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进屋子，睡眼惺忪地懒懒撒在床上，还隐约带着夜的凉意。
萧久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穿好衣服，侧耳细听，对面还没有什么动静，她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她一直在做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只要对面有声音响动，她都会自觉地消失在这间房间里。
就连第一天回来的晚上，她也是装睡的，夜里哥哥走的时候，她并没有睡着！
院子，这个她心心念念了13年的家啊！
她从来没想过，再次回来之后，呆在这里的每一刻她竟然会感觉如坐针毡，她在害怕，是真的怕！
怕哥哥会问出当年在石屋问她的问题。如果哥哥在清醒状态下质问她这些，她不确定自己再有勇气踏进这院子的门槛！
她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打开柜门，衣橱里的衣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泾渭分明地整齐排列着，左侧裙装，右侧是清一色工装裤。
萧久从里面随便抽出一条墨绿色裤子和一个白t恤换上。长度宽窄正合身，这些天她对这个房间里一切合乎她尺码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
打算关上柜子时，她愣了一下。
柜子的角落里，一身墨蓝色的手工定制男款西装孤零零地横挂在最里面，西装的尺寸很长，但是不宽。
萧久小心翼翼地触摸上去，末了，往两侧伸出手指，凌空穿过西装的腋下，轻轻地拥过来，鼻尖触及其上，清冽的墨香遽然涌入，萧久一瞬间便失了神，这是哥哥的味道啊，眼底的晶莹不自觉泛起，垂下的眼眶已经是一片殷红。
门外的脚步声忽地响起，萧久一个警觉，飞身越床，跳上窗台，单手撑住，几下便轻巧地从二楼上跳了下去，以后稳稳着地。
林尽欢推门一看，人又没了，开着的窗户旁，窗帘似有似无地在动。他扫视了一眼屋子，柜子开了。
走上前一看，林尽欢看了一眼还在晃动的西装衣架，眸色深了些许。
正打算离开，就听见了楼下林森戏谑的声音传来：“妹妹，好身手呀！”
林尽欢生生克制住自己往窗户边移动的脚步，不动声色地关上门离开了。
楼下的萧久冷冷地看着对她充满敌意的林森，口气不善：“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但关你哥的事，你说呢？萧~久！”前面的一个字咬得格外重。
萧久低头苦笑，双手往后兜随意一放，右脚踢开脚边的碎石头，闲庭信步地朝林森走了过去。
林森双手交叉松散地放在胸口斜靠在旁边的树干上，斜斜眯眼俯视着这个矮她一头的黄毛丫头。
萧久走到林森跟前皮笑肉不笑地仰视着他：“一次性说完，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你哥鬼迷”
萧久的右手以看不见的速度，持力出拳而上，直抵林森的下巴，左手一个用力强推按住林森交叉的胳膊，制止住了林森后续的动作。
舌头钻心地痛进心口，下颚麻得好像被卸下去。他抬腿开始反击，萧久几步利落地跳开：“我劝你，马上去找七姐！”
说罢，伸出自己的舌头做了个鬼脸：“管好你的嘴！”之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林森恶狠狠地瞪着跑开的人，心里咒骂：“死丫头，在她哥哥面前装得单纯良善，背后一肚子的坏水，他严重怀疑她就是萧严放在林尽欢身边的奸细”。
门口适时地传来脚步声，林尽欢看够了戏后终于舍得走出来了，嘴角还噙着一丝促狭的淡笑看着一脸痛意的林森：“七姐起来了！”
林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愤地向里间走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林尽欢收回了神色道：“不许动她！”
林森停了一下，没有回答，捂着下颚直接上楼了。
当晚，晚饭结束得很早，撤走最后一个盘子的时候，林尽欢忽然按住几欲离开的人的手臂：“小久，今天晚上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萧久心里一沉，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吗，哥哥若问她当初在石屋的问题，她该怎么办？他们之前还能像现在这样如若无事地相处吗？
萧久手心紧了紧，有些心不由己地扯开一丝微笑：“哥哥有事？”
林尽欢自然看出了她的紧张，可他不敢问，他怕，怕终于等回来的丫头再也不愿回来！
他无奈地抬手揉揉小久一头泛着黄的短发，轻搓了她的耳垂一下来缓解她的紧张：“也不算什么事，院子和从前相比变化很大，有个地方哥哥想带你去看看。”
萧久瞬间松了口气！但她无意识地躲开了林尽欢亲昵的触碰。
林尽欢垂眼遮住了眼底无尽的落寞，生生控制住了想牵起小姑娘手的欲望。
“走吧？”林尽欢起身，故作轻松地做出了一个非常正式的邀请动作，然后面带微笑地等着小姑娘的回答。
“好啊！”萧久见状，嘴角自然地绽开。记忆中，她会欣喜于哥哥每一次的正式邀请，因为哥哥和其他人不同，哥哥说看看，那就是巨大的惊喜。
萧久眼角眉梢的喜悦过于鲜明，就像小时候那般流露出如孩子般的喜悦。忽然间林尽欢心底的百般无奈，瞬间消失殆尽。
多年已过，在各自他乡的日子里，他们早已经走过了彼此都看不见的千山万水，而即便如此，萧久在他的身边仍然能找到当初儿时的感觉，没有人知道，为此他有多么欣慰。
林尽欢不自觉开口笑道：“小久，不是什么大惊喜，哥哥只是想和你走走走。”
“那就走吧！”
萧久率先走在前面，泛自心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林尽欢看着小久，没有移开视线，焦灼的目光，借着空气，凝聚在萧久的周围。
他提前嘱咐人打开了一路上的灯，此刻灯影婆娑，树影迷离，空旷的道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小姑娘犹如意外散落在人间的精灵，一颦一笑，都在温暖着他的苍凉已久的灵魂里每一个孤寂的细胞。
夜风知其意，适时宜地掀起小姑娘额角的碎发。林尽欢借机情不自禁地用目光在那光洁的额角留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薄如蝉翼般的虚幻亲吻。
林尽欢故意拖着脚步走得很慢，萧久一会儿走在他前面，一会儿走在他后面，嘴里不停地给他讲着她在部队的趣事，雀跃地像个孩子。
小丫头脚上随意趿拉着和小时候一样的绿色毛绒拖鞋，感觉随时要掉下去。
夜风有些凉意，小姑娘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t恤，这是他之前为她准备的，他按照照片上的尺寸来的，还是有些大了。t恤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夜风吹过，冷气灌得满满一身。
晚风沁凉，但他的心暖得一塌糊涂，只想将眼前这个人小心地揉在的怀里。
“小久冷不冷？”林尽欢将身上外套披在小久的身上，两人身高的差距有些大，衣服直接拖到了地上。
萧久见状将外套推拒回给了林尽欢，“不冷”，“哥，我们走快点。”
林尽欢的神色不经意间暗了暗。只是萧久不知道，自此以后，林尽欢的衣柜里再也没有了太长的外套。
或许是读出了林尽欢的小情绪，回来这么多天，萧久第一次如小时候那般轻轻挽起来林尽欢的胳膊，拖着他走快一点。
果然，林尽欢的嘴角适时地扬起了笑意。
两人并没有走多远，萧久就发现周围的建筑风格变了。
“哥，之前这边好像是空地！”
“对，这些房子是专程请日本的师傅过来做的，风格有些日式，你觉得怎么样？”
萧久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林尽欢：“日式？七姐找的人？”
林尽欢拢了拢她的肩，替她驱走周身的寒气，温柔道：“恩，我是有找七姐帮忙！你觉得怎么样？”
“哥，我不懂建筑，但是这样的风格放在这里看着很养眼，而且也没破坏院子整体的建筑风格。”
一句话倒是说到了林尽欢的心坎里，当初这里完工的时候，几乎同样的话语在他的脑中响起过。
“嗯，我也是的这么觉得的。不过，我想让你看的是这个！”
林尽欢带着萧久抄近道，往前没几步就绕出了一条巷子。出来后是一条很宽的长街，长街每个建筑的门口都亮着一盏灯笼。
萧久有些许的呆愣。
地上的这些灯笼她很熟悉，是瓦西纸灯笼。几年前她对此倒是很感兴趣，还曾在自己桌子上的放了一盏瓦西纸灯笼，当时她在灯笼上画着战友都不能理解的花纹，但是她很喜欢，因为那是哥哥最喜欢吃的菜。
萧久放开林尽欢的胳膊往前走，仔细地端详着地上的这些灯笼，这些灯的工艺远比她从市场上买来的复杂，边边角角都散发着工匠精湛的手笔，这些灯，都做成了人的样子，栩栩如生，有的在炒菜，有的带颠勺，有的吃着饭，用的是院子专用的碗筷，还有站在门口望着院子牌匾的过路人。
萧久惊讶地回望林尽欢，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惊喜。
林尽欢也笑了，从这里完工之后，只要有时间他都会来这里走一走，脑中浮现的满满都是小丫头看见这些东西的神情。
这份漫长的礼物，他准备了好久，只等她回来的时候送给她。如今看到她眼底那种真实的欣喜，他怎么会不动容。
走过前面的一排灯后，再往里走，灯的样式变了，和之前的人像大不相同，之后的每盏灯都一道菜，有院子菜谱上的菜样，有祖母爱吃的菜式，也有她儿时自己创造的上不了台面的菜色，还有那个时候她和哥哥两个人最爱吃的点心。
制作者将这些静态的菜色以立体的形式呈现出来，里面的调料都几乎栩栩如生地镶嵌其上，连用料的大小和食材都自成比例。可见制作者在这之上耗费了多大的心力。
别人不明白，但萧久不可能不明白，这满长街的灯笼都是院子的回忆，这份回忆里有哥哥的祖母、有哥哥的母亲高姨、有自己的祖母，还有她。
萧久驻足，回过头来搜寻林尽欢的身影。欣长的身影只身立在长街的尽头，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所在的方向，眼神一片温煦，只是一秒便柔化了夜风中所有的冷硬。
萧久的眼角一下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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