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特别的人
specialone
游乐园和五条悟所想基本没出入。
他对任何刺激项目都有免疫力，反正更刺激的事别说游戏和电影的体验，他自己在现实中做过不少，而且游乐园人真的很多，接收比平时更多的复杂信息略头疼。
对他而言感到舒适的就是能升到高空的项目，倒不是因为它们是最刺激的那类，而是在玩这一类项目时大部分人都只剩尖叫和爽，这种纯粹的情绪便于他过滤筛选，让他在这短暂的玩乐时间里感到放松和放空。
高处沉浸于风中的感觉也挺舒服，他不仅不讨厌还有点喜欢。
而且…
“可丽饼有外面吃不到的口味，学长等等要来一份吗？”
“我今天的午饭早全权交给小真実了，你决定就好。”
“好！”
少女笑呵呵地咬下口乐园限定的主题汉堡，嘴角边沾上些许色拉酱，手机恰好在此时响起，她一边把手机放在桌面查阅短信一边单手拿好汉堡，双颊鼓起的模样有点像小仓鼠。
脑海浮现的画面让他忍俊不禁笑出声，听到声音的少女抬头看向他，眼底满满茫然。
“怎么了，学长？”
“没事。”他不动声色把餐巾纸往前推，随即指着嘴角爽朗开口，“就是小真実比我想象里吃相要豪放得多，胃口也大。”
她愣了愣，耳根迅速一红，抓起面前的餐巾纸擦拭。
“让学长见笑了。”
“不会呀，我觉得很可爱，看着很开心。”
“…请不要捉弄我了。”
“我真的没有！”
他到底在喜欢的女生心里是什么形象啊？嘛他承认刚开始是恶劣了些，初次见面和第二次见面都没做什么能留下好感的事。
大概率在她心里他一直是个很麻烦难搞的人吧。
虽说现在肯定有所扭转。
“小真実和我玩的时候还和别人发短信，我很伤心哦。”
“少来了，五条学长，”真実勾勾嘴角后解释，“是我弟弟啦。他马上要登机去意大利，跟我说声顺便叮嘱几句。”
“噢，你弟弟挺贤惠的。”
看得出来小真実和弟弟妹妹关系都很好，所以平时更长姐吧。
“嗯…”提起家人少女的笑容更加温柔，她将头发捋到耳后，表情多了惆怅，“其实自由不是我和未来的亲弟弟，但那孩子像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至宝，比亲姐弟还亲。以前颇为让人操心，最近长大了不少，不知怎么说…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有点寂寞，很感慨。”
似乎触发到某个关键点她打开话匣，和他对视时才双颊红得更厉害，连忙低头继续享用汉堡，把声音闷在咀嚼。
“抱歉学长，忽然讲我家里的事，会让你觉得很无聊吧。”
哎，这孩子还是那么体谅别人的心情。
“小真実，你知道我喜欢你吧？”说完这句话时少女握住汉堡的手紧了紧，微弱点点头。耸耸肩，他微向前倾身，单手撑着下巴笑。
“喜欢的女生主动和我分享自己的事，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无聊呢。”顺便拿吸管拨弄可乐纸杯的冰块，听它们发出撞击的清脆声笑意更甚，“我甚至希望你在我面前能更轻松说这些，包括邮件，朋友之间不用那么多敬语。”
少女沉默了会，拿过自己那杯可乐猛吸一口，“…学长，虽然由我来问很奇怪，可为什么是我？”
“嗯？”
“我、我的意思是，当时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你怎么就觉得是我呢？”
是指告白的事吧。
说来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很唐突？
“是「瞬间」的事。”
“什么？”
“实际深层次追溯起来有很多原因，我喜欢你的想法，喜欢你当时的笑容，具体解释起来挺麻烦——但归根究底，在那「瞬间」我确定就是你，而让我有这感觉的目前只有你一人。”
“瞬、瞬间吗，原来如此…还真深奥。”
少女重复这句话，认真开始思忖。
五条悟从面前的小食盘里拿起几根薯条蘸酱，看着处于思考状态的少女弯弯眼角。
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肯定没发现，在他说出那些话后她第一反应不再是反驳和否认，再加上她的态度，无一不在证明一个既定事实。
小真実已经喜欢上了他，只是她自己还没察觉。
这发展不意外。他其实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本身也是真的喜欢她，想要时刻分享给喜欢的女孩子关于他的琐碎小事和动态，一旦遇上什么有趣的事就会立刻发给她。
对方从简短的单纯回复到偶尔回报些自己的事，再然后会主动询问和告知最近生活的日常，她在慢慢接受他，并且她的生活里开始到处都是他。
如果说之前没有面对面还有些保留，今天见到本人他是真正确信了。
当然，他不会直接点破。
感情的转变「瞬间」必须得由本人亲自意识到才有意义，反正不差这点时间。
毕竟他很耐心嘛，目前没到消耗完毕的程度。
“鬼屋放在下午四点更有气氛。”
“我刚想这么说！我们预约四点到四点四十那档？”
“好呀。”
少女一脸期待的模样令他心情大好，游乐园一日游最开始就是为了让小真実开心才想出来的，现在达成目的也不白费这趟。
“小真実果然有意思。”
“学长这话好奇怪，我又不是游乐园。”
“对我来说差不多。”
“啊啊？？”
“没事，快点吃完吧，不是还要去吃可丽饼吗？”
“对哦！不过吃了那么多我怕吃不下，我们一人一半？”
“没问题。”
就是她的这些反应，可比游乐园本身有趣多了。
游乐园真的很好玩，五条学长选得不错，今天是无比快乐的一天。
——如果是下午四点十分之前的真実肯定会毫不犹豫说出这个感想。
可惜，现在的她不再是十分钟前那个第一次在游乐园尽情放肆游玩的中学生。
东京入夜很快，临近四点太阳迅速下山，天空逐渐被夜色笼罩，这两天都有雪，没有多少星星，整栋用作鬼屋舞台的废弃病院在微弱的光线下更显阴森和苍白。
楼顶摆放着假人，似是眺望远方，又像冷冰冰注视门口的游客，和入口处坐在轮椅上满身血污甚至缺少器官的假人入夜后越发让人心悸。
冬季生理上感到的寒冷更甚。
皮肤微微泛起鸡皮疙瘩，真実拉围巾把自己裹得更紧。
“旁边有护身符卖，好像买了能让鬼离你远点。”
“我不需要啦。”
“说的也是，”少年翘起嘴角，“小真実，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当、当然。”
真実握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没事的，她在现实中看得更多，不可能会怕这些东西。
但这鬼屋为什么氛围搞得如此好？
进入鬼屋后视频上出现面无表情的鬼护士讲解注意事项，同样面无表情的鬼医生拍摄入场照片，分到一支只能打出微弱灯光的手电筒后就被推到一个简单的盘旋楼梯前。
整栋楼除去提醒前进方向的安全出口打着隐隐的红光，其他地方都阴森得很。
“好冷，里面冷气打得真厉害。”
“哎？是小真実错觉吧，没什么冷气啊。”少年把玩手里的手电筒，反复打开关闭几次后压低声音淡淡开口。
“学长！”
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听出对方语气里的笑意她底气不足反驳。
“哈哈抱歉，请。”
“学长先请！”
“好好，我知道了。”
五条悟没有推辞，毫不犹豫顺着楼梯攀爬，真実赶紧跟在他身后唯恐掉队。
楼梯很长，时不时能听到脚踩上去的咯吱声，还有隐约掺杂其中的金属碰撞，类似刀和锤子在地板划出的刺耳声响，空气里弥漫些许的铁锈味。
不知道这里是二楼还是三楼，连接病室的路上有长长的走廊，一边是窗和墙壁一边是黑暗里颜色都极其深重拖到地板的帘子，被迎面而来的风吹起一些，在红光映衬下更诡异。
“啊糟糕，有点可怕呢。”
少年故意把手电筒往窗帘的地方照了照，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害怕，只是语气浮夸，“咦我好像看到那里有双脚。”
“学长你别吓人了！”
真実听出少年的刻意，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为了壮胆一把从他手中抢过手电筒，大步走向他指的地方抬手撩开帘子，“他们一般都会直接出来吓你，怎么可能躲着……啊。”
面前赫然伫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眼睛直直瞪向她。
“唔…”
倒退几步，恰好撞到身后的储物柜，猛地打开的门伸出一只苍白瘦骨嶙峋的手把她吓得本能想张开防护壁，却因为双手没跟上大脑的运转跌坐在地，看着手在她面前张来舞去，手电筒落地发出轻磕，滚向一边。
“哈哈哈，都是假的。”少年上前几步弯腰拾起手电筒，把光打到自己脸上爽朗笑道，“小真実你不会被这些骗了吧？”
“没有！”
“是吗是吗，那继续？”
这才刚刚开始，她怎么能轻易认输。
……人还是要懂得放弃。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触发的情况特别多，明明听前后的游客尖叫声都没有那么频繁，到底是为什么？？？
走到手术室明明早做好心理准备，没有被手术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忽然站起来吓到，但为什么他会追着自己跑啊？
“小真実！”
好像有听到五条学长喊她，但当尸体径直朝她扑过来时就大脑一片空白，特别是他还在往外掏自己的内脏和肠子，用几乎难以分辨人声的沙哑嗓子喊道还给我——能做的只有跑。
下意识拐进自认为安全的角落缩着抱双膝躲起来，谁料刚坐下旁边的小门就传来磨刀的沙沙声，腐臭的味道伴随消毒水冲进她的鼻腔，以及越发大声的婴儿啼哭。
是她高估自己了，本以为不会怕鬼屋，没想到她会那么害怕。
惨了，现在是真的觉得耳鸣和头晕。
还没有灯光。
话说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小真実，你没事吧？”
视线范围内出现一抹微弱的光，随即是少年熟悉的声音，他迅速跑过来蹲在她面前，语气多了几分担忧。
“学长，我认输了。”
“哎？不是，莫非你是真的害怕？”
“……嗯。”
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颤抖停止，没必要再逞强，坦率承认弱点又不丢脸。
“虽、虽然这么说会影响学长兴致，抱歉。”
“该抱歉的是我。”
“什么？”
听到少年轻轻叹了口气，他抓了抓自己柔软的头发，伸出双手握住她，借着微光可以看到他湛蓝的双眼闪烁。
“没事的，有我在，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现在先深呼吸，站得起来吗？”
“嗯…嗯。”
试试让自己站起身，少年始终没放开手，双手相握从对方那里传来让人安心的热度，他咧咧嘴角笑得阳光可爱，“我不会放开你的，所以小真実也要握紧哦。”
五条学长说到做到，直到顺利抵达鬼屋出口他都握紧她的手。
出来后的清新空气吹散口腔内的铁锈腐臭味，他们是最后几批客人，鬼屋入口处已经树起了关闭的牌子。
被拉到相对亮堂的休息区坐下，少年去旁边买了瓶水递给她。
“给学长添麻烦了。”
身上还有点没力气，扭开瓶盖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滋润喉咙，抬手间刚才相握的地方还残留少年身上的味道，意外得清雅温和，没有弟弟的那种刺激感。
“别放在心上。”
揉揉额角，此时的游乐园公共广播开始放送临近闭园时间，提醒各位游客多加留意贵重物品准备有序离场。
入夜后的风更冷，刚才在鬼屋里被吓出一身冷汗很快被吹干，脑袋晕晕乎乎。
又喝了几口水，她偷偷抬眼望向少年。
空中重新下起小雪，相较白天更大，少年的满头柔软银白被雪花包裹，看上去竟有些朦胧。
“最后因为我的关系没玩尽兴，对不起。”
“我很开心啊。”五条扬眉笑道，“小真実那么多反应都有趣，也很珍贵。不过你那么害怕下次还是尽量别玩鬼屋了。”
“是呢…幸好后半程感觉没那么可怕。”
后半段他们的手电筒还被收走，可一路上触发的情况明显比前半段要少很多。
“啊。”
“哎？”少年那反应让她愣了愣，猛地意识到什么，“难道学长知道他们都在哪里吗？”
这么说来确实啊！他的眼睛那么特别，察觉工作人员不是难事。
等等，所以说…？
“抱歉，小真実，我原以为你不怕的。”
少年面向她双手合十，难得从他脸上看到一点愧疚之情。
“学长一开始是故意把我往那些地方带…？”
他头更低默认。
“哎我说呢。”真実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把喝完的饮料瓶投放旁边的垃圾桶，看着少年还没抬头勾了勾嘴角，“所以学长后面特地绕开了，谢谢你。”
这怎么能怪五条学长呢？她都没想到自己会怕成这样。或许学长一开始是抱着恶作剧心理做这些，但当知道她是真的害怕后立刻放弃还专程绕开，已经足够体贴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今天玩得很开心，真的。”
“小真実好温柔，”他听上去松了口气，笑得灿烂，“开心就好！”
走到游乐园入口还有一段距离，真実挨近少年，在心里再次感慨他长得高。笑着重新裹好围巾，左手残留的香味整理时似乎还沾染了些在上面，拉起围巾遮盖下半张脸弯了弯眼睛，内心忽然涌上些许愧疚。
说实话五条学长对她一直很坦率，她知道。他看着玩世不恭，其实每次问他事情都会好好认真回答，没有刻意隐瞒过她什么。
而她对他隐瞒的事太多了，硬性规定还不能打破。
即便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是表面朋友关系，可朋友始终是双向的，他给予的和得到的不同等，这样真的好吗？
“学长。”
“嗯？”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之前拒绝和你做朋友，后面又主动找你。”
心底泛起涩意。
她不明白，明明最初她就做好心理准备，为什么事到如今才会有这种心情。
“哎——”少年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挠挠后脑勺，“小真実，你记得杰吗？就是之前你见过的，我的朋友。”
“记得，夏油学长。”
“其实我和杰经常吵架。”
“…是、是吗…”
“对啊，有的时候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逞意气，有的时候是理念不合，我俩不止一个地方都合不来，但我们还是朋友。”
五条伸手比出两根手指，“我觉得每个人都拥有「理性」和「感情」，这两者紧密相关却不妨碍独立存在。说到底人的「感情」一定要建立在「理性」上服从「理性」吗？「感情」也是一种自我选择的事实，它们不冲突。”
“学长……”
隐隐意识到他到底想表达什么，真実轻屏息等待他继续。
“对我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仿佛有雪花落在他的长睫毛上，衬得他的双眼更蓝，少年的笑容真诚且无比坚定，”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小真実都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杰也都是我的朋友。不用为了任何事勉强自己，不用后悔自己的任何选择。”
“当然，如果愿意和方便随时都能跟我说，毕竟我那么完美，当优秀的听众同样轻而易举。”
原来是这样啊。
真実摇摇头，试图捕捉雪花降落在发烫的双耳降低温度。
——还真是，「瞬间」的事。
这份感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现在细究起来可能都无法找全，唯一能确信的就是这个「瞬间」，就是「他」。
“学长的话我能明白了。”
“咦，什么？”
“你果然是非常特别的人。”
少年愣了愣，一脸自豪摊开手，“那是，我本来就特别。”
“不是这个特别。”
伸手接住漫天飘落的雪花，看它们在掌心融化，真実抿了抿嘴角，感觉心底一扫而空的干净清爽，笑着直视少年的双眼。
“学长的特别不仅仅是对「世界」，对「我」来说也是。”
“你还说我没距离感说话容易让人误会，你不也一样吗，”五条饶有兴致弯嘴角，“怎么，所以小真実是被我迷住了？”
“是的，我被五条学长迷住了。”
她落落大方承认。
面前的少年明显一顿，眸光微闪后爽落笑出声。
“小真実坦率的这点我是真的很喜欢。”
说完这句后他往她的方向微倾身，扶住她的脸颊，方才在鬼屋和手上残留的气息再次和她近距离——不，这次是零距离接触。
他眼睫毛好长。
回抱他给予回应，怕手太冷没好意思去碰少年的脸颊和脖颈头发，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肩膀接受他的亲吻。
出乎意料，他吻得很温柔。
和他平时的表现不同，基本算是浅尝辄止，即便如此属于他的味道还是在口腔内缓缓扩散开来，感受腰间和后脑传来温度和让人安心的力道，雪花的中断还让她有些不习惯。
他轻抵她的额，双眼一眨不眨静静看着她。
“我还以为学长的性格会更进一步。”
双颊到耳朵和脖颈的地方都在发烫，过分好看的脸让她更加不好意思直视。
可恶，明明一开始即便觉得他的确长得好看，但都没怎么上心。
“你是在煽动我？”五条愣了会后好笑地贴近她的耳侧，抱着她的力道更紧，“…小真実，你的天然有时真可怕。”
“哎？或许…？”
“既然话说到这地步，”他再次把吻落在侧脸，靠近耳畔时故意压低声音语气含笑，“今天别回去了，我很乐意让你见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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