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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父亲


“娘,那个……四舅舅他是我们爹吗?”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到张松溪躲着偷偷的看着凤宁的杨疏雨终于好奇的和凤宁求证去了。

        她和哥哥杨疏寒自小在海岛长大,从来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以前对他们而言,爹只是个离他们很遥远的词汇,他们只知道自己有娘,娘亲虽然人冷淡但是对他们十分关心疼爱,没见过爹自然也就从来不想,。可是张翠山夫妇来了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什么是一家三口的样子,那个无忌表哥看着呆呆笨笨的,可是张翠山却十分慈爱的抚摸着他的头,把他抱在怀里,原来爹是这个样子,原来爹和娘本来应该是那么亲密的,原来爹和娘一样应该在他们生活中占有一半。不知道怎么的杨疏雨心里就有点酸酸的,她还从不知道有爹是个什么滋味,她和杨疏寒双生子心意相通,杨疏寒性子随了凤宁,面上一派冷淡,可是她知道,他也有些心动了,两个小孩子还不明白自己心底莫名的渴望是什么,只是都有些黯然的羡慕着张无忌,心,有点酸酸的。

        然后他们随着凤宁来到陆地,她见许多小孩子都由父亲领着,父亲给他们高高举起来,或者给他们放在肩头坐着,这些事情凤宁当然都不会同他们做,她不是不爱凤宁,娘亲给他们的爱够多了,可是莫名的,她就是有些羡慕起来,羡慕人家小孩子有爹,她觉得若是他们有爹,大概也是这样的吧。可凤宁从来不和他们说他们的爹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她直觉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好像姨夫、姨母之间不是那样的疏离,他们从来都是手牵着手,看着对方微笑,暖暖的感觉让她看了都觉得好温馨。

        上了船之后,武当师兄弟几个对他们都很好,其中最好的,当然就要属张四侠张松溪了,他也会十分慈祥的摸他们的头,然后很有耐心的和他们讲话,他总和他们打听凤宁的事情,问他们“你们娘”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一个人辛不辛苦诸如此类的问题,也会十分认真的倾听他们在海岛上生活的种种,时而叹气时而又开心起来,杨疏雨直觉的觉得他和素素姨母还有那几个叔叔对娘的关心都不一样,他看娘亲眼里有光,就像姨夫看姨母那样,所以,这是爹看着娘才有的目光吧,于是自以为发现真相的杨疏雨就跑去找凤宁问了。

        “什么?”凤宁一愣,完全没想到女儿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爹?这个字眼让她没由来的一阵烦躁,但是低头看着女儿忽闪着渴望的眼睛看着她,她又有片刻的恍惚,她的这一对孩子里,儿子杨疏寒长相上更随她,剑眉星目标致极了,而女儿杨疏雨生的更像他爹杨逍,性子也像,只有这一双眼睛长得像她,眼角眉梢微微上挑,可她一笑喜欢微微眯起眼睛,似有万般诡计,像只狡诈的小狐狸,此时她仰着小脸看她,等她回答,所以那双原本像她眼睛,此时也好像和某人重叠,让她已经冰封的心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让她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双眼睛,然后不知怎的那双眼睛里突然眸光一转变成了万般指责控诉,那目光刺的她心痛,让她突然心慌,不知所措起来。

        她匆匆别开头,轻声说了声“他不是。”

        “啊?怎么不是呢?”杨疏雨显然失望极了,她失望的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怎么不是呢?”

        “你很喜欢他吗?”

        “嗯……他人很好啊,对我和哥哥都很好,而且……而且我看他经常躲着偷偷看娘啊,这是不是就是表哥说的,喜欢,爹对娘的那种,喜欢?”

        “什么?小孩子不知道不要乱讲话!”闻言凤宁突然板起脸严厉的训斥了她一声,这怎么可能呢,张松溪是俞岱岩的师弟,不知道她这女儿怎么会神来一笔认为那是她爹,认错爹也就算了,还要顺带上她?张翠山和殷素素结成夫妻回归中原这炸弹刚扔下来,已经够震撼了,如果因为童言无忌再传出张松溪和她有什么,别人不会去探究是真是假,只会藉此机会攻击武当,到时候那恐怕比张翠山、殷素素共赴黄泉的情况还要糟糕,毕竟死了算是一了百了,而活下来却要承受所有的人言可畏。

        “那……那我爹到底是谁啊……”杨疏雨有些闷闷不乐,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宁儿,随我去坐忘峰吧。”……

        这是她的儿女第一次抓着她问他们的爹的事情,问的她措手不及,遥远的记忆中,是那个男人转身对她伸出手,风流倜傥的一笑,让她有片刻的恍惚,“……你爹……”凤宁不自觉的喃喃自语,然而这晃神转瞬即逝,她颇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可是杨疏雨还锲而不舍的看着她,希望她说出来一个答案来。

        “很晚了,你该去睡觉了。”凤宁再睁开眼睛眼中已经一片清明,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眼中却一片漠然清冷,显然她不想和女儿继续这个话题了。杨疏雨见凤宁赶她去睡觉便抓住了凤宁的衣袖,缠着她连珠炮一样的发问“娘,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们爹是谁啊?他在哪呢?为什么他不跟我们在一起的?是不是他不喜欢我和哥哥,不要我们了?娘,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

        “我叫你去睡觉!”凤宁并不打算再和她缠磨,语气也严厉了起来,把她的小手从自己衣袖上硬扯了下来,可是今天杨疏雨似乎执着,就是不肯听话,反而小孩子脾气上来就是不肯走,“娘,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爹爹到底是谁啊?你说不是四舅舅到底是谁啊?还是……还是他死了你才不告诉我们!”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凤宁又惊又怒,霍的站起来瞪着女儿怒斥。

        “我……我才没有胡说!”杨疏雨此时被凤宁训斥,也犯了拧,“我看到那天晚上四舅舅找你,他走之后你就哭了!如果他不是我爹,那我爹一定是死了的,不然你为什么会哭啊!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要我们了!他早就死了对不对!所以你才……”

        凤宁听着杨疏雨口口声声说着“爹死了”什么的愤怒之下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甩在了女儿脸上,喝道“住口!你爹他活得好好的!谁教的你张口就胡说八道!”

        杨疏雨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她捂着脸眼中既有些畏惧又不敢相信,以前他们三个人相依为命,她娘虽然性子淡淡的,但是从没有打过他们,更不要说打脸了,可是此时却因为一句她的“爹死了”竟然甩了她一耳光。

        凤宁打完就后悔了,她伸出手想要看看杨疏雨的脸怎么样了,小姑娘却下意识害怕的退了一步,她的手顿在半空,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僵硬的收回来了。

        “怎么了?”这边动静这样大,引来了旁的人,张松溪本来在船尾甲板上指点杨疏寒武功,二人最先到的,杨疏寒目光在娘和妹妹中间来回扫过,杨疏雨低头垂泪,瑟缩着肩膀站在凤宁面前,脸上五指印清晰可见,再看看凤宁,眼里凝着冰霜,眼圈却有些红了,胸膛起伏,苦苦压抑着什么似得,显然也气急了。他走上来不赞同的瞪了一眼杨疏雨,然后慢慢走到凤宁身边,对她慢慢说道“娘,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妹妹又要哭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小大人似的,完全忘记了他和杨疏雨其实一个年龄,只有七岁而已。

        凤宁看看身边的杨疏寒,又看了看眼前的杨疏雨,深深的叹了口气,说杨疏寒更像她,其实只是看着像而已,那察言观色聪明伶俐的性情,可不是和他更像?

        “阿宁,孩子还小,要打坏的,你们是母女有什么都可以慢慢说啊。”张松溪看这情形也走上前轻声劝道,他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杨疏雨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突然就“哇”的一声扑进张松溪怀里哭了出来,万般委屈的哭喊道“娘说你不是我爹,可是你对我真的好好啊,和姨夫对表哥一样,你是不是我爹啊,你为什么不要我们和娘了啊,这么多年也不去接我们,岸上人家小孩子都有爹,为什么我没有啊,你到底是不是我爹啊,我想要个爹而已啊,呜呜呜呜!”

        她一哭,杨疏寒皱了皱眉头,眼神也有些黯然,但是他做哥哥的到底没和妹妹那样哭哭啼啼的,只是也转过身偷偷擦了一下眼角。杨疏雨哭的凄惨,一时间张松溪也心下有些萋萋,心跟着更痛,凤宁这些年,过的很苦吧。当年她为什么要走啊,还是杨逍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竟要逼得凤宁离家出走一走十年,为什么如今杨疏雨一提爹凤宁就是这般伤心欲绝的表情。他心疼的猜测着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莫不是杨逍当年趁着她父母双亡伤心脆弱的时候欺负了她,而殷家父子没有给她做主却逼着她嫁给杨逍?难道他们的婚约竟是这么来的?

        可这想法刚冒出个头来他便自我否认了,殷野王对凤宁有多执着他不是不知道,若是真的凤宁并非自愿,他相信殷野王即使粉身碎骨、倾整个天鹰教之力也必要为她报仇,怎么可能还放任他们定亲,而且他是亲眼看见的,凤宁温顺的靠在杨逍怀里,两人恩爱亲昵异常,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呢。更何况,这两个孩子姓杨,这就是明证,如果凤宁真的恨极了杨逍,怎么可能让她的孩子跟他的姓,甚至,也许她都不会让这两个孩子有出生的机会。

        当年凤宁失踪的缘由殷野王只说她家中巨变一时接受不了,简单的一笔带过,再问什么,却都问不出来了。可是张松溪百思不得其解,若说是家人过世,生死轮回自有定数,凤宁不至于如此想不开吧?更何况,殷野王的说辞里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凤宁的亲生父母这件事,他们与凤宁相交,却从未听说过她提过父母的事情,她曾说过是小时候遭人灭门,家里已经没有人了,这亲生父母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又是怎么回事呢?

        任凭张松溪怎么聪明,自然想不通其中的前因后果,所以这些年也只能是先想着找到人再说。可是如今,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却整个人都变了,也不知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问她她却什么都不愿意说,就算站在她的身边,她给人的感觉也遥远的像是远在天边一般碰触不到,张松溪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可她不肯开口,他们也不能强行逼问,劝导开解什么的也就更无从谈起了。

        凤宁带着的两个孩子是她和杨逍的孩子,就在这两个孩子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那仅剩下的唯一的一点奢望幻想也破灭了,她的孩子,姓杨,杨疏寒是哥哥,杨疏雨是妹妹。那杨逍虽说邪魔外道,但是的确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长得也是风流俊逸、潇洒不凡的,他和凤宁的孩子,也自然生的玉雪可爱、聪明伶俐,十分招人喜欢,再者,武当七侠也不是会把恩怨加注在孩子身上的狭隘人物,所以对这两个孩子还是极好的,而张松溪爱屋及乌对这两个孩子更是慈爱一些,也更多了份耐心和喜爱。他这些年并未成亲,年龄上却还要大上凤宁许多,若他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怕是孩子也有这么大了。那杨疏寒明显对武学更感兴趣,他根骨不错,张松溪也乐于指点一二,而杨疏雨更懒散些,却喜欢让他给抱在怀里举起来看江水,他也不厌其烦的哄着小姑娘玩,可是谁知道这一来二去的,小姑娘竟然给他当成了爹,为了这竟还挨了打。

        一时间让他也错愕万分,他想解释“我不是你爹”,可是孩子委屈的哭声让他话到嘴边却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深深叹了口气只能搂着小姑娘嘴里哄着“不哭不哭”,多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可是凤宁听杨疏雨的哭声愣了片刻,猛的给她从张松溪怀里强行拽了出来,举手又要打她“我都说了他不是!你爹是……”那两个字差一点脱口而出,最后生生咬住舌尖顿住了。

        “阿宁,你不要!”张松溪见凤宁又要掌掴孩子,情急之下伸手就握住了她举起来的手,凤宁被制止了,看看眼前缩在杨疏寒怀里有些害怕她的女儿,再看看儿子脸上虽然极力隐藏却也有一丝遗憾和舐犊的表情,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这时候俞莲舟、俞岱岩和张翠山夫妇也赶到了,殷素素扫了一圈这情形,快速的拉过两个孩子的手轻声哄着,“不哭不哭哦,来,姨母带你们去下面洗澡换衣服了”,说着自觉地领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凤宁看着两个孩子跟着殷素素离开,她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表情变得冷峻,什么也没说,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殷素素领着孩子进了仓,然后眼睛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一行清泪划过脸庞。其实孩子有什么错呢,他们只想要个爹,这是多么平凡又理所应当的,他们只是想要个爹而已,可是她该怎么告诉孩子们,是她的错,不是他们的爹不要他们,而是她骗了他们的爹,是她不能面对这一切自己离开的。

        人不怕混沌糊涂的活着,因为无知其实是幸福的。可是她很痛苦,痛苦的很清醒,又很矛盾,她本应该是痛恨自己父母的,可是又清晰的知道自己深爱着他们,她清醒的知道她身边的人是在乎她的,可是她又不能面对自己那样不堪的身世,她无法面对,噩梦缠身的惶恐着某一天身边的人终于开始厌恶她这一身乱伦的血脉。她走不出人生悲剧带给她的那巨大的迷雾,她害怕,也彷徨,一边笃定又一遍无法抑制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她像被撕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不断的告诉她杨逍是多么爱她,殷野王是多么在乎她,殷天正是多么的关心她,他们永远不会离开她的,可是另一个人却不断在她耳边蛊惑着她这肮脏的血脉,别人都只会讨厌她,现在对她好也只是一时的而已,只是怜悯她,当这怜悯褪去,生活只剩下平淡,所有人都会离她而去,离开吧,离开就能解脱了。

        她清醒的痛苦着,怯懦,不敢去面对一切未来可能的悲剧,即使悲剧的发生概率无限趋近于零,她清醒的痛苦,活在现实和虚幻的夹缝中,现实是爱她的人,虚幻是无凭揣测的未来,可是每一次噩梦醒来,所有梦中的分离都真实的历历在目,指尖都是抓不住的人们最后停留的体温。她觉得自己快疯了,除了逃离,别无他法。

        那年她本来想要一死了之,在无人而知的角落静悄悄的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有无数种方法能让自己死的悄无声息,连尸体都不会留下。人很奇怪,她几乎是一点一滴一刻一秒的计算着自己残余的生命,她算不上十分健康但是绝不是病入膏肓,可是却时时刻刻在安排着自己的生命终止,如果是一条线来形容的话,她已经清晰的安排好了很快很快自己就可以亲手掐断生机的那一刻,时间每溜走一刻便离那一瞬间越来越近,可是越是如此,她的大脑竟然越是清晰,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甚至隐隐有一种即将解脱了的庆幸之感。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发觉自己竟然有了身孕。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神奇,一切就在她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改变了。她突然整日的干呕,什么都吃不下,怀孕的反应千奇百怪,除了普通的腥气油腻的东西会让她感到不适之外,她竟然还闻不得某些水的味道,必须要十分干净的水才能喝得下去,否则稍有一点不对,水里的铁锈和腥气的味道都会被特殊时期十分敏感的嗅觉放大无数倍,然后排山倒海的呕吐。她只能找清冽的山泉来喝,或者只能吃些清爽寡淡的水果蔬菜解渴。孕吐这种事情那本来应该是十分痛苦的折磨,可是这折磨却让她莫名的淡了求死的念头,最后有一天,她握着那瓶可以让她结束这一世痛苦的药瓶枯坐了一天之后,她把拿瓶药丢下了悬崖。

        当年她为了躲避殷野王和杨逍而抢先一步偷偷乘船出海,驶入了一片渔民世代口口相传的恶魔海域,这里暗礁遍布,海面下暗流汹涌,经常有船只靠近这里就船毁人亡,更有传说这暗礁环绕之中,有个□□,岛上住着掏心挖肝专门吃人的魔鬼,寻常船家根本不敢靠近。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不仅没有死在这片海域,反而发现了这里的秘密,这里竟是传说之中的桃花岛,自峨眉祖师郭襄过世之后,此地彻底便成为了一个传说,甚至杨逍自己也说连他师父也没去过真正的桃花岛,没想到她竟然被水流送到了这个地方。

        她随波逐流,远远的看到陆地之时就瞧见岛上一眼见不到尽头的花树,海风中夹杂着扑鼻花香,让人倍感舒适,岛上郁郁葱葱、繁花似锦,远远看去姹紫嫣红的一片,她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上岛之后,见桃林按奇门八卦栽种的,花团锦簇之下是致命的迷宫,更是肯定这里竟是传说中的桃花岛,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兜兜转转,她竟被老天爷送到了这个地方。行走林间,落英缤纷,景色美不胜收,可她却越发悲凉,她本诚心想要逃离一切,可在这里,她即使林间漫步,步步仿佛也能看到他清隽的身影,就站在某个树下,转身回头对她一笑。乱花迷人眼,风一吹,一切幻境又都散了,那个时候的她,终于再也不堪忍受这样的折磨,跪倒在地失声痛哭,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哭过之后竟然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才发现了自己竟然有了身孕,就在这个处处都没有他生活过的痕迹却处处都能看到他的影子的地方,她发现了他给她的这件珍贵的礼物。

        之后的八年,她安静的生活在这个岛上,直到张翠山一家三口的意外到来,这剧本里本来没有的一幕,于是她知道她逃不过,这该来命运总会到来,张翠山和殷素素为了张无忌,宁可在九死一生的大海中搏命也要回到中原,她回头看看她的一双儿女,她是否也该做出决定了呢。

        张松溪的话让凤宁回过神来,她一动,发现手还被张松溪拉着,毫不客气的一挣直接从他手中挣脱,张松溪只觉得手掌一空,有些尴尬,他嘴角自嘲的苦笑了一声,假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她说道“阿宁,怎么就要打孩子了呢?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的,让我和他们慢慢说,你不要打雨儿,她这样小,会打坏的。”

        “……”凤宁心中更加酸涩了,她又何尝不知道孩子没有错,杨疏雨说杨逍死了,她气极怒极,可是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再抬头一一扫过众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知道他们想要说些什么又想要劝她一些什么,道理都懂,她都明白,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她懂,却依然怯懦,她不敢面对杨逍,不敢面对殷野王,越是亲近,越是害怕看到对方异样的眼神,她在低到尘埃中的自卑里牢牢攥着仅剩的一点自负,说到底这一切只是她自己无法面对,脆弱又敏感,卑微又倔强,她不想看到他们怜悯的目光,又不能忍受有一天他可能的对自己的疏远,所以还不如趁着最为情浓的时候分离,那他永远都会刻骨铭心的把她记在心中,记住她最好看的样子,记住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挺直了脊梁,记住她虚伪的装点出来的毫不在意和坚强。

        “不需要你和她讲,我会和她说清楚的。”凤宁咬紧牙关收回了眼泪,冷淡的扔下了一句话然后转身就走,徒留其他人在原地气恼叹息,俞莲舟上前拍了拍张松溪的肩,她浑身上下透露着抗拒,抗拒任何人的靠近,对他们每个人虽不至于抱有敌意,却明显让人感觉到她的语气夹着冰霜雪剑,字字都透着彻骨寒意,十分伤人,这般态度让人十分不解,好似她便是故意惹人生气一样,可是转念一想,她本可以继续隐世下去,想来却是因为担心殷素素一家,才匆匆赶上他们,可见她心中还是十分挂念亲人朋友的,这样一想,几人心中又有些欣慰,各自按下心中不满,想着她既肯出现,那耐心劝解自有解开心结的一日,遗憾之中总归是抱着一丝希望的,武当兄弟几人略说了几句话便也都各自回仓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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