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丝腰带
南嘉疑惑地抬头,看向南知的方向,确认他仍旧安全后才再次把注意力转向墙下慌乱无措、队形大乱的假胡商们。
她一跃而下,索性趁乱出击,一连放倒三人,只是依旧留有余地,没有直击命门。
“这人有同伙!”大块头惊呼一声,拔刀奋力砍向身法诡异的南嘉。
南嘉自始至终没有出声,再加上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出招时力气虽然不大但招招精妙,巧劲十足,一对多也毫无惧色,整个人有种雌雄莫辨的神秘感,明明身形不大,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你到底是谁?”一人喘着粗气朝她喝了一声。
南嘉发出一声隐约的冷笑,并不打算答话。
大块头惊异道:“还是个女人!”
南嘉没有杀了他们,而是多花了一些时间,挑断了她这边六人小队的脚筋和手筋。
她这边刚刚完事,又听到从山羊胡倒地的墙角处传来一阵打斗声。
深更半夜的,会是谁在街道上大打出手?
南嘉以为是假胡商一行的其他仇家,叫南知原地待着,自己猫着身子靠近。
她隔着墙探出脑袋,却见到了那些人身上再熟悉不过的隐阁暗纹。南嘉微顿,随即视线下移,只见山羊胡带领的那六人早已横七竖八地躺倒在了地上。
那边站着的几人似乎正在清点人数,察觉到身后动静,猛得转过身一声喝:“是谁?!”
南嘉听出是杜若的声音,往走前几步显露了身形,拉下了面罩:“是我。”
“阁主夫人?”杜若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惊喜。
“叫我南嘉。”她微微蹙了蹙眉。
杜若身后几个年轻人并不认识她,始终警惕地观察着她,闻言神情不屑,轻声嘀咕了一句:“南嘉不是那个倒贴我们阁主的女人吗?”
杜若立即转身瞪了他一眼。
南嘉耳朵很灵,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才朝杜若行了个礼:“今日这番又要多谢杜侍卫了。”
杜若脸上的神色更加尴尬了,连道:“不敢当不敢当,杜某全凭阁主命令行事罢了。”
南嘉挑了一下眉,神情微妙:“跟踪我?”
“是我让杜若盯着几个胡商的,是为了路上保证南知的安全,你莫要怪他。”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南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陆九川。
杜若如蒙大赦,瞥了一眼陆九川和南嘉的神情就不再吱声了。之前他私自放南嘉离开隐阁就被阁主罚了五年的赏金,这次他可不想再因为在阁主夫人面前说错话而丢了脑袋。
“所以你在行渊客栈周围布置了很多暗卫。”南嘉看着杜若,话却是对身后正在一步步靠近的陆九川说的。
杜若一动不敢动。
陆九川走近了,站定在南嘉面前:“是的。我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这件事,下次不会了。”
杜若和身后几个隐阁杀手眼观鼻鼻观心,表情宛若见了鬼。
南嘉也诧异于陆九川这次良好得过分的态度,礼貌地行了个礼,算是接受了他这破天荒头一回的道歉:“那么,在此谢过陆阁主了。”
陆九川叹了口气,看着南嘉礼貌又疏离的态度,顿了顿,还是咽下了这颗自己酿成的苦果,只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南嘉蹲下身探了探地上几个人的鼻息,出乎意料地发现除了山羊胡男人外,其他几人都还留有一口气,心道这可不像是隐阁斩草除根不留活口的作风。
杜若连忙解释:“阁……南,南嘉小姐,我们不知道您的态度,所以一开始没控制好力度,教那山羊胡给死了。”
原来如此,是看她只挑断了那几人的脚筋手筋,所以以为她想留活口才留了几人一口气的么?
南嘉听见他这别扭的称呼,看了他一眼,道:“无事。”
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残月高悬,对杜若道:“杜侍卫可否将这几人押送至官府处?”
杜若似乎是没想到这种结果,他背后几人也有些面色怪异,毕竟官府办事拖泥带水,裙带关系一大串总叫人心烦,隐阁中人十有八个瞧不起官府的。隐阁势大,阁主一言九鼎,尊卑有序且有赏有罚,办事利落,也难怪他们这么想。
更何况隐阁阁主本人就站在面前,这,这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
杜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陆九川面前也不敢嚣张,小心翼翼地询问陆九川的意思。
陆九川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回答,只是略一摆手:“听她的。”
杜若觉得自己脑子坏了,他竟然从中品出了一丝宠溺,夜风吹到身上让他感到一阵恶寒,老老实实地埋头干活去了。
南嘉掸了掸身上沾着的草屑,与陆九川道:“陆阁主,我还有事,就先行回去了。”
眼下祸患已除,贺行渊的私宅她也不必再去了,直接将南知安顿到客栈里就行,姐弟间也好有个照应。
陆九川却道:“夜已深,你独自在外恐有危险。杜若他们都要去办事,我与你一同回去。”
杜若:……其实他也可以不去办事的,就送个人而已,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手。
但他想起自己被扣掉的五年赏金,最终还是严肃地板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南嘉抿了抿唇,没觉出这话里的味来,但他话里话外皆是为自己着想,今夜假胡商的解决又确实有他的功劳,她不好多推辞,只好道:“有劳阁主。”
言罢,飞身直奔南知藏身处的草垛。
南嘉翻开上面掩盖的草垛,露出弟弟写满困意的一张脸。此时已过丑时,南知到底是孩子,身体熬不住,看到南嘉解决了追兵后心下一松,忍不住趴在草垛里困得一塌糊涂,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和南嘉的声音才勉强睁了睁眼。
“你睡吧,姐姐带你回去。”
南嘉俯下身子,想把他背回去,刚把南知挪到自己身上没一会儿,就感觉肩上一轻。她抬头,只看到陆九川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他背着月光站立,朝南嘉勾唇:“走吧?回客栈。”
南嘉看着他许久未曾露出过的笑颜,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南知稳稳当当地趴在一个更宽阔坚实的背上,安心地把脸颊贴在陆九川的肩上,嘴里含糊地叫着父亲,应该是做了一个关乎童年的美梦。
南嘉一顿,也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朝前走去。
三人到行渊客栈时,一楼大门敞开,大堂亮着灯,元珠和贺行渊都一脸严肃地坐在凳子上。一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你们总算回来了,后院方才动静那么大,可把我们吓了一跳。”元珠担忧道,“玥儿姐,你们没受伤吧?”
“无事,一切都好。”南嘉朝她笑笑,注意到贺行渊的眼神停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陆九川身上,便解释道,“多亏了隐阁解围,我与知知才能尽早脱身。”
“你我不必言谢。”陆九川微微点了点下巴。
“陆阁主客气了,那还是得谢一谢的。”贺行渊一边接过了陆九川背上睡得正香的南知,一边下逐客令,“夜深天凉,陆阁主快回去歇息吧。明日我们必携赏金,登门拜谢。”
南嘉听出他话里的局促之意,不免发笑,顾及着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打圆场道:“陆阁主,多谢你跑这一趟,今日你也疲乏了,还是早些休息为妙。”
陆九川始终深深地注视着南嘉,丝毫没有离开之意:“夜已深,我若回去仍需耗费大量时间,恐怕今夜难眠。南嘉,可否让我留宿一晚?就这一晚。”
贺行渊看着他得寸进尺的嘴脸几乎要炸毛,顾念着还在睡觉的南知不好大声发作,只能哼笑一声道:“某人想的可真美。”
元珠看着他俩大半夜的又要吵起来,连忙道:“贺大哥,你这样抱着,弟弟肯定不舒服,咱们还是快些把他送到床上去吧。”
贺行渊虎着一张脸离开得很勉强,临走前还瞪了陆九川一眼。
两人走后,一楼只剩下他和南嘉,陆九川自在不少,竟罕见地露出了巴巴的眼神来:“南嘉,你意下如何?”
南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感觉两日未见,陆九川变化大得就像换了个芯子,顿了顿才道:“这恐怕不合适。况且没有时间帮你准备新的床铺,我们客栈里的床榻不软,纱帐也不华丽。”
陆九川愣了一下,含着笑道:“没关系。给我一个最简单的单人间就好,钱我照付。”
南嘉眉梢微挑,陆九川这人十分讲究还有点洁癖,往日但凡别人睡过的床,他一定要连带着底下整个床板都换过才肯下榻,如今一听便觉得稀奇,存了几分故意为难的心思:“这里没有锦被,也没有龙诞香。”
谁知陆九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意更深,仍旧那般定定地看着她的眸子:“我不在意。”
“你也不用强迫自己。”南嘉收起了语气中的情绪,想起一桩往事来。
那时候她刚与陆九川成婚,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喜欢给心上人送些精心制作的小玩意儿。
陆九川的生辰在深冬腊月初三,这天从早晨开始就飘雪未断。陆九川清早出了门,一直到傍晚才醉醺醺地踉跄着回来。
南嘉提前与他说好一起过生辰,却依旧从早盼到晚也不见人影。后来终于等到他回来,立即兴冲冲地送上自己绣了好些时日才完成的腰带。
这是她第一次绣腰带,腰带是玄色的,布料和丝线都选了最上乘的一批,针脚细密,嵌有漂亮的流光金丝。
她怀着幸福的心事亲手将它完成,返工了无数遍,手指被针扎了无数下,又满怀期待地把它最好的一面展现在陆九川面前,但最终只得到了一句敷衍,继而被毫不在意地埋到了其他许多条腰带底下,始终未得宠幸。
陆九川说:“你做它作甚?买一条就是了。”
又道:“这腰带没熏过香。怎么不用锦缎?”
得来的太轻松,往往不会有人珍惜。人的本性可真贱啊。南嘉想。
她忘了自己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过这条被评判为“不合格”的腰带的,现在遥遥想起,一腔情绪早就淡化了大半。
陆九川察觉出了她的语气变化,仿佛也想起了什么,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有几分小心地看着她,生怕她因为不好的回忆而拒绝自己的请求。
她瞥了一眼陆九川,忽而觉得世事难料又可笑,转过身去轻轻合上了客栈的大门,从柜台摸出一把钥匙抛给他,语气不咸不淡:“二楼最东边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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