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云苓吓得大气不敢喘，任由狱卒带着往前走，生怕被突然推进去。

        来到最后一处角落，牢门打来，云苓被带了进去，里面没有人，只有一张破旧的床板，上面铺了些稻草和一张草席，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不幸中的万幸，被安排单独关押。

        京城，广亲王府，聚集了许多太医，药草味熏天。

        就在前几日，广亲王厉广鸿忽然吐血，之后便不省人事，众太医会诊。有的太医诊治是积劳成疾；有的说是中毒；有说是得了罕见之病；各种说法，不一而足，总之是无法根治，需要好好调养。

        厉京墨得知叔叔得病，便放下手中工作，从凌波城匆匆回京，前去探望。

        床榻之上，厉广鸿面容憔悴，不似往日风采。他如今是权倾朝野，富可敌国，权势金钱都有了，但还想要长生，可天不遂他愿，不仅没让他长生，而且让他得了这场急病，让他身体每况愈下，更迫切地想要找到长生之法。

        暗地里，他以赤珠楼主的身份将江湖名医收归麾下。明面上，他以广亲王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让各地名医奔赴京城给他看病。

        双管齐下，一定可以找到长生之法。

        至于他为何相信世上有长生之法，那要追溯到三年十多年前，年轻之时，偶然听一位太医提起，据说有人活了八百岁。

        当时，他就威胁那位太医研究长生不老药，可那位太医死活不肯承认有什么长生之法。盛怒之下，他把那太医的一家杀了，后来，那位太医疯了，不知所踪。

        有时候想想，如果当初不那么年轻气盛，没有将那位太医的亲属杀了，而是继续用他们做威胁，假以时日，那位太医还有可能研究出药方来。

        回首往事，悔不当初。寻了这么多年，再没有遇到医学造诣比得上那位太医的了。

        众皇子得知皇叔病了，都第一时间来关心。厉京墨外出办案，是最迟知道消息的一个，但还是赶了回来。

        厉广鸿隔着帘帐，感慨道：“京墨啊，皇叔老了，不中用喽，朝中事务，以后就辛苦你们喽。”

        “皇叔有皇天护佑，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像其他皇子一样，厉京墨无非是说些好听的话，以表关心。

        “你外出查案，还回来看皇叔，皇叔深感欣慰啊，听说案子有眉目了？”

        “是的，有些眉目了。”厉京墨也不隐瞒，毕竟厉广鸿耳目众多，打听到案情进展不难。

        “听说那些盐商是中毒死的？”

        “是的。”

        铃星下毒的本领，厉广鸿一清二楚，既然要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少有人能查出来，这么多年了，铃星从未露馅，可这次却露了马脚。这让他起了疑心，莫非凌波城里有很厉害的用毒高手，或者是赤珠楼里出了叛徒？

        厉京墨继续道：“侄儿正有一件事想向皇叔请教，可皇叔身体抱恙……”

        “但说无妨。”

        “皇叔可听说过，江湖上有个杀手组织，名叫赤珠楼？”

        “听说过。”厉广鸿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侄儿以为，这次官盐私贩案，涉案的盐商都是被赤珠楼杀手灭口的，如果可以把这些杀手找到，必定能够找到重要线索。可是他们神出鬼没，实在难找。侄儿心想皇叔神通广大，可以给侄儿指点一二。”

        厉广鸿沉吟片刻，悠悠地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厉京墨眉头一抬，说道：“侄儿明白了，多谢皇叔指点。”

        厉广鸿咳嗽了几声，表示自己乏了，需要休息。厉京墨识趣地退下，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看着厉京墨背影，厉广鸿眼眸微紧，立即下床，给手下探子发去信息，让他们留意厉京墨的动向。

        离开凌波城的这些时间，绝命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云苓，从京城回来后就感到凌波城敬亲王府，不见云苓踪影，又马不停蹄地回到湖边小院，并没有看到她，心里空落落的。

        打听过后才知，她被关进了县衙大牢。

        县衙大牢，从小窗上投射进来的光线逐渐暗淡，牢里陷入黑暗。

        云苓蜷缩在床板上，双手抱膝，将头枕在埋在膝上，不去看就能感觉自己不在牢里，而是身处素灵谷，繁花似锦，芳草萋萋，漫山遍野而来。

        山坡上有一户人家，炊烟袅袅，奶奶在厨房里准备早饭，房前有个院子，爷爷在晾晒草药，屋后有个菜园子，后福哥在给蔬菜浇水。小鸡仔已经长大，咯咯地叫着，鸡窝里下了几个蛋，她把鸡蛋捡起来，拿到厨房，奶奶说要给后福哥做鸡蛋面吃。

        老鼠叽叽喳喳的打架声把思绪拉回，睁开眼，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狱卒已经把灯点上，昏黄的灯光再次把黑暗击退。

        此处是破旧的牢房，窗户上结着蜘蛛网，没有月光。

        桌上摆着饭菜，是早些时候李珍大娘送来的，好劝歹劝，可她就是没有胃口吃。老鼠闻到了食物的味道，顺着桌腿往上爬，围着碗吃起来，一只两只，越来越多。

        云苓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把身子缩得更紧，希望老鼠不要往这边来。

        哐当！忽然一声响，牢房门开了。

        老鼠四下乱窜，叽喳乱叫，逃得无影无踪。

        云苓吓了大跳，整个人都魔怔了，看着门口出现一个高大身影。“后福哥”三字几乎脱口而出，但看到男人带着面具，话到嘴边就止住了。

        他说，他叫绝命，不叫后福。

        现在，云苓很迷糊，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后福哥。

        绝命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心揪着痛，自责愧疚，席卷而来。本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先是满身是伤，掉入泥淖，现在身中剧毒，身陷囹圄。

        这一切的导火索，都是因为他，得知她在牢里后，就不顾一切闯了进来。

        以他的武功，天下大牢几乎是可以来去自由的。

        绝命走了进来，把房门关上，来到床板，说道：“你若是想走，我可以带你离开。”

        云苓看了他许久，终究是摇了摇头，“我不走。我没有杀人，相信官府会调查清楚，还我公道，若是走了，就是越狱，是畏罪潜逃，再不能洗刷冤屈了。”

        当然相信她是无辜的，厉京墨真正的目标是赤珠楼。绝命手中提了个食盒，没说什么，把食盒放到床板上打开，里面盛着几样小菜。他取出一碗饭和筷子，递给她。

        少女一双翦水秋瞳在他身上打量了几番，想要看清面具下的面容，越看脸上是越来越迷惘。

        绝命把碗筷往前递了递，说道：“多少吃点。”

        云苓回过神来，看看拿着碗筷的手，很是熟悉。“你是后福哥吗？”终究是问了出来。

        “我叫绝命，是后福让我来看你的。”

        “那他在哪里？”

        “有事，来不了。”

        云苓想了想，才缓缓接过碗筷，慢慢吃起来。只有慢点吃，他才会不走。可是再慢，总有吃完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碗碟都见了底。看来是饿坏了，绝命把碗筷收拾起来，盖上食盒。

        云苓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走了吗？”

        “我不走，你睡吧。”

        “嗯。”云苓的心稍稍放心，乖乖侧身躺下，目不转睛盯着他，生怕合眼后，他就走了。绝命把身上的披风脱下了，盖到她身上。

        披风上有男人体温的热度，云苓抓紧披风裹在身上，闻到一缕淡淡青草气息，跟后福哥身上的一模一样。这一刻，她又确定，眼前这个名叫绝命的男人，就是后福哥。

        可是，他为何不愿以真面目见我呢。云苓思绪万千，目光不断地在他身上流转，温柔又炙热。

        “你再不睡，我就走了。”绝命站了起来。

        “不要走，我睡，立刻马上。”云苓立即乖乖地闭上眼睛，将披风盖过头，闻着他的气息，感到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绝命坐到床沿上，掀开披风，看着少女的睡颜出神。她睡得很沉，应当是做了很美的梦，嘴角还带着笑。

        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天已蒙蒙亮，绝命提起食盒，才出牢门，迎面遇上了厉京墨。

        厉京墨从京城赶回来后，就一直等着绝命找上门，枯坐了一夜，直到灯已残，东方既白时，终究坐不住，主动去找他。到了牢房外，看到一个黑色身影依依不舍出来，轻轻关门，一手提食盒，丝毫不像是个杀手。

        厉京墨孤身一人来堵他，没有带护卫。如果绝命要杀他，再多的护卫都是枉然，更何况，绝命不会杀他。

        见到厉京墨，绝命并不感到意外，但立即警觉起来，一手握刀，杀气腾腾。

        两人相距十数不之遥，厉京墨淡定地问道：“你就是绝命？”

        “不错。”

        厉京墨看看牢门，像是怕打扰到里面之人休息似的，声音放低了些，说道：“找个地方单独聊聊？”

        一出不出所料，赤珠楼的头号杀手喜欢上了一个大夫，而这个大夫可能根本不知道杀手绝命是做什么的。绝命也不会让她知道。厉京墨断定，绝命会答应他的要求。

        另一处僻静的牢房，两人相对而立。

        绝命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想要什么？”

        厉京墨同样直接，“跟我合作。”

        “不可能。”绝命回答得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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