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劫后余生

宋寂得了重感冒很快就传到了莹莹的耳朵里，她一天过来好几次，自责的不行。宋寂是因为在学校图书室外待了一夜才感冒发烧这件事除了两位当事人，再无其他人知晓，莹莹一直都觉得是陪自己去县城淋雨所导致的，所以把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莹莹如此殷勤的过来照顾生病的宋寂，宋婶看在眼里很是开心，在她眼中这门亲事仿佛已经板上钉钉，直到那天中午。

        一直到多年以后，余笙还是对这个中午记忆犹新，还曾经一度出现在她的噩梦当中。

        那个表情扭曲的中年男人举着一把菜刀冲进铁门大开的校园时，所有人都被吓呆了。他嘴里念念有词，遇到花砍花，遇到树砍树，遇到人便要砍人。

        院子里玩耍的学生们顿时作鸟兽散，一股脑儿的逃回图书室，他们像一只只受惊的小兽，尖叫着哭喊，撕心裂肺。

        余笙在震惊过后出于本能的把图书室的门给关上了，学校的门是没有室内锁的，精神病人的力气又很大，如果不是她拼尽全力抵在门上，那扇破旧的木门早就被对方用脚踹开了。

        预想过很多次的情形当真出现，莹莹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缩在书柜那边腿都是抖的，一群孩子拥挤的围着她尽量寻找一些安全感，他们抱作一团连哭带叫。

        余笙再怎么说都是个女人，女人在体力这一块跟男人比总是要吃亏的，有好几次，那扇门都被踹的露出一道缝，人也差点被震飞出去。

        她忽然好绝望，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淹没。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如果自己撑不住了，结局会怎样呢？一想到那把菜刀砍到自己的皮肉骨头，她就胆寒。

        “莹莹你别害怕，快点把桌子推过来！”

        听到余笙的话，莹莹很想动，可刚迈出一步就腿软的跌倒在地上。

        “大家一起帮忙，快点！”余笙急得大喊。

        孩子们许是被她的气势鼓舞到，全部动了起来。有人去扶起莹莹，他们一起使劲把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都拉了过来。

        “快一点快一点！”

        余笙指示他们把桌子往门边推，就在她分神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响，菜刀劈透了木门，卡在了里面。

        世界仿佛在这个时候静止，余笙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突然不动了。

        “啊——”莹莹尖叫着双手捂住了脸，她仿佛已经在脑海中看到了余笙脸上多出来一道伤口，伤口血流如注，狰狞可怖。

        刀尖距离余笙的脸只有不到两厘米的距离，余笙呆住了，一动不敢动，如果歪那么一点，那这菜刀此刻一定是插在自己脸上的。浑身的血液从四肢百骸急速回流保护心脏，有冷汗从额头渗出，她手脚冰凉，感觉快站不住了。

        “我没事，你们别害怕，快点用桌子堵住门。”余笙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她气息不稳，力气也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就在她顶不住外力要被陈叔破门而入的时候，“吱哑”一声，桌子抵到了门板上，大家齐心协力把门给堵住了。

        陈叔一时间进不来，让人稍微松了口气。但他力气巨大，像是没有痛觉似的，一脚又一脚的踹着那扇已经摇摇欲坠的门。这扇门早已陈旧不堪，再有几脚踹下去，恐怕就完全踹烂了，到时候要进来简直轻而易举，里面的大人孩子一个都别想跑。

        砰的一声，砰的又一声，每一脚都像是踹到他们的头顶上，踢在他们心尖上，让人止不住的颤抖。

        街上有吆喝的声音，跑步的声音，抄家伙的声音，只是这些声音图书室里心如擂鼓的众人是听不到的。

        村子很小，陈家发疯的病人拿着菜刀跑出来的消息瞬间就在家家户户传遍了。他趁解开绳子上厕所的间隙从家里偷跑出来，然后就一路胡乱挥着菜刀在砍空气，遇到的人都吓得退避三舍，这才让他有机会毫无阻碍的跑到学校外面。

        当时的余笙正在用单放机给学生们放简单的英文故事，他就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的跑进学校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学生的家长和陈家的人。

        叫骂声，打架声，呼喊声，尖叫声，好像有人被他弄伤了，此刻乱作一团。就在陈叔把门踹破一个洞一只脚都伸到图书室内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外面分左右两边的把他钳制住了。

        他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喊什么，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摆脱钳制，但终究架不住对方人多，被他们用手指粗细的绳子绑起来硬生生拖走了。

        危机终于解除，学生们再也忍耐不住一个个哭的声嘶力竭。

        余笙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僵硬的，就连走过去去把堵在门口的桌子搬开都办不到。精神高度集中一段时间后，一松懈就好像绷断了一根弦一般，整个人都虚脱了。

        村民们在外面喊着让打开门，换来的却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叫。他们也着急的不得了，索性几个人合力一下将那扇本就破烂不堪的门给撞了开来。

        学生们哭着扑到家长怀里寻找安慰和安全感，只剩余笙和莹莹两个人还远远地站在远离门口的地方。莹莹已经哭不出声音了，只是一抽一抽的默默流眼泪，浑身抖的像个筛子。

        “余笙！”门口有人用焦急地声音喊她。

        余笙木然的抬头，一个男人带着一股劲风扑了过来。她甚至都还没有看清来人的脸，就被人结结实实的一把抱进了怀里，头重重的撞到了男人的胸口，左胸腔里有心脏跳动的强劲有力，一下又一下的传进余笙的耳朵里。

        男人不敢松手，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只要一撒手就会有人来抢一般。

        手臂不断地收紧再收紧，紧到余笙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她艰难地动了动，呜咽：“你弄疼我了。”

        宋寂一顿，没说话，手臂却微微松开一点，余笙被他抱在怀里能够清晰地察觉出他正在发抖。

        余笙没有挣扎，宋寂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就那样站在原地抱着她，以至于旁边绝望的女孩默默离去都没有人发现。

        之前所有的担心都在看到她没事的那一刻化成一汪水，这汪水围绕着他，让他再也无法冷静自持。如果只有一秒钟都好，他想实实在在的拥有她。

        一想到余笙可能被陈叔杀死了，宋寂就觉得生无可恋，不如一起死了算了。好在上天对他眷顾，他冲过来的时候，陈叔还在图书室外面。

        身体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渐渐回温，四肢也渐渐有了感觉，余笙缓缓地抬起手回抱着宋寂。她贪恋这个温度，被他圈在怀里像是进入了一个无比安全的国度，心安到鼻酸。

        “我快吓死了。”

        “我快吓死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余笙听得出宋寂的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宋寂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原本湖泊似的眼睛此刻红红的，像只兔子。

        他哭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余笙声音温柔，跟片羽毛一样挠过宋寂的心，双手再次抚上他的脊背，轻轻地拍拍他当做安抚。

        在拍打中有温热湿粘的液体沾到余笙手上，她一怔，刚想看看是什么，就听到门口有人尖叫——

        “啊，你流血了！”

        余笙心惊，从宋寂的怀里挣脱出来，强行把他扳过去背对自己。后背雪白的t恤上被人自下往上斜斜的划了一刀，衣服都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从里面一点点渗出来，殷红了大片。

        “你受伤了……”

        余笙看着入目的殷红，一时急火攻心，有白光在眼前晕开，宋寂不断张合说话的嘴唇和焦急的神情在她眼中逐渐模糊。手在半空中抓了几下想要抓住一个支撑物，然而，只是徒劳。

        在这个世界变成真正的纯白时，只听“扑通”一声，余笙晕倒在了图书室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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