沉默,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
“公子,您买猪肉火腿不?我吴文卖的火腿可受欢迎了,您看,是不是比别家的都要表皮鲜亮、肉质饱满?您闻闻,是不是有股猪肉的脂油香?这不,我刚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得只剩十串了,您要不要带点?”
一个年轻小公子的声音问:“你卖多少银钱?”
“30文铜钱一串,您看,我这一串有十节呢,买了绝对不亏!”
年轻小公子说:“好像有点贵啊……30文铜钱我能买上一把耧斗了。”
“……”热情洋溢的推销人噎了一下,“您想想,猪肉都得要35文铜钱一斤呢!”
年轻小公子:“我养有猪,吃猪肉不要钱。”
“……那您喂猪总要花钱吧?”
“我喂猪也不要……”
“我们不说这个。”吴文撑起一张笑脸,“您到底想不想买我的火腿?”
年轻小公子犹犹豫豫的声音:“想买,但是价钱稍有些贵。”
“您买多少?买得多我才能给您便宜。”
“我想买两串,可以便宜多少?”
“您逗我玩儿呢?您既然想吃又不舍得花钱,再说我这火腿能花您几个钱啊?您少下一顿馆子这钱不就出来了吗?”吴文有点生气了,“我卖完剩下的还要赶回家帮我媳妇干活呢,这样吧,我十串只卖250文铜钱给你,便宜了50文铜钱,您付铜钱还是银子?”
年轻小公子见他嫌自己买得少,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弱弱地说:“银子吧。”
吴文接过银子后笑得十分热情:“好嘞,您先拿着火腿在这等着,我替您去那边的倾银铺用戥子称下重量,若是多了,再叫人绞剪一下。”
食月转头,看到那背对着自己的年轻小公子居然点了点头,真打算在原地等着那吴文回来了。
她心中叹了口气,既然被她撞见了,便帮上一帮好了。
眼看那瘦小的吴文就要钻进人流中不见踪影了,食月将手中的小贼扔给蒋亭,三两步走过去,一只手从后面抓住那吴文的后衣领,另一只手从他手里抢过碎银,递到那年轻小公子的面前。
这一见,才发现这小公子长得怪好看的,鲜嫩嫩水灵灵,一看就能榨出点油水来,难怪被骗子找上门了。
小公子一脸懵懂地看着食月:“?”
食月用目光扫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吴文:“他是个骗子。”
又用下巴指了指他手里提着的火腿:“不信你掰开那火腿看看。”
小公子下意识地照着她的说,双手掰开那猪肉火腿一看,竟是用猪皮包着木棍和泥土伪装成的火腿!
小公子一脸震惊。
食月的注意力却不在假火腿上,而是在与他白嫩的脸蛋不相符的手上——那双手肤色呈小麦色,是常年晒太阳的缘故,还有大约是长期握着某些器具,所以掌中和指间都略有薄茧。
把小贼和骗子一起扭送到当地的府衙后,食月主动问询:“我叫……”
想到蒋熏和蒋亭还跟在身旁,她改口:“我叫阿饼,请问公子何名姓?”
小公子作了个揖:“我姓钟名恬,今日多谢阿饼相助,否则我就要损失□□把耧斗那么多的银钱了。”
食月说:“钟公子好似对这耧斗颇为喜爱?”
蒋亭悄声问蒋熏:“表姐,这是什么物件?我怎么没听过?”
蒋熏蹙眉:“……似乎是一种庖房器具。”
那边钟恬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我小时候淘气,把家中唯一一把用于施肥的耧斗给弄坏了,气得我娘罚我不准吃晚饭,说我弄坏一把耧斗,家中便两月不能吃肉,于是那个晚上,我就将一把耧斗要30文铜钱记得清清楚楚的了,今后买什么都要将耧斗提出来比一比。”
蒋熏和蒋亭:“……”
特么居然是拿来施肥的!
他们还以为是类似锅鼎那种,在厨房里面用的,呕,刚吃的晚食要吐出来了。
食月却并不嫌弃,反而兴致盎然地问钟恬:“钟公子家中是做什么的?”
蒋熏低声同蒋亭说:“问那么直白,人家会告诉她才怪。”
顿了顿,她又说:“表弟,你说她为什么不问我们家是做什么的?”
蒋亭:“……”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要赶着上去倒贴的小媳妇儿?
另一边,钟恬被食月问到敏感的问题,竟然没有避而不谈,而是坦然道:“我家是种地的。”
但他的穿着却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看到三人脸上露出的诧异,钟恬解释道:“祖上留下了几分薄产,因此我才能专注于自己的喜好。”
蒋亭没忍住问:“钟公子的喜好是……种地?”
钟恬补充道:“还有种树和养殖。”
蒋熏和蒋亭:“……”
在他们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食月却双眼微亮,双脚下意识地靠近了一些,语气略有些热切地问:“我可以请教钟公子一个问题吗?”
虽然她戴着面具,看不见她长什么样,但钟恬被她这么看着,明显感到了那眼神中的热度,不由脸色微红,轻声说道:“可以。”
食月说:“如何才能在山脚洼地种植粮食?我曾经想要种植水稻,但是能发芽的都不多,是不是因为此处的土壤不适合种植水稻?”
自从冕朝晚期发生九王之乱,各地豪强势力乘乱割据一方后,许多专业性的书籍就被贵族所掌,不愿为佃户的平民种植时,靠的多是祖辈的经验。虽然黑市中也有少量抄本流传,但售价昂贵,以前的她根本买不起。
钟恬问:“土层厚度如何?湿度如何?土质如何?”
食月将土地情况给他详细描述了一下。
钟恬沉吟片刻:“这是涝洼土中的粘制土,潜在肥力高,土性冷浆,不发小苗。你可以种植水稻,但需要进行改良。”
这一看就是专业的。
食月顿时喜笑颜开,揽着人的肩膀就往一高档的酒楼走去:“不愧是阿恬。啊……我又饿了,你陪我吃顿夜宵可好?”
钟恬本来就是不太会拒绝人的性格,现在是帮过自己的食月,那更是不会拒绝了。
他点了点头,心底倒有几分自己也尚不明晰的雀跃。
看着那两人没有男女大防的背影,蒋熏面上谴责,眼神却莫名有点酸,她同蒋亭说:“这才多久,就从钟公子变成阿恬了?她还记得自己是个女子吗?都不知道要和男子保持距离!”
她才说完,食月忽然转过头看她,吓得她马上心虚地移开目光。
食月叫:“蒋熏。”
蒋熏眼神飘忽:“什么事?”
食月:“你和蒋亭先去买脂粉吧,我要请教阿恬一些事情。我们半个时辰后船上见。”
蒋熏:“……”
食月到了酒楼,便豪爽地包下一个雅间。
一顿夜宵,宾主尽欢,食月在种田技巧上大有所获。
临别时,喝了点酒的钟恬脸色微红,双眸明亮,抑制不住兴奋地对她说:“阿饼,长这么大,我从没遇到过与我有同样喜好的人,你便是我今生……唯一的知己!”
食月:“?”
大可不必到知己这种程度,她喜欢种地只是想要吃饱而已……
最后走之前,钟恬想见她面具后的真颜无果,问她的家宅地址无果,便自己向酒家借了纸笔,写上自己的住址赠与她。
“阿饼得了闲,定要来找我。”
“一定一定。”
“你喜欢戴着面具见我也无妨,我不强求。只要你来,我便欢喜。”
“……好。”
这么单纯的小公子,一看就很好骗。
食月无奈地将恋恋不舍、几近落泪的钟小公子送走,才低头看他留给自己的东西:一张写了住址的宣纸,怕她找错位置,还画上了地图;一块玉质纯粹的环形玉佩,内环有一条线,似乎是用精湛的微观手法镌刻了一圈密密麻麻的字,据他所说是家传之物。
地图的详尽,玉佩的贵重,足可见其诚意。
但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能带在身上的东西。
她边走出酒楼,边将宣纸仔细地折好放进袖中,却在入袖的瞬间,用内力将其化为了一阵灰粉。
双腿在跨过酒楼大门时,玉佩也飞快地嵌入门脚地砖的缝隙深处,空气中只余下一道肉眼无法捕捉到的残影。
回到船上时,蒋熏和蒋亭都已经回到了,正靠在榻上闲聊。
蒋熏看到食月,冷嘲热讽道:“不是说半个时辰?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才记得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钟公子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呢。”
食月坐下喝茶:“是我误了时辰,给蒋小姐和蒋公子赔个不是,租金我会多付三成。”
“谁要收你租金了?”蒋熏不悦道,“是蒋亭说要收?”
蒋亭连忙摇头:“我没说过!”
食月礼貌微笑:“我们无亲无故,素不相识,理应如此。”
喝完一杯茶,她便进舱房休息了。
蒋熏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深。
船只补给齐全,人也都回了,便开始在深夜中航行。
食月睡到后半夜,意识忽然从睡梦中抽离出来。
她睁眼,听到舱房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她的房门。
此人正要打开房门时,忽然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铁器相接、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
食月迅速坐起身,在对战中胜了的那人于此时破门而入,一个黑影朝她直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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