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情书
时夏想不通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同桌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就突然进入了低气压状态。
以至于虽然闻夕只是跟平时一样埋着头安静地刷题，他却能感受到一丝丝微妙的不同。
为什么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唰唰响个不停，讲课声像蚊子一样在耳边嗡嗡嗡，时夏单手支着下巴心不在焉琢磨着，手指解锁屏幕，滑动起来。
没过多久，他就“卧槽”一声，头埋在桌底下抖着肩直笑。
不大不小的手机屏幕里，赫然是一张他俩今天早上在操场枫树底下的照片，大概是被当时路过的女生偷/拍的。
时夏忍着笑，瞥了瞥旁边那人。他正在认真听课，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帖子的标题很劲爆，就叫做《学神校霸一起跑步，上演甜腻摸头杀！！》
时夏心里有点甜，比吃过的所有蛋糕都要甜。他下意识地将手机往墙壁内倾斜了一些，不想又被闻夕看见。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画面。
火红的枫叶三两片，在秋风中飘落而下，身高腿长的少年抬手，看起来像是很温柔地在摸另一个人的头发。
另一名少年略有点茫然地望着他，阳光泼洒的光似乎倾泻纸上，构成一幅唯美的秋日画卷。
说不清是什么心态，时夏看了一会，长按图片，默默点击了保存。
然后他划拉进楼主的主页，看见资料是女生，签名写着“夏夕yyds，本人常年战斗在吃瓜一线，有事请随时艾特我。”
时夏：“……”现在的人也是闲的，不过不知道她有没有多照几张。
时夏点开那个人的id，名字叫“一中吃瓜少女”。他想了想，给那边发送了消息。
【帖子我看见了。】
【很喜欢，照片还有吗？】
时夏的id很简单，为了装13起了个英文的，叫做“summer”，取他名字里“夏”的含义。
那边显示未读，没人回复。
这时，突然一个粉笔头朝他飞过来，一股石灰味儿绕进来，正巧打在鼻子上。
小小的白色粉笔掉落在课桌，又滚在地上，消失地无影无踪，独独在时夏的脸上落了痕迹。
全班鸦雀无声，空气静默几许。
闻夕转过头看他，只见他英挺的鼻梁沾了一抹粉笔灰，配上那张冷峻的脸，显得有点滑稽和搞笑。
闻夕眼里漫过笑意，手指搭在嘴角，侧过头去。时夏察觉到他在笑，本来被老师砸了挺不高兴，那一刻又觉得没什么了。
于是也笑起来。
时夏笑得很淡，颊边隐隐现出酒窝。听见讲台上刘大明吼了一声：“时夏你给我站起来！”
他磨蹭了一下，椅子吱呀一响，看上去极为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周围发出同学们的窃笑。
“这道题你来回答。”刘大明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桌，隔着遥遥的七八排座位，对时夏说道。
时夏：“……”什么玩意？
刘大明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到生气，再到满脸写着“你果然没听课”。
感觉到身边人动了动，就见闻夕推着笔记本，越过了桌缝交接的边界，意思不言自明。
答案写在上面——这哪是笔记本呢？这是友谊的橄榄枝。
时夏唇角一勾，念出了答案。
“……”刘大明看着他明显斜瞥下去的眼睛，拍桌大怒，“闻夕！谁让你给他看答案的！？”
“你也给我站起来！！”
几秒钟后。
教室门外整齐地站着两个人，对面班的学生有几个不认真听课的，探头探脑张望过来。
闻夕盯着空气发呆，没多久就昏昏欲睡，那双好看的眸子半睁半闭。时夏趁他没注意，偷偷看他。
睫毛覆下来的弧度让人心头一动。
“看我/干嘛？”闻夕忽然偏了偏头，声音很轻。
时夏：“！”他他他居然知道！？
被人当场质问，时夏居然有点心虚脸热，正不知如何回答，就看见对面五班那几个笑成一团。
其中还有个笑得前仰后合，贱兮兮的把脑袋埋桌子下面疯狂地拍着大腿的。
他认识那个人，许觅。
拳头逐渐捏紧了，想揍人的愤怒替代了方才那一点害羞，侧头一瞥，发现那人又在闭目养神了。
秋日的阳光并不热烈，暖融融地洒在少年柔软的刘海，好看的眼睫和脸颊。那种时光在静静流淌，岁月定格一般的感觉格外的美好。
时夏觉得有一天，他会回想起这份心情，想起在高中的校园里，曾有这样一个少年与他并肩。
即使那份心思从未说出口，但也足够悸动了他的一整个青春。
为了转移注意力，时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继续翻动某度贴吧，看见那个发帖的id回复他了。
【一中吃瓜少女：嘻嘻，你也嗑他俩吗！！】
时夏想了想，大概明白“嗑”是什么意思，为了套取内部消息，他装作很兴奋的样子。
【是啊是啊】
他琢磨着还不够力度，于是又多加了几个感叹号，于是发送过去的内容变成了：
【summer：是啊是啊！！！】
【sunmmer：啊啊啊啊啊真的好嗑！！】
最后那句话是时夏经常逛贴吧学来的，那些女生说话之前好像都要加上一长串“啊啊啊”。
“嗯，”时夏看着屏幕上发送过去的消息，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真是个天才。”
然而过了很久，那边才显示已读。
【一中吃瓜少女：咦，你是男的？坏笑/】
时夏刚想回复，那边很快就又来了一条消息。
【一中吃瓜少女：可以问一下……你也是那个么？坏笑/】
时夏忽然就心如擂鼓。
“我……”
我也是么？
片刻。
【summer：哈哈哈你想多了我是女生】
【一中吃瓜少女：哦，是姐妹呀！】
【一中吃瓜少女：那稍等下，我把我的私家珍藏都给你！！】
几秒钟后，下课铃响了。
来自时夏手机里的夺命连环震动立即被淹没在铃声里。
【一中吃瓜少女：图片/】
【操场jpg】
【打篮球jpg】
【吃早饭jpg】
【夕夏-独家珍藏版zip】
时夏惊呆了。
这个校园贴吧组织搞的跟什么似的，居然还有私密写真集……
以至于最后，他一张一张看了，都保存了下来。
有人跟拍真好，完全就是他们的生活日常啊。
……
闻夕对这些一无所知。
他从来不逛贴吧，手机上的应用软件也很简单，都是购买时就随机安装的最基础的。
此刻南城饭店，七八个男生围坐了一桌，许觅正在拍桌大笑。
“哈哈哈哈哈！！”
“夏哥夕哥就并排在那儿罚站，简直成为我们一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啊！”
大家都饶有兴味地听着，五班另一个说：“我也看见了，正上课呢，笑得我差点喘不过气！”
时夏想说那你干脆死过去得了，就听许觅接着道：“你们是没看见，夏哥当时可能比较无聊，一直望着夕哥，那目光深情的……”
“我都想唱《情深深雨蒙蒙》了！”
时夏：“……”握草？
“……”闻夕飞快地瞥了时夏一眼，又没好气地对许觅说：“别唱了，跑调。”
时夏：“就是，什么目光？”他笑眯眯地瞧着许觅，“那你看我这个眼神怎么样？”
“……”许觅禁不住背脊一凉。
秦超没发现这两人的不对劲，跟着许觅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感天动地兄弟情啊！”
“别说了，再怎么也是一同罚过站的交情了！”许觅端起一罐子可乐，“来，走一个。”
大家举起各自的饮料碰了个杯，时夏坐在闻夕旁边，彼此的衣袖相磨蹭。
闻夕咽下那一口凉白开，在杯盏相碰中，喉结滚了滚。
南城饭店不负其名，果然很好吃。
……
这个年纪的男生们关系好的快，由于经常在一起打篮球和吃饭，一来二去，彼此间都熟络起来。
在外人看起来，时夏和闻夕这对本来八竿子打不着，被老师强行按在一起的组合，也渐渐变得形影不离。
时夏就这样每天追更贴吧日常，并且不厌其烦地嗑着自己的cp，甚至忘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临幸风暴网咖了。
这天下晚自习，走廊的风吹进来，带着丝丝甜甜桂花的香气，和寻常没有什么不同。
闻夕正往书包里装着书，时夏靠在一旁等他，眼神落在那手指间掠过的厚厚本册上。
“这么晚了，回去还看啊？”
闻夕顿了顿，继续从抽屉里找书，“你以为都和你一样？”
有点奇怪。
闻夕觉得抽屉里这些书本的顺序，之前似乎不是这样放的，以至于他想要找一个错题本半天都没有翻到。
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
其他同学收拾了东西很快离开，秦超说了句“我先走了啊”，就一阵风似的蹿出去，可能是顺手，门还砰的一声给关上了。
安静的教室里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闻夕找到了那本错题集，从课桌里抽出来。随着他起身，一张粉色的信封贴着校服外套的袖侧滑落，施施然飘在地上。
仿佛突然定格住的两人：“……”
粉色的信封，上面还画着很多爱心，少女气息扑面而来，一看就知道是情书之类的东西。
时夏愣了下，笑道：“看来我们闻夕同学很受欢迎啊。”说着弯下身，捡起了那枚信封。
“怎么，你羡慕？”闻夕将书包随意斜挎起一侧，松松懒懒去拉门把手，却被身后那人拍了拍肩膀。
“别急啊。”时夏用两根手指轻巧地夹着信，将上边写的字露给他看，“人家女孩子满怀期待给你写的，不想看看么？”
闻夕手搭在门把手上没动，就那么看着他，目光敛在长长的睫毛之下，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亲爱的闻夕大帅哥，你好。”时夏兀自拆开了信封，逐字逐句，懒洋洋地念起来，“我是七班的沈青，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闻夕听着，但没什么反应。
时夏晃了晃手中信封，挑眉朝他吹了声口哨，说：“可以啊，校花呢。”
闻夕背好书包，理了理衣领。
“自从食堂第一次遇见你，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你……”时夏继续念道，语气中还故意投入了丰富的情感，听起来抑扬顿挫，“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一刻，我坠入你蓝色的忧郁。”
空气忽然安静，时夏不知为何没再念下去，他有点恍惚，跟着字句，眼前浮现出闻夕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确很好看。
像是夜晚平静的湖面，烟波随风起，潋滟的光一层层流转，睫毛长的似会勾人。
闻夕见他突然不读了，轻笑一声，回身靠近时夏，气息几乎贴在那人耳畔。
霎那间，暧昧的气息在蔓延，仿佛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周围静得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
闻夕感觉到身旁人的僵硬，就在自己靠近的那一刻，如有实质。
他顿了一下，什么也没做，只是抽走了那人手中的信。
时夏：“……”
他心里有点难以名状的酸涩，还以为闻夕是舍不得别人送给自己的情书被践踏，就见他细长的手指间骨节滑动。
咔吱声有些刺耳，响在空荡的教室后排，粉色的纸页顷刻间被撕成碎片。
闻夕拉了拉书包带子，走到垃圾桶旁边，手一松，碎纸片就跟雪花似的落了下去。
他语气很轻地说。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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