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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兼相爱 交相利


夜色已经渐渐降临,夜风习习而来,拂动树叶发出沙沙作响之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之中,更显得令人心中压抑不安。

叩门声三长一短,缓慢而轻盈。

屋内男人轻轻咳嗽了两声,道:“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是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他进门后将房间木门重新关上,解下了挡着面貌的黑巾,正是鹤连濯。

应如是面不改色,见着了夜里前来的鹤连濯并不感到奇怪,他就像往常一样,一边饮用着茶水,一边道:“怎么?有消息了?”

鹤连濯有些迟疑,他将画像重新放在了桌子上,道:“虽然已经知道了郑先生的新容貌,但郑先生不管是论武功还是奇门与暗器,均在我之上,且已经察觉到了不妥,已不在城中……”

应如是并不生气,若鹤连濯真的得手了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听他道:“意料之中。郑玄并非泛泛之辈,已然消失了四年之久,虽早已得到消息,他就藏身与此城中,但若没那个姑娘,也无法知晓他的新容貌,我与他师出同门,他还年长我九岁,若不是他自己主动隐居幕后,这阁主本应该由他去当。”

鹤连濯又问道:“那,阁主……”

应如是并不抬眼看鹤连濯,自顾自地笑了笑,道:“自然会有人帮我一同寻找他的踪迹。”

“阁主为何如此确定?”鹤连濯与应如是对话时始终低着头,与应如是的关系并不像是师徒,更像是下属。

“江湖之大,习武之人如此多,一本《周天要术》足以让整个江湖争夺。”应如是将茶杯轻轻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前来赴约的,那些个江湖门派,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堆草莽罢了,而其他大多数门派不来赴约,不过是因为我并未言明《周天要术》之事,而这堆草莽的作用便就是将《周天要术》重现的事情散播出去。”

鹤连濯心中疑惑,便继续问道:“那阁主又如何肯定他们不会自己私自抢夺?”

应如是笑道:“要的就是他们互相抢夺。”

鹤连濯眼神中一闪,问道:“阁主如此所谓哪般?”

“这本秘籍于我来说,本无任何吸引力,我只不过是为了扰乱整个中原武林罢了。”

鹤连濯恍然大悟,一时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应如是是故意设计这个局引导江湖各方势力一同寻找,最后坐收渔翁之利,以《周天要术》为鱼饵,以江湖人士为鱼,坐等水中游鱼上钩。

这看似是一场博弈,输赢尚未可知,但应如是却胸有成竹。

应如是继续说道:“上任墨家巨子已死二十余载,巨子令从此下落不明,我虽未曾寻到巨子令的下落,但是我身为墨者,依旧有办法号令天下墨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有民才有国,而墨者又岂会帮一个昏庸无道的国?”

鹤连濯就像是一个冰块,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他试探着问道:“那阁主的意思是……?”

应如是言语间,带着些许傲气和睥睨之态,狂妄之气毫无遮掩。

而鹤连濯追随应如是多年,又怎会不知应如是就是墨者。

百家争鸣,非儒即墨,自战乱终结,天下太平,再无人见过墨者,本以为墨家就此消失,隐于世间,未曾想到,这千机阁的前身正是墨家!

应如是笑道:“先不说墨家墨者与中原武林如何,我自知,北洛朝堂已有三败。”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天下动荡,朝廷毫无作为,已失民心,这是其一。”

“朝中内斗不断,圣上优柔寡断,钰王大权独揽,中常侍祸乱朝纲,大将军,也就是当朝国舅,与中常侍势同水火,这是其二。”

“中常侍私自贩卖官职,价高者得,以至朝廷尽是朽木为官,腐败不堪,这是其三。”

应如是所言非虚,想当年,洛武帝神武无双,平了长达百年之久的战乱,北击匈奴,南征百越,筑长城以拒外敌,凿灵渠以通水系。

自洛武帝驾崩后,只不过短短七年,各地大规模的天灾与人祸接踵而来,腐败的官员,人吃人的饥荒之地,满是盗匪与墓地的镇子,朝廷本该举全国之力赈灾,而此时的朝廷却对此置若罔闻。

朝廷动荡,朝内各方势力企图将北洛分而食之,如今圣上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皇室、外戚、宦官,忙着争权夺利,由此,王朝必定走到末路,天下也即将大乱。

“是时候了,十七年的蛰伏不就是为了此时吗?”应如是将一个卷轴掷了过去,“盗匪、天灾再加上朝廷的无所作为,天时地利人和,各州可以开始了。”

时势而造英雄,乱世将至,而乱世必出英雄,若应如是无所作为,天下更有能人辈出,国家兴亡,不过在片刻之间。

鹤连濯一把便接过了应如是所掷过来的卷轴,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应如是站起身,负手立在窗前,望向远处的山峦,说道:“这个王朝,需要一番大乱,才能够让天下安定,才能使天下归心,才能将南晏复兴。”

应如是浑身油然而生的一种不威自怒的神情,鹤连濯根本不敢抬头观望,连忙拱手回应道:“属下明白。”

待到鹤连濯离去,房间中便就只剩下了应如是孤单的背影,他一袭黑袍飘扬,在月光下,仿佛是一座冰雕玉琢的雕塑,他的目光深邃如潭,望向遥远之地,眼神中带着莫测之意。

“你真确定以你一己之力能够光复南晏?”房间的黑暗处有一人,听声音似乎是个姑娘,听上去十分熟悉,只瞧她缓缓走出黑暗,面对千机阁阁主依然不惧,反而是笑脸相迎。

应如是不由得大惊,竟有人在房屋中偷听,自己竟没有丝毫察觉,定睛一看后,更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她。

应如是转惊为嗔,冷眼瞧着眼前人,心中已起杀心。

那人笑着摆手,道:“应阁主稍安勿躁,我不过是碰巧来到了苍云山,碰巧入了千机阁,碰巧听到了阁主所言,若阁主有兴趣,我倒有个交易想与阁主谈谈。”

“你可知你都听到了些什么?”应如是怒气渐消,道,“今晚你可能都出不了这扇门,还有胆量与我谈条件?”

那姑娘频频点头,道:“是是是,应阁主取我小命易如反掌,既然如此,不妨听听是什么交易?”

应如是瞧着那姑娘的神情,与之前见面时所见完全不同,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眉目之间的默许。

那姑娘很自然地坐在了一旁地檀木椅上,丝毫不怕眼前之人,只听她道:“阁主既然想要灭了北洛,复兴南晏,扰乱中原武林,或许不太够。”

“继续。”应如是沉住气,继续听着。

那姑娘笑道:“将中原武林的能人异士一并抹除,重新清洗,再归于一统。”

应如是轻哼了一声,中原武林数百年的传承,岂是说抹除便能抹除的?

瞧着这姑娘年纪不大的样子,真不知是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有两下子。

应如是随后问道:“你不过一介女流,年纪尚浅,又有何手段颠覆中原武林?”

“阁主不必担忧。”她丝毫不在意,脸上透露出的是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着与冷静,只听她接着说道,“阁主可还记得南晏天山以南,有一名为花间之处?”

南晏虽早已被北洛亡国,但从应如是的言语中不难听出,应如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南晏人,而她口中的天山花间,正是当年南晏国最为神秘的门派,被称作毒门,不止是南晏,就连整个中原都少有能在用毒、制毒上与之抗衡。

应如是处事不惊,自从北洛统一中原后,天山花间的名字再也没听说过,眼前的人也未必是花间的人,只听他道:“自从慕容麟率领大军攻入南晏后,北洛武林门派也顺势而来,据我所知,不少门派因此也都被灭了门,天山花间好像也在其中。”

“切……”言道此处,那姑娘脸上略显不悦,道,“北洛武林自诩什么名门正派,到头来,谁不想在乱战时立下一番功绩?好让万人敬仰?我天山花间也并非是什么名不经传之流,若想真的灭我花间,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应如是沉浸半刻后,脸上略有惊喜,道:“你的意思是,天山花间尚存?”

那姑娘摇头又点头,答道:“花间虽遭灭门,花间中人却未死绝,我们只需一个契机,一个能让花间死而复生的契机。”

应如是心领神会,自然是看出了这姑娘的意思,于是便道:“所以,你是等到了我这个契机?你又怎么敢肯定我会与你这个身份不知真假的人合作?”

那姑娘处事不惊,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身后将一个物件拿了出来,道:“我知南晏皇室姓应,而应阁主既然如此想要光复晏国,想必与南晏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说她从身后掏出了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是一把弯刃,刀鞘上刻着一朵鲜红的彼岸花,她将匕首出窍,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现在二人眼前。

那刀身上面镶嵌着翡翠,刀刃极薄,锋芒毕露,刀刃的顶端还有一丝红色,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看上去甚是精美。

应如是见了这把刀,面色微微一变,那姑娘紧接着道:“应阁主应该不会不知这是何物吧?”

应如是的喉结微微颤了颤,自从亡国十七载,便再未见过南晏此等宝物,只听他缓缓道:“南晏至宝,神兵‘月蚀’,这是父皇赠与花间之物。”

那姑娘呵呵一笑,将匕首稳稳地放在桌上,道:“应阁主……哦不……先皇应东君仅有一子,我虽不知其名,但也猜出了十之八九,是否?应……殿下。”

应如是沉着冷静,面色丝毫不惧,只是微微一笑,眼前这个姑娘和之前可谓是完全不同,若不是容貌始终如一,应如是还真的以为是换了一个人,他言语中短短几句便瞧得出此人心中城府极深。

应如是眉头舒展,便说道:“既是南晏子民,你便说说你的想法。”

那姑娘将月蚀重新插回刀鞘,揉了揉双眼,看似困意来袭,便答:“不急,等这几日门中人逐渐散去,了了郑玄一事,我再与阁主说道说道。”

“不过再这之前,我需殿下给我一个保证。”那姑娘话未说完,反而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应如是的双眼。

应如是只是略有疑惑,但还是答道:“你说。”

“扫平中原武林后,南晏复兴时,我天山花间便要成武林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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