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赠画
时夏跟着闻夕走出去,一前一后下了楼。
少年的背影高高瘦瘦,路灯将他影子拉的很长。时夏就对着那冷漠的背影说:“喂,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
“你会?”闻夕没接茬,轻飘飘地反问道。
时夏摇摇头,笑着说:“啧,就你刚刚那操作……校花儿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多伤心呢。”
闻夕突然顿住脚步,“那你呢,伤心么。”
“啊?”时夏一愣。
这话来得有些突兀,他没怎么反应过来,可前边那人没再理他。
时夏闷了一会儿,黑暗中没人开口说话,无声的沉默折磨着他。
一直到两人打开宿舍门,他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像是被一团棉花塞住了耳朵,很堵,很胀。几乎要透不过气。
虽然闻夕撕情书的举动,令他打心底里地感到高兴,但时夏还是想问。
他想问。
“你……”
夜晚的风刮得狠,门被轻轻带了一下,就“啪”的一声关上了。
闻夕后背撞得生疼,才发现自己被时夏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势抵在墙壁上。
那双有力的大手攥着他的手腕,轻微的颤抖像是在挣扎压抑着什么。
然后他就听见时夏的声音在一片漆黑里响起,低低沉沉的喑哑像是抓挠着耳膜。
“你有没有谈过女朋友?”
即使是打架互殴的时候,闻夕也从未见过时夏这么有压迫力的时刻。
而他的心跳,也从未如此快速地跃动。
好在窗帘没拉,外面的路灯能透进来不少,闻夕才得以看见时夏此时的表情。
虽然大部分都掩在黑暗里,并不十分清晰。
可闻夕知道,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涌动着疯狂,所以才会像北极星一样明亮。
让人的心跟着他走,跟着他跳动。那一刻,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禁锢住了,无从抵抗,无法动弹分毫。
阴影里,那人微微低着头,鼻梁被冷光勾勒出的线条显得愈发冷峻。
闻夕垂了垂眼,隔了许久才开口:“没想过。”
箍着他手腕的那双手很烫,像是要在皮肤上面留下烙印。
他挣了挣,想让时夏放开。
时夏像是忽然察觉了什么,松了松力道。然后他又逼近了些,追根究底地问:“什么没想过?”
闻夕被逼得无路可退,胸口起伏了几下,才道:“谈女朋友这种事,没想过。”他皱了皱眉,语气终于从平淡变得有些不耐烦,“没谈过恋爱,我……”
时夏怔怔地望着他,周身的气压却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我只想好好画画,考上美院。”闻夕趁着时夏怔愣的间隙推开他,很冷酷地说道:“没事别老是他妈发疯,我要睡觉了。”
说完,他就红着耳尖,飞快地爬上床,一把扯下被子,盖住了脸颊漫上的血色。
时夏在他床下站了很久,终于瞧着那团软乎乎球状物体笑了出来,好歹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蜷成一团……
他想了想。
闻夕虽然不喜欢熬夜,但也从没睡得这么早过。况且他那么爱干净,一分钟不到直接就爬床上去了,还钻到被子里捂的严严实实……
这是在害羞么?还怪可爱的。
想——rua。想狠狠地rua。
但即使是非常地想,那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时夏总不会疯到真的去rua,毕竟他还年轻,还想再多活几年。
时夏开了灯,四周霎时间明亮起来。
方才他听见闻夕那样说,自看见粉色信封起就凝结在心里的那股酸涩,还有那些几乎要堵塞全身血管的愁云惨淡,乱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不可名状,都在瞬息间散得无影无踪了。
他望着闻夕的书桌沉默了很久,那桌上还放着几张纸,多数用铅笔勾勒着“永夏”的草图,每一张角度都不一样。
最上面的那张已经填了一半的色,蓝色、橘色混合的色调,枪桶泛着冰冷的光,里边喷出正在烧灼的火焰。
映衬着少年身后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波浪狂卷着,比远处雾蒙蒙的山峦还要高。
“你画的很好。”时夏薄唇微翘,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被子里的人似乎动了一下,不知道听没听见。
时夏往椅子上一瘫,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懒洋洋地陷在椅背里玩手机。
一张张照片滑过指尖,虽说在秋夜,却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他拉了窗帘,对床上的人说道:“有机会的话……送我一张可以么?我想留作纪念。”
闻夕在被子里闷闷的,感觉有点喘不过气,而且从脸侧到耳根,一直蔓延而下至脖颈,都像是被火焰炙烤着一般。
他想去盥洗室洗一把冷水脸,好让自己清醒清醒。但现在宿舍里亮着灯,这副样子实在是太丢脸了。
“什么……”闻夕耐不住热,只得脸朝着墙壁里,露出小半张脸来,好让鼻子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以便能降降温。
“什么纪念?”他湿润着眼睛,声音也有点闷,带着点鼻音。
时夏划着屏幕的手一顿,感觉心脏受到了暴击。
他突然坐直,像个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又用那双指骨分明的手扯了扯卫裤,然而情况并没有丝毫改善,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那一刻他脑海里蹦出一句话。
“如果爱有实质,那就是丘比特的箭。”
操,酸唧唧的。
时夏起身,他没忍住伸出手,隔着被子碰了碰那人的背,想叫他起来洗漱再睡。
“干嘛,”也许是被子挡着,过滤了平日里那份桀骜与冷戾,闻夕声音听起来奶凶奶凶的,“你别乱摸!”
时夏被逗笑了:“我摸你哪了?”根本没摸好吧。
闻夕:“……”
他露出来的耳尖红成一片,无声地叫嚣着在看似坚硬冷酷的外表下,这个人有多柔软,时夏是真的很想捏一下了。
他绕过去,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闻夕的脸,长长的睫毛上沁着水珠,有几根被粘在一起。
“嗯?”时夏微弯着身子,凑近那人侧脸,低醇的声音打在他耳廓,“起来,洗一下再睡。”
“……乖。”
明明是那样张扬肆意的音色,不知是不是暖光的作用,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听起来温柔又宠溺。
闻夕耳朵好像轻微地动了一下,平日里白皙冷调的肌肤,此刻早已染上粉嫩。
那股热意酥酥麻麻缠在里边,打了个圈,直冲到小腹,弄得人有点腿软。
他憋了一会儿,倏然将被子一掀,冷着脸下床,直直冲向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少年脸颊绯红,冰冷的水珠沾湿刘海,顺着下颌线往下流。
他这是怎么了?
脑海中二人亲密的场景挥之不去,咫尺间,鼻腔内满是那人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像是宣示着一种占领。
闻夕冷静了很久,心绪才终于平复下来,慢慢洗了个澡,在水汽氤氲的朦胧中,发泄掉那一腔悸动与迷乱。
打开浴室门,他肩上搭着白色的毛巾。时夏抬眼,看见了他眼角残留的晕红。
闻夕刚才在床上脑子不太清楚,只听见他说到“纪念”,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会冷静了,就想起来问他,“你刚刚说什么。”闻夕一边用毛巾揉了揉头发,“什么纪念?”
“哦。”时夏应道,“我说我喜欢你的画,能不能送我一张。”留作纪念。
闻夕往椅背里懒懒一靠,眼神落在那幅就快涂完的“永夏”上,色彩的碰撞像是沸腾的火花,深蓝色的海浪翻卷起白沫,漫涌至天际。
“纪念?”闻夕耷拉着眼皮,“别这么说,听起来像是我要死了。”
时夏:“……”他垂了垂眼,璀璨的目光被掩在黑暗里。他有点难过地想。
年少时说不出口的喜欢,当它日复一日,经过年岁的碾轧,终于烂在心里。
可不就是死了么。
但时夏没有说,也不能说。他只想好好珍惜这个人,珍惜每一个黄昏与清晨。
再多看一看,听一听。让这个人在自己生命中再多留下一些痕迹,直到这段岁月充斥着这个人的味道,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自己站在哪里。
回想起来都能够感触万分。是任何人任何事都填补不了的空白。
放在心底,最不惹尘埃的地方。
“这张我还没画完,”闻夕拾起彩笔,睫毛在纸页上落下阴影,他认真涂了几笔,“画好给你。”
时夏点了点头:“嗯。”
他从小不爱学习,说白了就没长那根筋,家里面虽然有权有势,但心里都不太高兴出了这么个作天作地,不学无术的儿子。
可是他也有梦想。
如果一定要说,巅峰和永夏就是他的信仰——谁都有资格去追求自己热爱的东西。
所以打那天起,时夏看见闻夕桌上的画,真的很……说不清来由的,他觉得这个人会懂他。
闻夕对绘画这件事向来认真,一笔一划都很细致。他戴上耳机,音符像是山间潺潺的流水,推着他的笔深深浅浅,来回碾转滑动。
不知不觉夜已深,他唇角浮现一丝浅笑,划下最后一笔,完美收工。
黑色的签字笔潇洒一挥,龙飞凤舞的“永夏”二字,落在了左上角,掠过少年在清凉海风中扬起的发。
他想了想,又在画卷的右下角写下:
「祝你永远热烈」
——闻夕
2019年11月7日于a市一中男生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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