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碧月之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楚曦一双杏眸微垂，呢喃一般地重复着这句话语，随即，朱唇勾起一抹没有丝毫温度的弧度。
听到这句话时，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了大师兄如冰雪一般淡漠的面容。
掩于宽大衣袖之下的素手不住地一动，捏着掌心的那张信纸，指甲嵌入肉里，也无知无觉。
一时之间，楚曦觉得自己的心头泛苦发疼，是那种连冰糖葫芦也无法挽救的苦涩，是那种既便是皇宫大内最好的疗伤圣药，也无法止住的疼痛。
楚曦朱唇微勾，笑中尽显嘲讽，她看着跪倒在地的碧月。
“呵——你，说得不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我都一样，是最自私自利之人。”
谁说不是呢？
为实现心中执念，她自还是幼童起便开始筹谋，利用身边所能利用的所有，哪怕是利用爱她护她的亲人，哪怕是将无辜之人拉入这场死不见尸的绝杀之局中……
楚曦微微垂眸，杏眸沉沉，似乎是能透过衣袖看到她那双，白皙得宛若初雪一般的素手。
多年布局筹谋，她的身下，早已躺了数不清的人命，鲜血淋漓，她的身子似乎早已陷入污浊的泥沼，无法自拔。
现下唯一还算是干净的，怕是唯剩下她的这双手了罢……
那时她尚年幼，未有自己的势力罗网，至使诸事不便，故而她便想要建成一方属于专属于她一人的小楼，成为她身后的底牌。
诚然一方势力的组阁，若单靠一个尚且年幼，且外出一趟还要绞尽脑计甩掉小尾巴的稚童便可达成，那是不可能的。
故而，她必须得为自己找一个同盟，一个能信任，能相互交付背脊的同盟。
在经过长久观察以及千挑万选之后，楚曦终是找到了满足她所有条件要求的同盟。
那被她看好之人便是她的二位表兄，他们为达到她心之所愿竭尽心力，只为她的前路能够少些荆棘阻碍。
他们不求回报，但却有所要求，是他们要她务必要为之遵守的一点要求。
他们说，无论将来事情发展到何种地步，无论发生何事，他们都希望她的双手能够纯净无垢，不到万不得已，不沾染丝毫的血腥。
而她也是应了的。
长睫微颤，朱唇紧抿，一双杏眸微垂，敛去眼中所充斥着的无尽哀愁悲伤。
碧月看着楚曦面上的那抹自嘲笑意，神情露出些许错愕。
一愣之后，当她回过神来看见那受尽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一向是带着灿烂笑靥的小公主，竟也会有如此失神落魄的神色……
骤然间，碧月不知道自己是该仰天大笑，还是该掩面大哭。
在楚曦在抬眸朝碧月看来时，她已垂下脑袋掩去面上只持有短短一瞬的悲伤。
不知道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她昔日旧主的悲伤。
当碧月再次抬头时，她的面容恢复了令人生怖的阴鸷狠毒。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端坐在圆凳之上，尽显风华的小姑娘，“成王败寇，我自知我的这条路已然走到尽头，但，踏上这条道路，我无怨无悔！”
言语放落，碧月的脸上便划过一抹决绝之色，待楚曦察觉不对之时，已经来不及。
她腾地站起，看着那嘴角缓缓地蜿蜒出一道刺目血痕，面上的淡然沉着悉数消散而去，变得愣怔无措。
她不懂，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曦愣愣地看着那渐渐倒地，而后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蜷缩成一团的碧月，铺天盖地的无措之感朝她席卷而来。
她快步走到碧月的身旁，跪坐下去，她想要将她扶起，想要看看她究竟如何，可是她的手才伸出一半，还未触及到她的身体。
碧月那凝视着她的神色，便像是一根泛着冰寒的钉子，将楚曦所有的身体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楚曦与碧月的眼神相对，她感觉眼前的视线变得分外朦胧，晶莹的泪光在她一双灵动的杏眸之中不断聚集。
她的声音极轻，带着颤抖，“为什么？”
来自五脏六腑的疼痛让碧月的双眉紧蹙，面色狰狞，她的脸上血色尽退，面色惨白如纸，无数的汗滴从她的额上渗出。
她觉得很痛，痛到将身体蜷缩一团，痛到她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碧荷定定地看着眼前那似是要为她落泪的楚曦，她惨白的唇颤动了半晌，终是对着她的旧主憋出了一句话语。
她的话语，让楚曦那凝聚于眼眶之中的泪光骤然决堤，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砸在地上。
她想要对碧月说，说她会治好她，她不会让她死；说她原谅她对她所有的背叛，只要她能够留下来。
楚曦的朱唇微动了半晌，然而碧月那凝视着她的神情，与方才竭力道出的言语，却是让她半句言语也说不出来。
心中千万般的言语终是化成一句，断续颤抖地呼唤：“碧，碧月……碧月……”
……
郭妈妈端着一方托盘，上头放着她为小殿下刚刚烹制好的花茶。
她看着那尚淌着香甜之气的花茶，不由面露一笑。
这些年来，趁着小殿下不在朝阳阁中，她可是与安妈妈学了许久的花茶。
故而，今日她烹制的花茶，小殿下想来定会非常喜欢！
只要是想到这里，郭妈妈面上的笑意便是如何也止不住，待她行至紧闭的房门前，抽出一只手欲打算抬手敲门时。
那原是禁闭着的房门，骤然间被人从里头推开，郭妈妈一愣，当她看到开门之人是楚曦时，不由一喜。
“小殿下，你……”
但是郭妈妈面上的欣喜之色在看到楚曦面容之上的泪痕，与她愣怔落魄的神色之时瞬间消散而去，心中大惊。
似有所感一般，郭妈妈掠过面前楚曦的身影，朝那屋中看去。
屋中烛火摇曳仍旧，但是不知何时，那地上却是躺了一名身着素白寝衣的女子。
那女子蜷缩着躺在地上，无声无息……
而女子身上的穿着，与方才碧月身上的服饰穿着那是一般无二。
“啪嗒”一声，郭妈妈手中的托盘落地，伴随着茶盏破碎的声音，冒着热气的茶汤迸溅一地。
碧月这丫头……死了？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朝楚曦看去，谁曾想方才还站在她身前的楚曦早已绕过她离去，郭妈妈看着那步步朝主殿而去的娇小背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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